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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疑點

  七八月的天,灼熱難耐,小廝們上午送來的冰塊都化得差不多了,還真是期待再來一場雨的。


  翠玲又來找了兩次唐次,唐次卻未再去過扶桑園了。


  花涼拉了把胡床在院子裏的葡萄藤下納涼,看著頭頂翠玉匆匆的葡萄藤,不由得想到秋天是的碩果累累,可惜,那個時候她早就離開了。


  唐次還在鼓搗這他的花兒,一盆一盆不嫌累的搬到葡萄藤下,傍晚的時候再不持辛勞的搬回廊下,真真是個勤勞的小花匠。不,喜歡破案的小花匠。


  花涼嗤笑出聲,唐次抬頭,晶瑩的汗珠從他鬢角滾落,“啪嗒!”落入領口,順著鬆散的領口落入白皙剔透的鎖骨上,然後順著溝壑而下。臉上不由得發燙,連連喝了兩口冰鎮酸梅湯,才阻了心裏的那份躁動。


  是誰說美人禍國?

  便是唐次這樣的美男子,卯著勁兒的勾人,便是再清心寡欲的女子也要心動幾分的。


  “木頭。”花涼打著滾從胡床上跳下來,細碎的陽光從葡萄藤間的縫隙撒下來,打在身上行程一個又一個細小的半點。“江濤的屍體,你查出什麽問題沒有啊?”她還心有餘悸,凶手沒抓到,說不定什麽時候竄出來,提著把寒氣森森的大刀就來追殺她,“你說,那個凶手會不會以為我看見了他,就來殺人滅口?”


  “噗。”唐次悶笑出聲,拿起花剪給那株已經快要禿瓢的雛菊剪枝,花涼一愣,“啊!這不是江濤院子裏的野雛菊麽?”


  唐次漫不經心的抬頭笑了笑,“昨晚偷偷去挖了兩株。”


  花涼滿頭滿臉的尷尬,“木頭,這不好吧!”


  唐次抿唇輕笑,“所以你別說出去。”


  我不說出去,別人就發現不了麽?花涼表示懷疑。


  “你還沒說呢,江濤屍體,到底有沒有什麽線索?”


  唐次放下花剪,抬頭看了眼頭頂的葡萄藤,“凶手是從正麵砍掉江濤頭顱的。”


  “正麵?”花涼詫異,“來人認識江濤?不然不會一點生息也無啊。”


  “你是在湖邊遇見江濤的,歐陽毅說,江濤平日裏素來很少出院子的,大晚上的跑出後山本就稀奇。”唐次慢條斯理的說。


  “他是去緬懷愛人啊,司馬貞死了,他難過是正常的啊!”花涼道。


  “活著的時候為什麽不緬懷?”唐次問,花涼摸了摸頭,“這,我怎麽知道?會不會是見什麽人?”


  “應該是打算見什麽人的。”唐次沉吟道,腦中回想起那天的場景。因著是夜,花涼脫險後,眾人趁著夜色去了湖邊,在湖邊看見了江濤的屍體。他的頭被砍下來了,用自己的雙手捧著,身子是麵向水榭的。


  夜裏很暗,江濤是故意把花涼支開的,他沒想過會在那裏遇見花涼。


  輪椅的扶手上掛著燈,江濤安靜的坐在湖邊,在等那個人。風很灼熱,帶著一股子腐臭的味道,直到那個人的出現,他也許聽見了腳步聲,輪椅向後轉動了,草地上留下了旋轉碾壓過的痕跡。


  他很激動,激動的說不出話,當然也有可能很平靜,那個人在他麵前站了好一會兒,他帶了刀,應該是一把刀,很重,很鋒利的刀,一把劍,就算是再鋒利,要想一劍消掉一個大活人的腦袋並不容易,況且這個人還是會功夫的,哪怕他是個瘸子,坐著輪椅。


  江濤看見刀了,那麽大一把刀是藏不住的。


  帶著刀,帶著刀。


  江濤看見了,但是沒有出聲質問,是因為什麽?因為知道自己要死?


  來人高高舉起了刀,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就砍掉了江濤的腦袋,然後呢?


  他撿起了地上的人頭,把它整齊的擺在江濤的雙手上,輕輕推動輪椅,讓他的屍體對著水榭,頭!


  啊!等等!


  唐次突然驚愕的輕呼了一聲,“花涼。”


  “啊!”花涼被他嚇得一哆嗦,差點打翻手裏的酸梅汁,“木頭,你幹嘛?”


  唐次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月亮門外走。


  “唉,你去哪兒?”


  “去後山。”


  ————


  “大師兄,師傅他怎麽樣了?”林白看了眼擋在床榻前的屏風,屋子裏的藥味混合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腐爛味讓人作嘔,斷斷續續的粗重喘息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蕩,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陰沉之感。


  屏風隔著床,但猶自可以看見床上高高隆起的輪廓,男人粗重的喘息一聲接著一聲,好像一個繃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就會爆裂了一樣。


  風光了半輩子的江正澤,大概一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像個垂死的臭蟲一樣躺在床上。


  “情況不太好。”歐陽毅麵色陰沉,擔心的看了眼屏風。


  林白焦躁的說,“大師兄,神醫那裏還是沒有消息麽?在這麽下去,師傅怕是挺不到成親那天了。”


  歐陽毅歎了口氣兒,“應是在路上了。”


  “師兄,你說,要不要把婚禮暫緩,等師傅……”話音未落,床上的江正澤突然歇斯底裏的叫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奇詭,好像是從墳墓裏發出來的一樣,帶著一股子腐朽的死人氣兒。


  “不行。婚,婚期不能改。”江正澤像一條突然跳上岸,又被爆嗮了好幾天的魚,垂死掙紮,卻又顯得格外的讓人厭惡。


  這該死的執念。


  林白暗自咬了咬牙,扭頭看歐陽毅。


  “就按師傅說得做的,神醫,應該是要到了。”歐陽毅疲憊的說,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越發的蒼白了幾分,他伸手拍了拍林白的肩,“我先去看看師妹。”


  林白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江珊身體裏的蛇毒暫且能控製住,隻是人是昏迷的,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腐肉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臭。


  丫鬟守在門口,多半時候是不肯進去的。


  郭毅從江濤院子裏折回繡樓找到歐陽毅的時候,他正在江珊的繡樓外對著二樓的窗口發呆,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時,郭毅已經來到他的身後。


  歐陽毅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郭毅功夫不錯,至少輕功很是了得。對於這位郭大人,歐陽毅也曾有所耳聞,本來也算得上是江湖人,後來陰差陽錯進了刑部,如今,也算是一個傳奇一樣的人物。


  隻是這種傳奇,他並不太喜歡罷了。


  歐陽毅微微皺了皺眉,轉回身,“郭大人找我有事兒?”


  郭毅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前,郭毅去找了府中管事兒的老劉,江濤出事後,院子裏侍候的幾個人都被發放到別處去了,一個廚娘,一個小丫鬟,還有兩個小廝。


  人不多,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都給聚到江濤的小院兒裏了。


  郭毅拉了把椅子坐在院子中央的遮陽底下,四人站在大大的日頭下揮汗如雨。


  “施廷鈺出事兒的那天,是誰送了輪椅回來的。”郭毅一邊喝茶一邊問,站在最右邊的胖廚娘抹了一把額頭的熱汗,“大人,我一廚房的,也不知道啊。”旁邊的小廝忙站出來,“大人,小人知道,是大公子。”


  “歐陽毅?”


  “是,小人也看到了。”另一個小廝說。


  郭毅點了點頭,“可是送到了那間客房?”郭毅指了一下右手邊裝雜物的客房。


  “是,正是。”小廝說。


  “那客房可有鑰匙?”


  小廝搖了搖頭,“並無鑰匙,因著也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物兒,二老爺也不甚在意,就沒上鎖。”


  郭毅皺了皺沒,又問,“你確定是看見他直接把輪椅送進那個屋裏?”


  小廝摸了摸頭,“是啊!”


  郭毅應了一聲,“是什麽時候?”


  “啊?”小廝愣了愣,“大概,大概,好像是子夜了。”


  郭毅皺眉,“子夜?子夜你們還沒睡?”


  那小廝尷尬的撓了撓頭,“大人您是不知道,那天二老爺不是受了傷了麽,啊,好像還和大老爺爭執了,鬧到了天明呢,哪裏敢睡覺。”


  “你們二老爺經常這樣?”郭毅又問,小廝道,“也不是,以前二老爺性子還挺好的,可是自從大老爺打算要另娶新婦之後,二老爺這脾氣就越來越大了,動不動就發火,有時候鬧起來,常常一整夜都不睡的。院子裏就我們幾個人,多半也是要陪著的,就怕他動了氣兒,磕著碰著。所以那天記得還是挺真的,大老爺帶著二老爺回來,大夫來看過後,二老爺後來發了一陣火,把大老爺氣得差點沒把門給桌子給砸了。還是大公子勸阻,大老爺才消了火兒。”


  “歐陽毅也來了?”


  小廝一笑,“是的啊,一起跟這大老爺把二老爺送回來的。”


  “那輪椅怎麽又是子夜送回來的?”郭毅狐疑的問,小廝撓了撓頭,“大概是一開始忘記了,後來又送回來的吧!二老爺少了輪椅,做什麽事兒也都不方便的。”


  “哦。也是。那你可還記得,大少爺之前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小廝摸了摸頭,“這個我倒是沒主意,不過好像是有什麽人來找他,然後人就出去了。”


  “那人是誰?”郭毅克製下心裏的激動,揚聲問。


  小廝想了想,“我忘記了。”


  “那你可聽見她說話了?是男是女?”郭毅又問,一旁的丫鬟說,“我記得,是啞姑,因為院子裏取香的活兒都是我去做的,所以認得。”


  郭毅心中暗道,果然二人有些關係,忙又問,“可是說了什麽?”


  丫鬟搖了搖頭,“不知道,光見到啞姑比劃了,我也不懂啞語。”


  “那你可還記得是什麽姿勢?”


  丫鬟想了想,“忘得差不多了,隻記得幾個。”


  郭毅笑著站起來“好,一會兒你給我比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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