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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滄州之心

  “當年冷宮失火,燒死了很多人。”郭毅淡淡的說,目光從花涼臉上掠過,搭在膝蓋上的手因著胃部翻攪般的難受而緊緊拳握著。


  花涼靜靜的聽著,這些事兒,她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坊間的說書先生最是喜歡說些皇家秘聞,至於其中幾分真假,便是見仁見智了。


  郭毅口中說得那場冷宮大火,她曾在茶寮中聽著說書先生說過,隻隱約記得當時那場大火來得很是詭異,有人說是天降雷劫,生生劈塌了半個宮殿,火勢驟然而起,燒死了不少冷宮的罪妃和宮女太監。


  “你可知,那位端木罪妃也在其中?”郭毅慢條斯理的說,小船已經劃到河道中心,柳木生手中撐著長蒿,一邊看著河麵蕩漾起的微波,一邊豎起耳朵聽郭毅低沉的嗓音訴說當年的宮闈秘聞。


  那位端木罪妃他也曾聽說過,但如何死的,大理寺的卷宗裏並沒有,如今聽來,難道與零飛香和蒙恬有關?正疑惑間,便聽花涼道,“不知道,隻是聽過些說書的講過,有一罪妃死在冷宮。”


  “哈哈哈!”郭毅突然輕笑出聲,柳木生還沒聽過郭毅這麽笑過,真是難聽得摧枯拉朽。“那位端木罪妃不僅在冷宮大殿中,且並非被燒死的。”


  花涼“?啊”了一聲,“難道還有別的隱情?”


  郭毅抬眼看了柳木生一眼,抿唇冷笑,“據當時的幸存者說,冷宮失火之時,端木罪妃的寢居中飛出無數殷紅的蝴蝶,仿佛是從血海裏飛出來的一樣。”


  柳木生“咦”了一聲,扭頭看郭毅,“我記得當時是隆冬吧,怎麽會有蝴蝶?”那種季節,別說蝴蝶了,鵠鵝子也沒有的。


  郭毅點頭,繼續說道,“確實不該有,但也確實有人看見了,更為離奇的是,當時有人看見端木罪妃已經死了,人就躺在寢殿的榻上,腹部被剖開,髒器皆無,傷口邊緣還粘著幾隻垂死的紅色蝴蝶。”


  “這怎麽可能?”花涼驚呼,“難道那些蝴蝶是從端木罪妃的身體裏轉出來的?”


  柳木生聽得入神,幹脆放下長蒿“噠噠噠”跑回船艙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郭毅和花涼,“還真不好說,白馬山莊的江正澤,可不就是從肚子裏轉出了一堆黑乎乎的蟲子?”說完,仍覺得此事便是如此,激動的抬手摸了摸鼻尖,“你們說,會不會這些蝴蝶就是那些蟲子孵化出來的?額,就像是毛毛蟲?”


  花涼臉色微白,抬頭看郭毅,郭毅嗤笑道,“沒想到你這顆榆木腦袋也有開竅的時候?”


  柳木生一瞪眼,“郭鐵嘴,你說誰呢?”


  郭毅臉色蒼白,被他這麽一晃,小船劇烈的搖晃起來,胃裏一陣翻湧,終是沒忍住,扒著船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柳木生訕訕的摸了摸鼻尖,花涼抬頭看了看天。


  今天的月亮真圓啊!


  ————


  即便是夏日,氣溫灼熱,但乘著小船飄在河道上,水麵聚起的水汽仍舊讓人有種薄涼的感覺。


  郭毅已經吐好了,臉色發白的靠在船艙邊緣,花涼縮了縮脖子坐在船頭,柳木生再次拿起長蒿插在水中。


  小船沉沉浮浮,時間在靜謐中流逝,花涼總想著郭毅的話沒說完,回頭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郭毅,終於還是問了一句,“郭大人,你說了這麽多,也沒說著端木罪妃所用的零飛香有何不妥之處?”


  郭毅眼皮微微動了動,沒睜開眼,薄唇抿了抿,好一會兒才說,“零飛香自端木罪妃死後便以失傳。而且。”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猛地睜開眼,“大火過後,工人們並沒有在冷宮裏找到端木罪妃的屍體。”


  花涼詫異的長大嘴巴,“這不該啊,即便是火勢再大,也不可能燒得什麽都不留下。”


  郭毅冷笑,“可偏偏就是什麽都沒有留下,一夜之間,這種宮中所有端木罪妃有關的東西全部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過這麽個人一樣。”


  “怎麽會?”花涼驚訝道。


  “事實便是如此,端木罪妃生前所用零飛香是其秘製的香料,太宗皇帝因早年征戰沙場,身上留下宿疾,端木罪妃進宮後,太宗皇帝也曾改用零飛香,其效果絕佳,太宗皇帝身體一直康健。後來端木罪妃死後,宮中再無人能製造出零飛香,太宗被宿疾折磨,雖然後請了無數術士研究零飛香,卻終未得。”郭毅避重就輕的說看,其中諸多細節不便說出來,唯恐褻瀆聖人。然而隻是這些,便足矣讓花涼膛目結舌。


  “可是失蹤了上百年的零飛香,郭鐵嘴你又何以如此在意,並對這一點皇家秘史這麽清楚?”柳木生目光挑釁的看著郭毅,口中拆台道。


  郭毅眼皮子抽了抽,真恨不能一掌拍碎這蠢貨的腦袋,當初到底是那個混蛋放水把他招進大理寺的?

  郭毅覺得整個人生都不好了,渾身上寫透著一股子鬱氣,別過頭懶得再看柳木生那副蠢樣兒。


  柳木生自覺被鄙視了,笑著摸了摸鼻尖,剛想拿起長蒿繼續劃船,目光不經意掃了眼湖麵,突然“啊!”了一聲。


  花涼猛地從船板上站起來,衝到船頭,“怎麽了?”


  柳木生不由得指著水麵,“你看。”


  “那是什麽?”花涼順著柳木生的手看去,靠近岸邊的水麵正反映著湖邊的一出蘆葦蕩子,一道金色的光暈在蘆葦蕩子裏若隱若現。


  “金船?”郭毅也蹌踉著站起來,走到船頭朝蘆葦蕩子看過去,“快去,看看是什麽?”


  柳木生連忙抽動長蒿,船頭微轉,向岸邊的蘆葦蕩劃去。


  小船很快的靠岸,郭毅第一個跳下船,一腳深一腳淺的朝那處蘆葦蕩跑。


  花涼跟著跳下去,然後是柳木生,等三人撥開雜亂的蘆葦蕩的時候,眼前果真出現一片空地,十丈見方,隱在蘆葦蕩子裏很容易被人忽略。方才柳木生看見的一抹金色,原是一塊不大的金塊,本來該是藏在泥裏的,昨天大雨衝刷給洗出來了。


  郭毅連忙走過去,拿起一看,手中重量頗輕盈,“不是純金,鍍的。”


  “啊”柳木生驚訝的伸手躲過,仔細一看,“果然是鍍金的。”說著交給身後的花涼。


  花涼看著鍍金木塊,突然“啊~!”了一聲,郭毅皺眉看著她,“你想到了?”


  柳木生左右看了看兩人,抹了抹鼻尖,“本官也想到了。”


  郭毅哼了一聲,“你想到什麽了?”


  柳木生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眼花涼,輕咳一聲,“本官不想說。”


  郭毅懶得搭理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花涼,“這條河道是通往滄州的。”


  花涼微愣,不解的看著郭毅。


  “滄州刺史溫良是太子府中幕僚溫飛的叔叔。”郭毅淡淡道。


  柳木生‘咦!’一聲,“溫飛我倒是見過,是個頗有才幹的人。”柳木生回憶道,“隻是不知他在滄州還有個做刺史的叔叔。”


  郭毅道,“滄州刺史溫良為人低調,上任幾年政績平平,但卻深通為官之道。”


  柳木生皺了皺眉,“此話怎講?”


  郭毅道,“三年前滄州發生一起大規模舞弊案,在滄州參加鄉試的舉子舉報考官舞弊,後背打死在客棧,此案當時鬧得很大,刑部曾接管了此案,案子查清後,皇上大怒,曾揚言要整頓滄州,當時也確實整頓了一批官員,可唯有當時正在滄州擔任左官的溫良升遷,官至刺史。溫良上任後,雖然沒有大的政績,但滄州每年的稅收都比宣州高出一成左右。而宣州看起來即是軍政重地,又商貿繁華,但每年的稅收都不高,也常出大案,要案。皇上對此很是不瞞。”


  “可這跟咱們這個案子有什麽關係?”柳木生撓了撓頭,一旁的花涼卻突然插嘴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滄州無論是軍事地位,還是商貿都要比宣州差上許多,但每年稅收卻高出宣州很多,上頭當官的隻關心稅收成績,卻很少研究稅收來源,滄州占地麵積不廣,農耕收入不多,又靠著宣州這個大港口,經濟商貿幾乎都快要被宣州壟斷了,可滄州每年還是有大批的稅收上繳,顯然有些不同尋常的產業。”


  郭毅點點頭,“花姑娘說得對。”


  “可是。”柳木生摸了摸鼻尖,“這又和沉船有什麽關係?”


  “恐怕這船並非是沉了。”


  “啊?”柳木生膛目,“不沉這船跑哪裏去了?”


  花涼低斂著眉,偷偷看了眼郭毅,好一會兒才說道,“應該是駛入了滄州河道,你還記得之前郭大人說過,兩個月內,有人幾次看見有金船出現在這段河道附近麽?我想,這金船很有可能就是失蹤的船隻。有人劫持了船,偽裝成金船出沒河道,最後駛入滄州河道。”


  柳木生瞪大了眼睛,眉頭深皺,腦中瞬時閃過一個念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郭毅,“難道?”


  郭毅抿唇不語,伸手接過花涼手中那塊鍍金的木板,轉身往回走。


  花涼連忙跟了上去,柳木生摸了摸鼻尖,“唉,別走啊,這船怎麽辦?得送回去吧?”


  郭毅回頭看了眼柳木生,“那就有勞栁大人。”


  有勞你個頭。“郭鐵嘴,算你狠。本官要斷你的糧,斷糧,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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