149.第149章 曖昧

  「看來這裡是沒我們什麼事了。」劉蕊到底是幾人中最懂人情世故的，她走到另外兩個男人身邊，左手挽住范宇，右手挽住姜淮，腳步輕快地朝著門外走去，「走吧，姐姐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范宇和姜淮立刻會過意來，順從地離開。


  何姒依舊低著頭，聽到此起彼伏的腳步聲離開，又聽到一個清脆而篤定的腳步聲朝她走來，她的心也隨著那陣腳步聲，咚咚地在胸腔里用力跳動。


  「怎麼一直低著頭？」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旁，溫熱氣息又將那縷劉海拂動，何姒彷彿能感到那人說話時胸腔產生的震動。


  何姒心跳得凌亂，說出的話卻強撐著井井有條：「你怎麼在這裡，你還沒回答我呢？」


  「不是阿姒約我參加平安夜舞會的嗎，還說今天一天都要忙著整理數據和工作交接，所以平安夜那天才有空見面。」


  「你不也是嗎，」何姒臉頰依舊泛著紅暈，話語間卻越來越理直氣壯，「我記得你明明說因為今天有異域客人來，要和鄧主任一起接待，所以提前離開。」


  「確實有客人，只是鄧主任體恤我重傷未愈，便給我放了假。」


  「我也確實要整理數據和工作交接，不過李教授體恤我前兩天不眠不休幫文保部門處理難題，恩准我可以緩兩天。」


  「看來我們兩真是絕配。」秦鑒想了想，下了定論。


  「誰和你絕配了。」何姒看著秦鑒充滿掠奪意味的目光，下意識攏了攏領口，卻看到對面男人的表情更邪性了，竟讓她想起初次見面之後的場景——大理石光亮鏡面中反射的人臉，呵呵的嗤笑聲，還有溫熱的舌頭輕柔地舔過她耳畔，濕潤、黏膩而又緩慢，何姒打了個寒戰。


  「是我。」


  「什麼？」


  「初見面時的那些幻覺，是因為我。」像是知道何姒心中所想，秦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對不起，那天在酒店裡，嚇到你了。」


  「是你！」何姒反應過來，掄起的手臂落了一半又停住，不知自己這動作算是氣憤還是撒嬌。


  「對不起，」秦鑒說得誠懇，「總是以侍神的身份見人，我都有些忘記真實的自己了，雖然老氣橫秋，但也讓人不敢接近，也算舒適順意，所以我懶得改變，可看到你的那一天，突然有些忍不住。」


  「那……從看到那個煮茶的青年開始……」


  「不是，」秦鑒搖了搖頭，「是你先看透了我的偽裝，才讓我產生了興趣，稍稍作弄了你一下。」


  秦鑒說著，臉帶無辜之色，彷彿在指控是何姒先下的手。


  何姒微怔，停了一會才問道：「那在那家便利店裡呢？」


  「哪家便利店？」


  聽著秦鑒刻意的明知故問，何姒眼睛一瞪：「你說哪家，就是你開出花兒來的那家。」


  「那是情之所至，阿姒為我換了口香糖的牌子，我看著心裡高興，」秦鑒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可不能算故意嚇你。」


  「誰，誰為了你換口香糖牌子。」何姒不知為何又把自己繞了進去，她看著面前明明熟悉，此刻又顯得陌生的男人，突然發現失去力量后，他本身的鋒芒反而更勝了。


  秦鑒沒有再說話，何姒逃避著追逐她的視線，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單薄的布料，找了個由頭想先離開：「這衣服穿著不方便，我先去換掉。」


  「不急，我覺得很好看。」


  「劉姐走了。」何姒說著指了指劉蕊離開的方向，「她說她和這家老闆熟悉，可以借著穿一天。」


  「買下便是了，很襯你。」


  「不必浪費，就穿一次的衣服而已。」


  「不浪費，能在你身上，是它的榮幸。」


  秦鑒說完，看著何姒微紅的唇顫動了一下，似乎還有話要說，突然覺得喉間的乾渴更嚴重了。他乾脆不再克制自己的慾望，由著本性長手一撈，扣住了少女的腰。


  何姒正想離開去更衣室換下這套讓她窘迫的禮服，可還未來得及轉身，腰間驀然被人攬住。指尖的絲線本能地噴薄而出，可一想到面前的人此刻力量全無，絲線又被她立刻收攏，心念電轉間，她著高跟鞋的雙腳一個踉蹌，跌進了那個漾著檀香的懷抱。


  她見過無數次此刻扶在她腰間的那雙手，溫潤的玉質，不帶感情的冰冷，可卻與她此刻的感官全然不符。何姒懷疑自己從來沒有好好認識過這個男人，如今貼著她腰窩的那雙手，如滾燙的烙鐵，略帶粗暴地鉗制著她，燙得她想要逃離。她本能地伸出雙手抵在他胸口，抬起頭，呼吸交纏。


  空氣升溫，秦鑒的臉也紅了，像是失了方寸，一時沒了動作。不知為何，看著這個初見時便如謫仙般的人物染上情慾的艷色，有一瞬間，何姒竟然覺得是自己佔了便宜。


  高跟鞋搖搖晃晃，何姒感覺自己像喝醉了酒一般，對著那張如林中雨海上雪般乾淨的臉生出一股匪氣，她乾脆將鞋子甩脫，眼一閉心一橫，用力踮起光著的腳，吻上了面前的男人。


  因著心底小小的怯懦，終是偏移了半分，輕柔的吻落到了秦鑒微微帶著青色胡茬的下巴上。只一瞬間，可也有了蕩氣迴腸的味道。


  何姒吻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秦鑒，狀似坦蕩，可抵在秦鑒胸口的手卻還是因為無法掩蓋的緊張，抓皺了他還未來得及付款的黑色西裝。


  秦鑒的呼吸停滯了三秒。


  扶在腰間的那雙手更熱了，何姒覺得她幾乎貼到了秦鑒的胸膛上。


  「這次該輪到我了。」


  緩過神來的秦鑒低笑了兩聲，眼角眉梢都是歡喜，然後分出一隻手來，溫柔而不容抗拒地扣在少女頸后，低頭吻了上去。


  那是一個在周圍急速升溫的熱帶氣息中依舊帶著清冽口感的纏綿悱惻的吻。


  吻畢，何姒眨了眨波光瀲灧的眼睛，落荒而逃。


  秦鑒笑得更愉快了，看著何姒消失的背影，他也不急，坐在更衣室門口的長椅上，真的變成了一個等待女朋友換衣的男友。只是這次他沒有拿出手機，也沒有催促，就靜靜地端坐著等待，一邊看著更衣室的布簾，一邊回味著剛剛那個意猶未盡的吻。


  等何姒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紅暈已經散去了，心裡的忐忑卻還在，不過秦鑒沒有給她逃脫的機會，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該和機器人說嗎，如果要買這兩套衣服的話？」


  「真的要買嗎，其實也穿不到。」 「我很喜歡，就當我們的聖誕禮物。」秦鑒說著還晃了晃手機，「放心吧，你們年輕人的支付方式我都有。」


  何姒聞言果然露出了笑意，氣氛輕鬆下來，等結完賬兩人挽著手走出店門時，何姒的窘迫已經完全消散了。


  「再去對面轉轉？」秦鑒看著中式庭院說道。


  「不必了吧。」


  「來都來了，就當是陪我看的。」


  想著秦鑒平時的著裝習慣，何姒點了點頭。


  與剛剛冰冷生硬科技感十足的服裝店不同，才走入那扇半掩的圓形拱門，江南意蘊就隨著小橋流水撲面而來。秦鑒沒有繼續往裡走，而是往四周看了看，搖響了內屋門帘上一個銅質鈴鐺。不一會，就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老人一頭銀髮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一縷浮發都沒有，頸項間戴一串深色瑪瑙項鏈，除此之外全身再無首飾，年歲雖長，眼神依舊清明犀利，見著兩人，目光中滿意之意甚濃。


  「老人家是店主吧。」


  「小夥子之前來過？」老婦人有些疑惑，這兩人容貌氣質都是她喜歡的，特別是說話的男子，若曾來過，她絕不會忘記。


  果然，男子搖了搖頭：「不曾。」


  「進來吧，」老婦人轉身往廳內走，邊走邊說，「那你如何知道我是店主，平時遇到第一次來的客人，見著我迎出來，大多以為我是引路的婆子。」


  「香雲紗，」秦鑒指了指老婦人的罩衫，「色澤深沉，古樸自然，款式獨特，別具匠心，不像是尋常引路婆子穿的，倒像是老裁縫自己做的。」


  「是我自己染的，」老婦人被哄得很開心，又回身看了秦鑒一眼，「我姓溫，你們來是想定做婚服嗎？」


  老人開門見山說得認真，卻把何姒嚇了一跳，她被握住的手往回一縮，不曾想秦鑒好像料到了這個動作，反而把手握得更緊了。


  「溫老師說笑了。」何姒只好小聲說道。


  「總是要做的，」秦鑒接了上來，「不過今日來是想尋件成衣，好參加明天的舞會。」


  「袋子里的不滿意？」溫師傅意有所指。


  秦鑒笑得愉快，眼睛亮閃閃地說道：「好看，就是太凍人了。」


  「給我看看。」


  秦鑒聽話地將自己那套西裝和何姒鮮紅的連衣裙拿出來，放到婦人面前，配著他的樣貌，乖順得讓人心癢。


  「也想要紅的？」


  「不用，既來了，就聽溫師傅安排。」


  「嗯，」溫師傅點點頭，對這個小夥子愈加滿意，再看一眼何姒，亭亭玉立，不聲不響，心裡也是喜歡，「丫頭跟我來吧。」


  溫師傅往內間走了兩步，又補了一句：「丫頭這身材，不定做兩件旗袍倒是浪費了。」


  「要做的，麻煩溫師傅一起幫忙裁量裁量。」


  「嗯。」


  兩人腳步輕輕，很快消失在門帘后，秦鑒這次沒有坐下，而是立到廳前大門處，向著院子里望去。


  庭院其實不大，人工雕琢的痕迹也不多，水邊山石，石中菖蒲，清幽雅緻，頗有野趣，整個空間層次分明，疏疏落落，所以本不大的庭院，倒有了悠遠空靈的感覺。他朝正在蠟梅枝幹上跳躍聞香的小九一招手，小九就立刻飛了過來，立在他肩頭，一人一鳥就這樣相伴在庭院里聽著風聲。


  不一會，大廳內門帘一角輕輕一動，凝滯的空氣被打破，一人一鳥又同時回首。溫師傅身後，何姒緩緩走了出來。


  她上身是一件普通的對襟襯衣，米白色，胸口綉兩朵黃色小花，看著厚實而溫暖。下身則是一條長至地面的馬面裙，與秦鑒的西裝相同，這條馬面裙也是黑金色調的，不過不似秦鑒的低調，裙身上金色的刺繡更多更張揚。龍紋盤旋蜿蜒，栩栩如生，雲紋輕盈飄逸，緊密相連，兩種紋樣交織在一起，如流動的詩篇，精緻細膩，熠熠生輝。


  而當何姒走動起來時，寬大的裙擺就一層一層地蕩漾開來，不似盛開的繁花，倒像是流光溢彩的星河，群星點綴在她腳邊，俯首稱臣。面前的女人是和剛剛完全不同的風情，華貴中又多了一絲英氣，端莊而神秘。


  兩人均沒言語，溫師傅卻說話了：「還有一件斗篷，既然是為了暖和，那少不了披一件斗篷，我也是與時俱進的，這上面的絨毛都是人造的，符合你們年輕人的要求，保暖性能也不差。」


  她說著，將手中同樣是黑金配色的斗篷攏到何姒身上，質感與光澤都恰到好處，何姒彷彿被幽深的夜色籠罩了，只剩下一條銀河在她身周流淌，她露在外面的皮膚在夜色的襯托下白得幾乎透明。


  「真好看。」秦鑒誇得情不自禁。


  「啾。」小九附議。


  「這小黑鳥倒是通人性，」溫師傅拿開眼鏡眯著眼睛又看了看立在秦鑒肩頭的小鳥，說道：「丫頭怕你花錢太多，沒肯量尺寸，旗袍以後需要的話再來找我。」


  「好。」秦鑒也不多言，上前主動交出手機，將款項結清。


  兩人再次從店中離開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地懸在碧藍的天空中，沒有風，空氣里全是慵懶小貓伸懶腰的味道。


  「說起來，我們好像還沒單獨吃過飯，一起用個午飯如何？」秦鑒牽著何姒的手，裝模作樣地邀請。


  「好啊，」心悅之人陪在身旁，何姒的心情也很好，「秦先生準備請我吃什麼？」


  「剛剛才花了好多錢，現在囊中羞澀……」


  秦鑒還沒說完，何姒立刻搶道：「那我請你吧，也不能一直讓你破費。」


  「好啊，」秦鑒想也沒想就應下來，「我想去你們食堂吃。」


  「啊？」像是沒想到這個答案，何姒愣了一下，「為什麼啊，幫我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