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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128章 神明少女

  本以為經歷了夜間的混亂,這會是一個無眠之夜,可出乎意料的,何姒回到酒店后,腦袋才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經歷了難得的好眠。


  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疲憊全消,容光煥發。何姒想,她和秦鑒之前推測的方嚮應該是對了,所以一整晚都沒有噩夢再來叨擾她。


  何姒看了眼時間,七點半,她沒有急著去沙漠見秦鑒,而是將自己脖子上的紅繩取下,將那從小帶到大的玉佩從紅繩上解開,然後把揣在兜里的帝屋串珠一粒一粒穿上去,編了個全新的手串。做完這一切,她才穿過鏡廊,往沙漠中的那間土屋而去。


  不似夜晚,土屋的大門此刻正敞開著,柔和的光線驅逐著初冬的寒意,習習微風中帶了暖意,空氣中難得有一絲清新的味道。


  范宇站在屋外一棵樹下漱口,見到她,口齒不清地說了聲:「喲,來啦。」


  「早,他呢?」


  范宇仰起頭咕嚕幾聲,又呸地一下將含在嘴裡的水全吐在樹下,才弔兒郎當地回了一句:「誰呀?」


  何姒先是愣了一下,以為范宇又在逗她,可看到范宇的表情和全身不自然的動作,心下瞭然,問道:「范處心情不好?」


  被說中心事,范宇似乎挺滿意,誇了兩句:「真不愧是何姒,比裡面那個強了不少。」


  「哦……」何姒拉長了音調,「那,裡面那個怎麼得罪你啦?」


  「沒得罪我,他自己受傷了,在那撐著呢。」


  「受傷?」何姒說完,突然想到昨晚帝屋手串斷裂前那一幕。


  君九姿確實嘗試要抓住秦鑒受傷的右手,似乎沒抓住,秦鑒又換了另一隻手將她拉起。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何姒再回想起來,又不確定那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了,看來是不經意的拉扯加重了傷勢,而帝屋手串偏偏又被扯斷了,沒能起到保護作用,這個細節竟然被自己忽略了。


  「瞞得不錯吧。」看到何姒的神情,范宇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晃了晃腦袋,準備借刀殺人。


  「我進去看看。」


  「看看有什麼用,最好教訓教訓。」范宇對著何姒的背影做了場外指導,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何姒在這叫囂聲中走進了秦鑒休息的內屋,一把拉開了窗帘,晨光順勢湧入室內,將黑暗趕走,屋裡立刻亮堂起來,一個孤單的人影正沉默著坐在老舊的單人床上,看起來情緒頗為低落。


  「晚上休息的還好嗎?」何姒沒有提起傷勢之事,而是來到秦鑒身邊,挨著他在床沿坐好。


  「挺好。」


  「是嗎?」何姒探過頭盯著秦鑒,逼迫他的雙眼與自己對視。


  「小傷而已。」秦鑒招架不住,垂眼看向自己的膝蓋。


  「把手伸出來。」


  秦鑒聽到這話,轉頭看向何姒,眼中竟然有委屈之色。


  「怎麼啦,你不把手伸出來,我怎麼幫你把手串帶上?」何姒說著,像是安慰小朋友般,從口袋裡掏出新編的手鏈,「我只會編女款的,先湊合帶著吧,等回去了再給你修修好。」


  秦鑒看了看何姒手中編的歪歪扭扭的手鏈,又看看她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眼睛,情緒高漲了許多,終於將手伸出來,說道:「女款也挺好。」


  「是吧。」何姒隨口應著,認認真真地將手鏈戴在秦鑒那個受傷的手腕上,像是怕掉,又系了一個死結,看到綠色荊棘順著袖口往小臂延伸,一路攀爬,最後又從衣領處游曳出來,結出鮮紅的果實,才徹底放下心來,說道,「我記得你說過,帝屋並沒有治癒療傷的功效,只能防凶邪之氣對嗎?」


  「嗯。」秦鑒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腕間,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雖不知道那日傷你的是什麼凶邪之物,但這傷不能再拖,這次事件結束后,我陪你去找一趟關大夫吧。」


  「也好。」秦鑒沒有拒絕,而是快速應了下來。剛說完,他就站起身,朝著屋外說道,「君教授來了。」


  「別忘了變成秦老師。」


  「知道了,阿姒真是操心。」秦鑒說著,聲音愉快,已經全然不見獨坐暗室時的陰沉,只是挺拔的身軀低矮了幾分,已經變成了仙風道骨的老朝奉。


  這次,不僅是君教授,她的學生陳述年、吳代表和小五子、還有趙叔等沙泉村留守的幾位村人也一起來到了土屋門口。除了還在守泉的李沖,人都齊了,顯然到了商量祭祀相關事宜之時。何姒也不扭捏,跟在秦鑒身後,朝屋外走去。


  除了君九姿,其餘幾人見到走在老朝奉身後那個尚帶書生氣的文弱女孩時,都愣了一愣。村人不說,范宇和秦鑒也不先開口,最後還是君九姿先打破了這尷尬的寂靜,假惺惺地問道:「這位是?」


  隨後是趙叔極度不滿的聲音:「怎麼又帶陌生人進村了?」


  「你好,我叫何姒,是古代人文歷史學方面的研究生。」何姒略過了趙叔的不滿,邊說邊在心中默默解釋著,古建築學,也算是人文歷史的分支吧,不算忽悠人。


  「古代人文歷史,來做什麼?」幾個村民嘀嘀咕咕,吳代表和小五子也對視了一眼,幾人目光中全是不信任。


  「你們不是說要為神泉安排一次祭祀嘛,但說到具體的祭祀內容時又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要以妄者之血,慰祖先之靈,怎麼行?所以我們只能找外援啦,」范宇一攤手,繼續說道,「你們別看何小姐年輕,她對沙漠古國的人文歷史很有研究,特別是關於各類祭祀活動,所以我們特意請她過來幫忙。」


  「祭祀?」


  「這還輪不到你說話,」趙叔打斷吳代表,看向何姒,滿目愁容,顯然對她的年齡和性別都不滿意,「你說這個女娃兒來幫忙祭祀?」


  「這可不是普通的女娃兒,大家都是沙漠中討生活的,精絕國可聽說過?」


  「你說盜墓那個精絕女王?」小五子接上了范宇的話。


  「怎麼能盜墓呢,那都是小說,」范宇連忙糾正道,「不過地方差不多,就是那麼個地方,也在沙漠之中,上次發現遺址的時候就是我們何教授去的。」


  「咳咳。」何姒聽到范宇越說越離譜,自己成了教授,還去尼雅遺址了,忍不住咳了兩聲。


  「這是提醒我呢,那是機密,不能說的太多,」范宇扯了個神秘的笑容繼續說道,「遺址嘛,你們懂的,都有點那個……是我們何教授還原了一場祭祀,安息了千年之前沙漠上太陽神鳥的亡魂,眾人才能安全進入遺址之中,她也在那次祭祀之後,獲得了神鳥後裔的眷顧。」


  范宇明顯誇大其詞的話語剛講完,村人臉上露出明顯的懷疑之色,小五子忍不住了,率先說道:「這位大哥,吹牛也有個限度,還神鳥後裔的眷顧,你咋不說她就是精絕女王,這樣,你讓這女娃兒叫只鳥出來給我看看。」


  范宇一抬眉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何姒喊了一聲:「小九。」 聲音不大,幾乎被眾人的嘲笑之聲淹沒。可隨著這聲音,一個黑色的影子在眾人頭頂徘徊了一圈,然後從天空中俯衝而下。經過小五子身邊時,看似小巧的羽翼扇起一陣怪風,偏將他一人的帽子吹落在地。小五子還沒反應過來,那黑色的影子已經停在何姒手心,撲扇了兩下翅膀,抖落一身晨光。


  「啾。」


  「乖。」


  何姒摸了摸小九的腦袋,再看周圍,原本悉索的碎嘴之聲已經消失,眾人全都肅然地看著她。


  陽光從雲層中灑落,點綴在何姒散亂至肩的長發上,身形苗條修長的少女像春天裡新生的柳條,柔韌而新鮮,那是沙漠眾人不曾見過的生機。


  她歪著頭,看向手心神鳥的目光安詳從容中隱藏著一絲得意。本就白皙的臉龐在沙漠眾人的反襯下更顯細膩,倒像是精雕細琢的瓷器,白的通透,又帶著桃花般的紅暈。晨曦之下,唯獨她被一層金色的光暈籠罩,宛如從天而降的神明少女。


  風吹過,容納了十多人的小院里鴉雀無聲。


  趙叔張了兩次口,還是沒能說出話,最後還是朱斌打破了這陣沉默:「昨晚分開時還未見到何教授,不知何教授怎麼來的?」


  「我去接的,一晚未眠,」范宇胡亂扯著,「對了,一會還有一車牛羊過來,也是為了今日的祭祀之事。」


  「牛羊?牛羊怎麼可以!我們說好了的……」


  「也是何教授交代的,我們就照辦了。」


  趙叔火氣上涌了一半,聽范宇這麼一說,看到依舊靜謐的少女,剛挺起的胸膛又塌陷了,竟就沒了脾氣。


  范宇見好就收,放過趙叔這茬,看向另外兩個莫名出現之人,說道:「對了,我們和趙叔有事相商,本就約好了早上見面,吳代表和五哥不知為何這麼早過來?」


  「我本就睡得淺,早上聽見有人從窗前經過,一看是趙叔他們,就跟過來一起看看。」吳代表答得滴水不漏。


  「哦,睡不習慣?」范宇嘖了一聲,「反正還早,再回去休息會吧。」


  「那倒不必……」


  「對,不用不用……」


  吳代表和小五子拒絕的話還沒說完,立刻被趙叔毫不留情地打斷:「你們兩送吳代表和小五子回去休息。」


  小五子臉色不好,說道:「趙叔,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沒看到我們在這忙嗎,湊什麼熱鬧,或者你們現在就走,離開村子走得遠遠的,我自然不管你們。」


  「誒,何必呢,先回去歇會兒,等這事情忙完了,趙叔自然會好好招待你們。」范宇不想放他們走,伸長手臂重重搭到小五子後背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卻把小五子壓彎了腰,他只得點著頭同意,與村長安排的兩個幫手一起回家。


  范宇的手機恰好響了一下,他低頭一看,神情喜悅:「牛羊來了,我去迎接。」


  「那今日的用水應該也送到了,一起去吧。」君九姿說完趕上兩步,與范宇並肩離去。


  趙叔看看院子里沉默著的何姒和秦鑒,又看看腳下生風的范宇和君九姿,立刻有了主意,轉身也拉著朱斌一起離去。


  「走,我們也去幫忙拿水。」


  一屋子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功夫,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何姒和秦鑒兩人了。哦,還有一隻得意忘形的小黑鳥。


  看到何姒還在揉小九的腦袋,秦鑒也忍不住揉了揉何姒的腦袋,笑著說道:「阿姒若有尾巴,剛剛已經翹上天了。」


  「哪有。」何姒想到剛剛的場景,勉強維持住面部表情,手掌輕輕往上一托,小九又展開雙翼飛走了。


  「翹就翹吧,今日也算讓他們長長見識。」


  何姒目送小九飛上屋檐,也學著老朝奉雙手往後一背,做出老氣橫秋的模樣道:「這就算長見識啦?」


  「聽阿姒的意思,今日還有別的見識?」


  「不是還有祭祀之事嗎,」何姒說著,剛剛還成竹在胸的表情又帶上擔憂,「你的手……」


  「祭祀而已,又不必我親力親為,麻煩阿姒多多擔待了,走吧。」


  「走?現在就去?不等他們了嗎?」


  「去祖廟之前,我還想去一趟沙泉。」


  雖不知秦鑒要去沙泉的緣由,何姒卻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好啊,我還沒見過沙泉呢。」


  太陽升的很快,光線刺破雲層,毫無顧忌地炙烤著大地。


  起初何姒還躲在陰影中行路,可走出土屋弄堂后,去往沙泉的道路上便只剩下了一望無垠的起伏沙丘,連一片可以遮陰的樹葉都沒有。何姒昨晚在沙漠闖關時只覺得寒冷,自然沒料到白天的情況,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白皙的臉龐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等等。」秦鑒說著從寬大的衣袖裡掏出一個東西,炫耀般晃過何姒眼前。


  「這是什麼?」何姒好奇,可想看清楚時,東西又被秦鑒藏到了身後,「什麼呀,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前一晚阿姒才同我一起做的,這麼快就忘了。」秦鑒說著,左手拿著那物件又來到何姒眼前,啪的一聲打開,一幅半圓形的山中雪景圖便展現在何姒眼前。


  「是我的漆扇!」何姒終於想了起來,語氣欣喜。


  「是我做了準備送你的漆扇。」秦鑒強調道,邊說邊將那把摺扇遮到何姒頭頂,為她擋去越來越炙熱的陽光。


  何姒抬頭看著自己上方的陰影,清風徐來,風雪舞動,再多的焦灼也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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