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運屍方式
夜色微涼,更夫早敲過了三更的棒子,觀德坊西側的官舍內,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的潛入東街一座二進院的官舍內。
“沙沙沙!”風吹樹葉發出細微的聲響,唐次猛地睜開眼,一隻羽靈箭“咻!”的一聲破窗而入。
唐次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追出去時,窗外已經空無一人。
“喵喵喵!”一隻黑色的野貓趴在院子裏的牆頭上朝他張望,幽綠色的眼睛閃著詭異的寒光。
唐次皺了皺眉,返回身進了居室,羽靈箭正插在床頭的梁柱上,入木三分,可見射箭之人力道之大,絕非常人可比。
羽靈箭上穿著一張信箋,鵝黃色的梨花暗紋,上麵帶著淡淡的墨香。
唐次把下箭,取下信箋,上麵用梅花小纂寫著【明日子時,西郊馬場。】八個大字。
“馬場!周文素?”唐次呢喃出聲,素白的指尖仔仔細細的摩擦信箋上無比熟悉的字跡,眉頭越皺越深。
紙箋上的字跡,包括紙箋的材質都與在宣州貨船上蒙飛得到的那張紙箋一模一樣,難道那人已經來到洛陽?他的用意又是如何?是否與洛陽城外劫殺自己的人是同一夥人?
唐次幾乎是下意識的從枕頭下麵拿出那本小冊子和蒙恬留下來的腰牌。
冊子上的字跡是自己的,紙箋上的字跡與自已的幾乎一模一樣,如果這個人是模仿自己的字跡,那麽,這個人必然和自己的身份有著密切的關係。
洛陽城外他派人劫殺自己,阻止自己離開洛陽,此事又和楊慎交,莊妃之死?有沒有聯係?
唐次覺得自己的麵前被樹立起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線與線的關係錯綜複雜,看是毫無關係,實則又是有著絲絲入扣的關聯,而自己有在這張網中的那一條線上呢?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花涼便來敲門,兩人相攜按照大理寺的管製去了趟大理寺,柳木生依舊沒有出現,大抵上還在跪祠堂。
如果按照郭毅的說法,中宗是在逼著柳家站位,明確立場,栁大人自然會把氣勢做足,中宗也會樂於配合演戲給那些人看。
“唐大人。這是您要的卷宗,都在這了兒。”專門管理卷宗的管事推門進來懷裏抱著一托盤的卷宗。
唐次從書案前抬起頭,木木的應了一聲,“放在作案上吧!”
“好。”管事的把卷宗一一排在桌案上,花涼笑著道了謝,管事的臉色一紅,“花姑娘,花大人客氣了,少卿昨天臨走之前已經吩咐過了,唐大人要的卷宗,隻管給您找來便是。”說著,側頭看了眼唐次,笑道,“庫房裏還有幾個當年關於‘唐刺’的卷宗,我這邊去拿來。”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管事的一邊笑,一邊退了出去。
目送管事的離開,花涼回頭趴在桌案上,支著下巴看著花涼,陽光正好,從這裏看過去,陽光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細長的暗影,卻又將他的五官襯托得越發的菱角分明了。
真是個好看的男人。
“看夠了?”唐次抬頭看了她一眼,花涼被抓個正著,忍不住摸了摸頭,笑道,“看不夠。”
唐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她調戲了,木木的臉上微微染了幾分薄紅,遂然低下頭,長長的眼睫遮了眼,留下一排扇形的小弧。
“花涼。”唐次沒抬頭,聲音淡淡的,花涼微微愣了一下,“嗯?”
“如果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會不會害怕?”唐次放下手裏的卷軸,認真的看著花涼。
花涼眨了眨眼,“你是麽?”
唐次微愣,搖了搖頭,“不知道。”
花涼一笑,“所以啊,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人嘛,想太多了容易累。”
唐次眨了眨眼,唇角微微彎起,沒說話,撿起桌麵上的卷軸繼續看。
花涼癟了癟嘴,偷偷看著唐次,心裏卻越發的不安起來。
唐次翻遍了大理寺所有關於‘唐刺’的卷宗,其中具體記錄唐刺的資料非常少,更是沒有任何關於唐刺組織人員具體身份的資料,從幾分寥寥無幾的案子卷宗中,唐次隻能初步確認,唐次應該是太宗皇帝早年暗自培養的一批死士,但最後太宗登基,第八年的夏天,長安曾發生了一次比較大的動蕩,當時牽連了許多人,具體的案子沒有記載,裏麵隻說了那一年的官員變動很大,而唐刺被廢,主審這個案子的是柳木生的爺爺,當年的大理寺卿柳老爺子。
在這份卷宗中隻模糊的記錄了柳老爺子對唐刺的首領,一個叫袁烈的人進行了審訊,最後袁烈承認了罪行,而後唐刺所有人員全部被處死。
卷宗中並沒有寫明袁烈和唐刺裏的死士是因何獲罪,也並沒有寫明這些人是如何被處死,隻是在最後,柳老爺子寫了頗為耐人尋味的一句話。
太宗八年,禍起蕭牆。
禍起蕭牆?
唐次不由得皺了皺眉,難道是唐刺內部出了事兒?否則柳老爺子為何要用禍起蕭牆這四個字?而且,從柳老爺子的筆墨之間,並沒有言明唐刺如何為非作歹,而此前記錄的卷宗上也多少透露出,唐刺的存在並非單純的暗殺,而是類似於大理寺和刑部的一個部門,隻是他們行事更為乖張,專門替太宗查辦一些不能公諸於眾的案子。
“木頭,木頭?”
“啊!”唐次猛地抬起頭,不知何時,郭毅竟然站在對麵,花涼伸手拽了拽他,“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又要。”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來。
唐次揉了揉眉心,把卷宗卷好,抬頭看郭毅,“文素的事兒有線索了?”
郭毅點了點頭,“找到了文素住的客棧,經客棧老板證實,文素就是在長孫明離開洛陽的第二天離開客棧後就一直沒有回來的。”
“那她的行李呢?”唐次問。
郭毅;“被長孫明全部取走了。”
唐次從榻上站起來,“去見見長孫明?”
郭毅一笑,“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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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正烈,南市喧鬧非常,從大理寺到巡城司,步行隻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三人換了常服走在人群裏,估摸著這個時候在南市逛逛,沒準兒能遇見巡城的長孫明。
“唐兄,文素的案子,不管怎麽看,我都覺得有些怪異。”郭毅一邊說,一邊側身躲過迎麵而來的推菜的推車,身子微微向右傾,差點撞上唐次。
唐次不做痕跡的避開郭毅的靠近。
“仵作已經為文素和她的丫鬟做了屍檢,死亡時間至少在一個月以上,丫鬟的肺部不利刃刺穿,一刀斃命,文素的舌骨有骨折的跡象,死與窒息,被掐死的機率很大。而最最讓人奇怪的是。”郭毅皺眉說道,“兩具屍體都骨折跡象,且是死後照成的。”
唐次腳步微頓,“骨折?”
“對,四肢由為嚴重。”郭毅道,“這凶手大抵上是對二人恨之入骨,否則斷然不會在人死後還要打斷起骨頭的道理。”
唐次詫異的看著他,“你為什麽認為是有仇?”
郭毅一愣,“難道不是麽?死後對起屍體進行殘忍的迫害的,要麽是為了掩蓋其身份,要麽是掩蓋其死因,要麽就是與其有仇怨。從一開始,文素和丫鬟的衣服就沒換,失蹤時間也可查看,屍體上掩飾身份的跡象不多,可以排除,另外關於掩蓋死因這裏,雖然屍體腐爛極為嚴重,但要想查看死因並不難,也可以盡量排除,那麽剩下的就是有仇怨了。凶手殺了人還不解氣兒,所幸幹脆打斷其手腳。”
“文素初來洛陽,又與人無仇,什麽人會想要殺她,並且如此折磨屍體?”花涼從後麵走過來,把手裏的捏麵人遞給唐次。“而且,我看文素和丫鬟的衣衫雖然淩亂一些,但並無損壞,顯然被人迫害的機率也不大,加之身上還有首飾和財物,肯定也不是為了劫財。那麽剩下的,難道真是楊慎交殺了文素?”
唐次低頭看著手裏的捏麵人,粉嫩嫩的少女穿著藕荷色的抹胸襦裙,臉上帶著笑,手裏捏著花,小巧玲瓏,栩栩如生,輕輕用手碰一下,發鬢上的花簪還會微微晃動一下,再看看花涼手裏的偏偏少年,不由得笑了笑,連說話的語氣都歡悅了幾分,“如果是仇殺,抱著折磨屍體的心態泄憤,那麽,你覺得,對一個恨之入骨的女人最大的折辱是什麽?”
花涼一愣,好一會兒才醒過味兒來。是了,如果凶手對文素恨之入骨,那絕對有一百種比打斷骨頭更陰損的報複方法。
“我懂了,屍體上的骨折傷痕,是在搬運屍體的時候弄折的。”郭毅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引得一旁的路人紛紛側目。
唐次點了點頭,“屍體死亡後,屍體會產生屍僵,骨骼堅硬,但運輸途中肯定會不方便,所以埋屍體的人把屍體的所有關節都打折了,一邊搬運,但什麽樣的搬用工具須要把四肢都給打折?”
花涼“啊!”了一聲,“箱子?”
唐次抿唇笑了笑,轉身擠進不遠處圍堵在一起的人群。
花涼摸了摸腦袋,回頭看郭毅,“箱子,這麽一想,倒也合情合理,如果是兩口能裝下人的大箱子出入了馬場,我想,馬場應該會有人看見。”
郭毅如夢方醒,“我這就去馬場看看。”
“唉!那不去找長孫明了?”
郭毅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和唐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