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142章 療傷
第142章 療傷
「對哦!」范宇激動地一拍大腿,立刻應承下來,「不愧是關大夫,想問題就是科學又全面,我生命力最盛,自然可以引得那黑線出來,而我這把匕首又能斬斷世間一切生命,要截殺它也輕而易舉,我覺得行,秦叔你怎麼看。」
「太危險,不可控。」秦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你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范宇不同意了,「都是兄弟,你就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也感受一下救世主的氛圍。」
「不叫秦叔了?」秦鑒臉色依舊蒼白,抬眼一笑,竟有些惑人,「誰和你是兄弟,我們差了輩分的。」
「這副模樣還和我說差輩分?」范宇聽著秦鑒的語氣,知道他是同意了,上前摟住他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關大夫,怎麼說,在哪試?」
「中醫診療室。」
「不直接上西醫?」范宇想起了上次的寄生獸之仇,顛兒顛地挑釁,「又要針灸、放血、拔火罐?」
關梓鶴回身瞪他一眼:「一會不知會發生什麼,先找幾樣東西壓一下它的凶性。」
「你還有這好東西?」
「都是秦老師存放在我這的。」
「是些什麼?」
關梓鶴還沒答,秦鑒卻先說道:「逞這幾下嘴巴上的快意,是準備以後都不受傷了?」
「願景是這樣,哎,不說了不說了,關大夫你別放心上。」
三人就這樣一邊插科打諢一邊來到了診療室門口,關梓鶴推開緊閉的大門,燈光亮起,是與關梓鶴一樣冷冰冰的雪白燈光,而與那光一起到達三人周圍的,還有滿屋的草藥芬芳,總算是為這沒有人氣的屋子增添了一絲溫暖而祥和。
「進吧。」關梓鶴說完,來到醫者的位置上,秦鑒則在她對面坐下,診療便開始了。
她再次確認了一下秦鑒傷口的狀況,輕敲了幾下自己腳邊的牆壁,機關被觸發,那裡竟然有一個暗格,小門緩緩打開,露出放在裡面的保險箱。
關梓鶴不動了,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范宇。
「什麼意思,這是信不過我?」
關梓鶴也不回答,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范宇被看久了,驀地生出一股心虛,只能一邊嘀咕著一邊轉過了頭:「看不出,你這狼妹還挺多疑。」
關梓鶴只當聽不見,俯身打開保險箱,從裡面取出幾包草藥,包裝才打開,便有不同於草木香味的甜蜜芬芳傳來。
「到底是什麼啊?」這味道鉤得背著身的范宇實在忍不住了,他回過頭,對關梓鶴不抱希望,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秦鑒。
「我不知道,該是我給關大夫的一些原料,被她煉製成了這副模樣。」
「主要是肥遺的肉和九尾狐尾巴上的毛。」關梓鶴懶得糾纏,一邊說著,一邊將取出的藥物稱量妥帖,放在磨具上,熟練地將它們研磨成細膩的粉末,然後喊了聲「小手」。
兩人這才發現,那枯手竟然一直藏在關梓鶴白色衣袍的口袋裡,它一溜煙兒來到身後的葯櫃前,取出一罐液體。
這次,還沒等范宇發問,關梓鶴主動解釋道:「這是邽山之下,蠃魚生長之水。」
解釋完,關梓鶴將處理好的粉末倒入其中,以自創的獨特方式將一切攪拌均勻,隨著她手下的動作,甜膩的香味更加濃烈,直到形成一種黏稠的藥膏,一時間異香撲鼻。
范宇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看,藥膏的顏色倒像是草本製成的,呈現深得發黑的綠色。可若細看,這色澤之下流轉著一閃而過的光輝,如劃過夜空的流星,讓人不禁聯想到上古時期難以言說的神奇秘密。特別是那股異香,沒有草木的清爽與苦澀,甜得發膩,卻又不讓人厭惡。
「小心別被魅惑了。」關梓鶴看著范宇發直的雙眼,吐槽了一句。
范宇連忙縮回了脖子:「對哦,怎麼用上九尾狐的尾巴毛了,是取其魅惑之用,止痛的嗎?」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秦鑒代替關梓鶴回答了他。
「你不是老說我追尋自己的身世卻走了歪路,研究到西方妖怪頭上去了嘛,怎麼,連山海經里關於九尾狐的記載都記不得了?」關梓鶴終於逮到了機會,放棄惜字如金的人設,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那也得食啊,難道用點尾巴毛就行了?」
「你要吃誰?」關梓鶴陰惻惻的聲音傳來,范宇脖子上的一圈汗毛瞬間立正稍息,他突然想到——一隻九尾狐,一隻百歲狼,很明顯是好友,只好閉了嘴。
關梓鶴卻不罷休,陰沉著臉從上到下將范宇打量了好幾遍。
「狐娘是關大夫閨中密友,范處還是少說兩句的好。」
「那是那是,這不大水沖了龍王廟嗎,」范宇接住秦鑒的話,卻不是真的反省,又問道,「肥遺我知道,山海經有曰,肥遺似鶉,其肉已疫,可這蠃魚生長之水又是為何?」
這次,回答他的依舊是秦鑒:「那你可知山海經還有曰,肥遺,六足四翼,見則天下大旱。」
「當然知道,它的出現也是神話傳說中的旱魃之兆嘛,」范宇說著,突然明白了秦鑒的意思,「我懂了,蠃魚,魚身而鳥翼,音如鴛鴦,見則其邑大水。關大夫是想用這水來抵消掉這旱魃之兆,妙哉妙哉。」
范宇搖頭晃腦間,關梓鶴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秦老師說的對,但不全對,你手上的傷口火性極強,那黑霧便是火灼之濃煙,所以我得用水,強水壓之。」
「還是關大夫考慮得周全。」
「可這點水,既能平旱魃之兆,又能滅火灼之煙?」范宇心中泛起疑慮。
「當然不能,所以我還要一些這個,也是秦叔給我的寶貝。」
關梓鶴說著,再次俯下腰,從保險柜里取出一小段樹枝似的物體,切下一小塊,放於葯鍋之上開始蒸煮。
范宇湊上前觀看,卻見那褐色枝丫上覆滿白色細密的絨毛,泛著銀色流光,和鹿角很像。不過既然是秦鑒所送之物,當然不會是鹿角這麼簡單,范宇將腦中與水有關的神奇之物過了一遍,終於猜到了謎底。 「是兆水之獸,夫諸,」范宇邊說,邊看著另外兩人的眼神,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城,「敖岸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
「不愧是范處。」秦鑒不咸不淡地捧了個場,而關梓鶴則忙著將蒸煮之物搗爛,加入墨綠的藥膏之中,置於小手取來的冰塊之上,一邊調和一邊將藥膏急速降溫。
「好了。」
問答徹底結束,關梓鶴的葯也調製完成,墨綠消散,如今她的藥罐之中只剩下一片水色,帶著荔枝和玫瑰的清香,倒像是孩子最喜歡的果凍,成為一片凝膠狀的透明物體。
「開始吧。」秦鑒將手臂穩穩置於桌面之上,關梓鶴則用刮板取出藥膏,順著傷口的痕迹,一點點輕輕塗抹開來。
她的動作輕緩而有力,視線平和而專註,一點點為那可怖的傷痕注入新的生命力。藥膏沿著泛著黑霧的傷口流動,清涼感滲透到傷口深處,將灼燒感抑制的同時,也將黑氣逼得四下逃竄,逐漸式微。秦鑒閉上眼睛,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
「效果怎麼樣?」關梓鶴第一次用這個葯,而且對象還是秦老師,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不過秦鑒的身體語言讓她放下了心。
「很好,謝謝。」秦鑒左手再次輕點右肩上的禁制,血液重新恢複流動,而他的左手則下滑到帝屋手串之上,范宇和關梓鶴又看到了之前才見過的那叢荊棘。只是這次,嫩綠枝葉沒有被黑氣絞殺,而是明顯佔了上風,枝條抽節成長,開出白色小花,尖銳的刺輕鬆地將最後一點黑氣封印住了。
「立竿見影啊。」立在一旁屏氣凝神的范宇也舒了一口氣,「那下一步,就給它開個求生的口子,以我為餌,徹底除掉這個傷口吧。」
「不如先就這樣……」
「不行。」范宇和關梓鶴異口同聲。
「你們最近倒是默契得很。」
「你別忘了,第一次受傷后你也是將傷勢壓制住,但不過受到一點刺激,戾氣立刻反撲,才鬧到現在這番地步,」范宇說得苦口婆心,「這次亡羊補牢還能救,下次呢,就算關大夫醫術絕佳,可哪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生物給你用?」
「對,而且你看這傷口全無痊癒之態,」關梓鶴指了指雖然明顯好轉,但依舊傷痕交錯的手臂,「黑氣被壓制,可仍在阻止傷口癒合,今日用藥與帝屋手串一樣,治標不治本。」
「還是得治本。」范宇難得露出嚴肅之色。
秦鑒其實是猶豫的,幻境之中的幻境,打破幻境的鏡廊,以水為針的火傷,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讓他心神不寧,可看著兩人執著的眼神,他只好點頭同意。
「那就開始吧。」
范宇聞言站得離秦鑒更近了,將匕首握到右手之中,手臂微微彎曲,呼吸平緩而深沉,臉上依舊是弔兒郎當的招牌表情,不過身體緊繃,保持著一種隨時可以出擊的姿勢。
「秦老師,您先。」
關梓鶴說完,秦鑒左手手指在右臂之上的虛空劃過,啪的一聲,似乎是枝幹斷裂的聲音。關梓鶴還沒看清,不過聽聲辨位,指尖寒光一閃,范宇的手臂就破了,一滴血落下,恰好就在荊棘斷裂的缺口之上。
范宇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銳利而專註,秦鑒也沉下身軀,血下落的極快,在三人眼中卻變成了慢鏡頭,一點點極其緩慢地向下挪動。
黑霧果然受到刺激,開始翻騰,想要突破荊棘形成的屏障,可到底受到藥物和帝屋的雙重挾制,它的能量弱了許多,處處碰壁,又處處抗爭,幾乎發出嘶吼。
隨後,那黑霧顯然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它放棄徒勞的掙扎,彙集全部力量朝著那個缺口行進。本就斷裂的荊棘來不及重生,徹底鬆散開來,集聚的黑霧一下子從秦鑒手臂的傷口中撲出來,彷彿一頭巨獸。
很快,那頭巨獸化出了血盆大口,朝著范宇的一滴血,急速衝擊,想要將這豐沛的生命力吞沒,而范宇也拿出了匕首。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安靜,空氣凝結成粘稠的實體,連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刀光比血落的速度更快,眨眼間穿透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連同自己的那滴血也被分成了兩半——一半連同霧氣一起迅速被匕首吸收,一半則被那痛苦嘶鳴的霧氣吞沒,縮回了秦鑒的傷口之中。
一陣劇痛傳來,是戾氣在反撲,秦鑒猛地睜開眼睛,臉色愈加蒼白。到底是戾氣的殊死一搏,力量非同小可,他的傷口處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同時在啃噬,整條手臂不受控制的震顫。
「怎麼樣?」
范宇問得急切,但他其實已經看到了事情的結局——鑽出秦鑒體外的戾氣被消滅了一些,可體內的戾氣卻因為獲取了新的能量,又迅速恢復了。痛苦並沒有減輕,反倒重新激起了秦鑒傷口的震蕩,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怎麼辦?要不再試一次?」
關梓鶴沒有把握,只好搖頭:「不可急於求成。」
秦鑒閉著眼睛,緩緩調理了幾個回合的呼吸,傷口的黑氣再度被壓制下去,才說道:「以血誘之,卻不讓它吞噬,你可以做到嗎?」
「先用紗布試試吧。」
關梓鶴說完,明知用死物誘之成功的可能性極小,但還是取出紗布,看著范宇的血順著緊密的布紋脈絡一點點浸染,然後將血放到黑霧剛剛的突破之處。
可這次,霧氣蟄伏在傷口中,一動不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來吧。」范宇見狀一捋袖子,重新把手置於秦鑒手臂之上,對著關梓鶴說,「劃開。」
關梓鶴臉色不好,但也不多勸,真的就著之前的那個傷口,重新劃開一個口子,一滴血又落了下來。
時間再次在三人面前停止了,他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點紅色如獻祭般朝著黑色的河流撲去,義無反顧。
霧氣卻不像第一次那般衝動,而是平穩地在秦鑒傷口中流動,似乎在掙扎,又似乎在等待,幾人臉上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
終於,在血落下三分之二的時候,范宇無奈地揮動了匕首,準備停止這次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