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鏡域（二）
第19章 鏡域（二）
柜子里倒是整理的很乾凈，五顏六色的戲劇服裝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架上，從誇張華麗的宮廷裝到簡單日常的職業裝，種類十分齊全。可何姒從左看到右，又從里看到外，把那些衣服都看了個遍，卻再也沒有產生之前的奇異感。
「是試衣鏡。」老朝奉看出了何姒的失意，她疑惑的表情正落在鐵皮櫃左側貼著的那面發黃鏡面上。
「鏡子？」何姒心中一動。
「對了，我們進去看看。」
秦鑒再次握住何姒的手，她還沒來得及細看那面一人高的鏡子，就覺得周圍的世界晃動了起來，身體也變得輕盈，彷彿置身水底仰望水面上的世界。
光線陰暗，雜物模糊，衣櫃扭曲，掛在衣架上的衣物無風自動。
何姒緩了兩秒，一切又恢復如常，彷彿剛剛的變化只是她的錯覺，可她卻知道自己已經不在最初的那間道具室里了，她好奇地問道：「這裡是？」
「鏡域。」
隨著秦鑒的回答，何姒掌心一熱，一點熒光也出現在她身側。
「小猴子，你可以出來啦！」何姒心中欣喜，她看著曾兩度救她於水火的幽光，又想起之前秦鑒安慰她的話，補充道，「鏡域……這裡就是幻境了吧，那在這裡，虛幻之物就可以傷人了，是嗎？」
「那邊是什麼地方？」秦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走出房間，朝大樓東南角指了指。
「應該是大禮堂，不過也沒有啟用。」何姒不是很確定，但看看身後的道具間，關聯度最高的應該就是這間禮堂了。
「過去看看。」
「嗯。」何姒點了點頭，又用指尖碰了碰守在她身側的小猴子，示意它回到自己掌心。
她的記憶中還保留著山中之行和夜半訪客的陰影，再次來到幻境中，不免擔憂。可通往大禮堂的路途卻意外地風平浪靜，顯然是暴雪雨前的寧靜。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她更加步步為營起來。
三人還站在門外，並未窺見禮堂全貌，已經聽見尚未啟用的禮堂里傳來陣陣腳步聲，時而細密，時而沉重，似乎還伴隨著女人不成調的哼唱。范宇朝兩人使了個眼色，用最溫柔的方式將大門推開了一條縫。
吱呀——
空空蕩蕩的舞台上，身材纖瘦而修長的女子正翩然舞動，髮絲飄搖，長裙翩躚，足下生蓮，搖曳多姿。
儘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看到偌大舞台上獨自旋轉的身影時，何姒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身側，范宇肌肉緊繃，而秦鑒依舊步履從容。
「認識嗎？」范宇一邊側身走進大廳，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好像是藝術團團長宋雅。」何姒覺得喉嚨發緊，渾身都不自在。
跳舞的女子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三個不速之客，仍然專註於自己哼唱的舞曲之中，眼神專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詭異而不詳的曲調在空氣中瀰漫著。 她穿一件極其艷麗的紅色長裙，裙擺飄逸，光彩奪目，讓她的形象一度與愛穿紅裙的女主播高嵐重合起來。
不過兩人氣質迥異，雖然隔著很遠，可何姒仍然能想象出那張容貌出色的臉，細長的柳葉眉配上狹長的丹鳳眼，精緻的鼻樑，利落的下顎線條，修長的脖頸，甚至是精緻淡雅的妝容，她的一切都極具中式溫婉的風情。
「怎麼辦，要拿下嗎？」范宇面對起這樣瘦弱的一個大學女生，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可沒想到他的這句話卻像某種觸發開關，古怪的曲調戛然而止，上一秒還無視三人翩然舞動的宋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四肢僵硬，動作詭異，舞姿頓挫滯塞，像是被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失去了原本的流暢和柔和。
「你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她的眼神穿過何姒望向無盡的遠方，直至失焦。
「姑娘，你沒事吧。」范宇伸手向前緩慢移動，似乎想要阻止什麼。
「你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多管閑事？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多管閑事？」宋雅好似那日的袁圓，執著地重複著同一句話，邊說邊像三人移動。
何姒汗毛倒立，本能地迴避著越來越近的臉，生怕下一秒那副花容月色就會像袁圓一般只剩下光禿禿的一張皮。
「把那件衣服脫下來。」身後，秦鑒終於發話了。
隨著秦鑒的話語，何姒也注意到了宋雅服裝的不同，她的紅色長裙外似乎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仔細看時才發現那是一層幾乎透明的罩衣，帶著一絲淡雅的白色，如夢如幻，若有若無。
原本還在抽動的宋雅徹底停下了動作，詭異的氣息似有實體，圍繞著舞台上的孤單身影緩慢流淌，似乎下一刻就要發難。
「她還是宋雅嗎？」范宇謹慎地問道。
「是。」
秦鑒答得肯定，范宇反而為難起來，他顯然也看到了那件衣服，但又不能硬搶，斟酌著詞句勸導起來，「小姑娘，你別衝動，這位老先生不是要耍流氓，主要是你這件罩衫有些邪乎，你脫下來給我們看看……」
「休想！」
范宇勸導的話說了一半就被尖厲的女聲打斷，隨後，只聽喀嚓一聲，剛剛還站立在三人面前的宋雅突然向後倒去，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呈現上半身卧趴，下半身仰躺的姿態，一雙丹鳳眼斜睨著他們。
「剛剛那什麼聲音，她的脊柱不會斷了吧。」前方的人形太過扭曲，連范宇心中也不免惴惴，只能通過碎碎念來紓解心中不安，「何小姐，她不是你同學嗎，你，你勸勸她。」
「我也不……不太熟……」何姒腦子裡一片空白，幾乎嚇得閉上眼睛。
「同齡人……同齡人比較好交流不是嗎，我年紀大了，秦叔更是老態龍鍾，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一件衣服而已，何必執著成這副模樣。」
何姒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努力穩住發抖的聲音說道：「宋團長的紅裙格外好看，但這罩衫霧蒙蒙的，舞動起來也顯得拖沓，還是脫了好。」
「你也想要我的這件衣服吧。」宋雅開口了，倒垂的腦袋突然轉過了180度，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至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