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聖女顯靈
三天後,宣州城西城的一家小茶寮裏。
“王大爺,聽說昨天晚上聖女賢聖了。”說話的是個段打扮的漢子,對麵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瞧著又五十多歲,臉上是花白的胡子,有點老態龍鍾的端著杯茶“吸溜吸溜”的喝著。
停了大漢的話,老頭咧嘴一樂,一臉神秘的朝大漢勾勾手,大漢笑著湊過去,便聽那老頭笑著說,“哈哈哈,真的啊,我也聽說了,是真的,一點都沒假的,昨天晚上我家狗娃子打夜魚,過了三更的時候,剛打算收網,還沒扯好網子,便覺得船下一陣劇烈的晃動,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船底撞了一下,狗娃子嚇得連忙穩住船,還沒來得既驚呼,就見不遠處的河麵上緩緩駛來一首大船,金色的,全身都閃著金光,把整個湖麵都照亮了,聖女就站在船頭,可好看了。”老頭想了半天,也就想出“好看”兩個詞來形容。
對麵的大漢露出一個羨慕的表情,“你家狗娃子可是要走運了,連聖女都能看到。”
老頭樂得眉眼生花,兩隻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生生擠到一塊兒去了,“可不是麽,一開始狗娃子還不敢相信呢,誰知道水下不知道遇見了什麽東西,船身劇烈的晃動,狗娃子那小船一下子就被撞翻了。”說到這兒,老頭臉上當真露出凝重的表情,不過隨後又淡去了,他抓起手邊的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說,“幸好是聖女顯靈啊,我家狗娃子掉水裏了,那湖水冷啊,狗娃子手腳一下子沒利索,就灌了幾口水,差點給淹了,這時候,聖女顯靈了,一條老大的黑漆漆的大魚從水底遊了過來,把我們狗娃子給駝到聖女的大船上了。”老頭越說越得意,就好似全都是他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一樣,“你是沒見過那金碧輝煌的大船,到處都是金子,連甲板都是金子的。聖女一揮手,那條馱著狗娃子的大魚就馱著狗娃子在船下轉了好幾圈,後來還是聖女要使者把狗娃子狗撈上來了,那大魚在水裏停了好一會兒,後來還是聖女讓它走,它才又沉進了水裏。”
那大漢聽得膛目結舌,這時,旁邊一輛華麗的馬車經過,馬車上坐了一人,穿著錦緞的袍子,手裏拿著折扇,俊朗的麵容上帶著幾分急切。
“柳木生,你到底認不認識路?”車廂裏傳來一聲懊惱的吼聲,坐在前麵的柳木生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了眼吾得嚴嚴實實的車廂,“你嫌我,你自己來呀。”
車廂裏又是一陣乒乒乓乓,一隻茶杯丟出來,擦過柳木生的臉頰,“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呀,惱羞成路了哦。”柳木生笑得齜牙咧嘴,毫無形象可言,車廂裏的郭毅恨不能咬碎了銀牙,握著小幾的手抖了又抖,好半天才克製住把小幾直接砸柳木生腦袋上的衝動。
幾天前,處理了白馬山莊案的後續問題,柳木生和郭毅打算也走水路經過宣州回洛陽。
柳木生本來打算自己同行的,奈何遇見了鐵公雞郭毅,郭毅死纏爛打跟著上了船,誰知道船才開出沒有兩裏,咱們郭大人暈船了,挺大一大老爺們天天趴在船頭狂吐,不過三天時間,人就瘦脫像了,趴在床上死活起不來了,床頭還得擺這個水桶,酸腐的味道連隔壁房間的柳木生都能吻得到。
第四天,郭毅死活是挺不住了,爬到柳木生房間抱著柳木生大腿不撒手,“柳木生,下船,你帶我走陸路,不然老子就是死也拽著你。”
柳木生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心說你坐不了船你上船湊什麽熱鬧?鐵公雞,吝嗇鬼,現在這樣要死不活你賴誰?活該。
郭毅這人平時看起來特嚴肅正經,永遠擺出一副大義淩然的嘴臉,可是一旦不要臉起來,簡直人神共憤。
柳木生不同意,郭毅便抱著不撒手,順便吐得柳木生一身。
柳木生捏著鼻子又踢又踹,郭毅是死了心抱著不撒手。“柳木生,別白費力氣了,你要是把我打死了,刑部那裏你過不去。”郭毅一邊嘴角吐著酸水,一邊抬頭看著柳木生,把柳木生氣得差點一腳對著他那張討人厭的老臉踹下去。
一連耗了兩天,柳木生實在受不了每天被郭毅吐得全身酸臭的味道,最後隻能選擇陸路,在距宣州三十裏的地方尋了個小港下船,買了輛破馬車晃晃悠悠往洛陽趕。
這日正行到宣州地界,馬車剛進城不久,路過一家小茶寮,便聽得裏麵的一個老漢和一中年男子說話。
柳木生好奇的聽著,不由得放慢了車速。
“郭大人啊!本官累了,要去茶寮討一口水喝。”柳木生笑嘻嘻的勒緊了韁繩,馬車遽然停頓,郭毅胃裏猛地一縮,險些又吐了出來。“你要喝便喝。”說著,一撩車簾鑽了出來。
柳木生笑眯眯的跳下馬車,牽著馬車講馬拴在茶寮旁邊的墜馬樁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邁大步走進茶寮。
老板是個年數挺大的老頭,柳木生聽人喊他老李頭,心裏發笑,對老李頭說,“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啊!”老李頭臉一黑,“客官,這,咱這兒也沒有啊!”
柳木生一愣,四下裏看了眼茶寮,一拍腦門,“行,有什麽來什麽。”
“好嘞!”老李頭轉身進了後麵隔出來的小間。
柳木生支著下巴饒有興趣的聽著旁邊的老頭和中年男子吹噓,心想這老頭可真能吹的,這世間竟然還有能治百病的神水?還有坐著金船的聖女?
郭毅黑一張臉坐到對麵,連日來的折騰,整個人瘦的都有點脫相。
不一會兒,老頭端著托盤過來,把茶杯滿上,笑眯眯的看著一卓不凡的柳木生,“公子請用。”
柳木生嫌棄的看了一眼青黃色的茶湯裏還漂浮著的茶葉沫子和調料,抿了抿唇,抬頭看郭毅,那廂已經端起茶湯湊到嘴邊大口喝了起來。
“你還真喝啊!”柳木生嫌棄的看著郭毅,郭毅抬頭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怎麽?你羨慕?”柳木生不懷好意的笑,郭毅懶得理會他,這時,旁邊桌子的老者又繼續說道,“最近宣州城的怪事也確實多,這不,前幾天有一首從揚州到洛陽的商船靠岸,說是船上死了人,攔腰斬斷,還是怪物襲擊呢。”老頭聲情並茂的說,柳木生一聽是揚州去洛陽的船,眼神一暗,忙凝神傾聽,便聽老頭對麵的中年男子說,“啊!這事兒我也聽說了,說是死了個商人,年紀不大,才二十來歲,據說這次是運送了大批的絲綢胭脂去洛陽的。
“啪!”柳木生手裏的折扇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來,顧不得去撿扇子,猛地衝到老頭麵前,低頭看著老頭,“老伯,你,你剛剛說的人,你可知他姓甚名誰?”齊祿可不就是從揚州運絲綢和胭脂去了麽?
難道是他?
柳木生心裏一陣煩躁,不斷地想要去否定這件事兒,可事實上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
老漢嚇得一縮脖子,抬頭看著柳木生,訥訥道,“公,公子,小老兒說得當然都是實話,至於叫什麽名字,小老兒也不知道啊,不過,不過隱約聽說是位醒齊的公子。而且,還聽說,船上還有人也被怪物拖走了。”老頭見柳木生一卓不凡,隻覺得是個惹不得的人物,便老老實實把昨天從兒子口中聽到的傳聞仔仔細細說了出來。
柳木生眥目欲裂,忍著怒火朝老頭點了點頭,拍出一個碎銀子在老頭桌子上,“老伯,今天的茶我請了。”
老頭眯著眼睛看著銀子,半天沒敢拿。
柳木生轉回身坐到郭毅對麵,好一會兒才說,“郭鐵嘴,恐怕我們要去一趟宣州府衙了。”
郭毅從茶杯裏抬起頭,眉頭皺了皺,“洛陽那邊很急。”
柳木生何嚐不知道洛陽那邊實在耽誤不得,他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但如果真是齊祿死了,他不能不管,更何況,他有種預感,花涼或是唐次也出事兒了。
柳木生有些心神不寧的單手摩擦著茶杯的杯緣,郭毅彎腰從地上撿起折扇丟給他,“有件事兒,我其實一直有些搞不懂。”
柳木生回頭,“什麽事兒?”
“月姬。”
柳木生抿了抿唇,“月姬不是已經離開了麽?那個女人,有些邪門。”
“我一直搞不懂江正澤對月姬的執念。”郭毅漫不經心的說。
“你什麽意思?”
郭毅喝了一口茶,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柳慕容出現在白馬山莊,你覺得是為什麽?”
“調查當年鍾家十三口一夜之間消失的事兒,順便找鍾家丟失的兵符。”柳木生答道,郭毅點了點頭,“可有找到?”
“自然是沒有。”
“江正澤也在找,但顯然並沒有找到。”郭毅道。、
柳木生恍然大悟,“等等,你的意思是,東西很有可能在月姬手中?”
郭毅搖了搖頭,“至少最後不在。”
“你什麽意思?”柳木生心想,郭鐵嘴這人陰著呢,背後肯定動了些手腳。
郭毅自然不會說他偷偷搜了月姬房間,便住口不語。
好一會兒,柳木生猛地拍了一下桌麵,站起來,“管不了那麽多,我得去宣州府衙一趟。”說著,一扭身跑到茶寮外,解開墜馬樁上的韁繩,翻身跳上馬車,“郭鐵嘴,你去也不去?”
郭毅慢悠悠站起身,把茶杯裏最後一點茶飲進,“隨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