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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柳木生馬上將馮筠和江二小姐帶回衙門,一番審訊下來竟是得來了一個再有趣不過的故事了。


  原來燈會上,江家大小姐是和二小姐一起出行的,當時馮筠見了江家兩位小姐,但江家對外隻承認了一個小姐,那就是長女江藍。兩位小姐在燈會走散,二小姐江玉遇見了馮筠,兩人一見鍾情,胡同姓名後,馮筠誤以為江玉便是江家大小姐,是以,幾日後,馮筠便去了江家提親。


  馮筠本是風流少年,又早早得了功名,前途無量,大小姐江藍偷偷躲在屏風外見了,以為他與燈會上見過自己,心生愛慕才來提親,卻沒想成了一樁誤會。


  一樁郎情妾意的好姻緣始於誤會,當終於誤會澄清,江藍已經情根深種,兩家親事也議得差不多了,再想悔婚已是不能。


  馮筠自覺自己不能娶了江藍,便偷偷去見了江玉,卻被江藍撞見。


  江藍悲痛欲絕,江老爺便當下做了決定,將江玉嫁給家中管家橫叔之子。隻是沒想到李炳卻一心愛慕江藍多年。江二小姐得知自己要嫁給李炳,便偷偷見了馮筠,兩人決定在成親前夕私奔,卻沒想,本來定在月末的婚禮卻在府中提前舉行了。


  “難怪親事如此匆忙又不容外人所知,原來是因為防止馮筠和江二小姐私奔。”花涼忍不住一陣唏噓,替這位生來就不幸的二小姐覺得可憐。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又有什麽錯呢?“可即便是如此,那這位江老爺也是太過於偏心了,對江二小姐也過於苛刻了,就算是庶出的,也沒這麽不傷心的啊,況且不管真假,這位二小姐的娘是以恩人的身份嫁進江家的,他這麽做,豈不是個忘恩負義之徒麽?”


  “非也非也。”柳木生打斷她的話,撈過茶杯狠狠喝了一口,“那馮筠說,二小姐玉兒之所以下定決心和他私奔,不光是因為所愛非人那麽簡單。”


  “那還有何事?”


  “恐怕這位二小姐未必是江老爺的親生女兒。”唐次突然說道,抬頭看了眼窗外,細雨蒙蒙,也不知道傍晚時分能不能停。江小姐成了凶手,這親事怕是成不了了,那他和花涼的這份工,恐怕也做不得了。


  柳木生一臉興奮的放下茶杯,“唐兄果然神算,這江二小姐竟真的不是江老爺的親生女兒。”三天前,江家在秘密準備這個婚事的時候,秦娘認出了江二小姐就是當年那個毀了自己容貌,代替自己嫁進江家的好姐妹的女兒。


  秦娘這幾年受了無數的哭,如今總算找到仇人之女,卻又發現仇人已死,心中怨恨便統統轉嫁到這個仇人之女的身上。


  秦娘偷偷去見江二小姐,竟將二小姐的身份和身世說了出來,原來這江二小姐的母親在嫁給江老爺之前便懷有身孕,江老爺完全是為了當年的恩情才沒將母女二人趕出,並撫養二小姐長大。


  二小姐母親去世後,恩情消減,江老爺對這個便宜女兒便越發的冷淡了。如今出了這樣一樁子事兒,二小姐心灰意冷,如此才決定和馮筠私奔。


  秦娘和二小姐之間的談話被江藍聽見,江藍本就嫉妒江玉和馮筠之事,怒極之下,竟然隻身去找了秦娘,定下毒計,二人聯手殺害了江二小姐。


  花涼膛目結舌,這世間之事,逃不過怨憎恨,愛別離,可因此殺人,卻是害人害己。


  屋子裏一下子沉默下來,唐次側身對著窗外,手裏的茶杯漸漸涼了,茶葉在橙黃的茶水裏載沉載浮。


  柳木生顯然是對這案子有幾分把握的,隻之前對馮筠之事隻字不提,也是想要試探唐次一二的。


  江家各個人之間的關係,他已經從馮筠口中探得一清二楚,缺的,唯獨就是作案手法和作案過程,其它種種,案子破獲之前,他自然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大理寺裏摸爬滾打的,再愚鈍的人也懂得兩麵三刀的本事。


  唐次微微歎了口氣兒,已經沒有興致知道接下來的事兒了。花涼躍躍欲試的看著柳木生,“那接下來呢?秦娘是如何與江藍一起殺了人,江藍身上的花粉又是怎麽弄上去的?”


  雨聲敲打窗欞,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一天之前,江玉就在這間屋子裏被殘忍的殺害了,而她並沒有做錯什麽。


  “江藍以要為妹妹填些嫁妝為借口讓李炳從橫叔那裏弄來了鑰匙,複製之後,偷偷換了箱子。新婚之前,江藍隔板放下,四個箱子裏的東西都放進其中三隻裏麵,秦娘躲進第四隻箱子裏麵。江藍事先把秦娘製的含有迷香成分的蠟燭放進新房,點燃蠟燭後,新娘和新郎昏倒後,秦娘按照江藍事先交代好的,先把新娘吊在床頭,然後割斷喉嚨。”柳木生把手在脖子上一橫。


  “那她是怎麽離開的?門外值夜的三個人都沒有見到有人從屋子裏離開。”花涼狐疑的問。


  柳木生一笑,“一開始我也很懷疑。門外有三個人同時守夜,凶手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離開的呢?況且,屋子裏的窗戶是從裏麵鎖上的,如果從裏麵出來,窗鎖是鎖不的。但時候後來。”側頭看了眼唐次,花涼一愣,“唐木頭臨走時跟你說了什麽?”她一直好奇兩個人到底說了什麽,可是唐木頭偏偏不告訴她。


  “唐兄說。三個人雖然同時守夜,但都在正門守著,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門和正門兩側的窗戶上,新房後麵的窗戶臨這草地,窗子一直是在裏麵鎖上的,也沒有破壞的痕跡,所以大家潛意識裏都以為不會有人從後麵的窗戶進去。而這個潛意識是建立在窗戶是從屋裏鎖上的基礎之上的。那麽,如果窗鎖並沒有鎖呢?”柳木生說。


  “秦娘在屋子裏殺了人,然後去把後窗打開,從後窗逃跑,然後江藍從外麵進來把窗戶再鎖上了。”花涼一拍腦門。


  柳木生一笑,“是的。”


  花涼扭頭看唐次,他正慢條斯理的把數地上的螞蟻。


  床頭地上的血跡已經幹涸,但螞蟻依舊尋著血液的氣息再此聚集。


  “江藍鎖上窗,脫掉泥濘的鞋子,穿著襪子把箱子重新整理好,然後隻要乖乖躲在門後,等待有人打開門,發現江二小姐的屍體後,趁亂離開就可以了。”如此簡單的障眼法,竟是差點就讓江藍蒙混過關。


  “那花粉呢?”花涼眨了眨言,“花粉是怎麽回事?隻有江老爺才能接觸金爵牡丹,為什麽不會是江老爺知道真相之後,和秦娘一起殺了二小姐,他不是一直討厭她麽?”


  柳木生“噗呲”一樂,“這個,怕是要問唐兄了。”


  “木頭?”


  唐次皺了皺眉,扭頭,看著兩人興衝衝的看著自己,兩雙眼中帶著無比期待的幽光,“那個花粉隻是為了排除江老爺的嫌疑而已。”


  “啊!”


  “不是指證江藍?”柳木生詫異。


  唐次搖了搖頭,“沒有。”


  花涼一樂,“那怎麽就把江老爺的嫌疑摘除了?”


  唐次想了想,伸手對著柳木生腰間的一塊玉玨抓了過去。柳木生連忙起身躲開,跳出老遠,“唉唉,那可是我老爹送我的傳家寶。”


  唐次扭頭看花涼,“明白了嗎?”


  花涼一愣,“明白什麽?”


  “但凡是心愛之物,必會小心謹慎對待,江老爺愛花成癡,金爵牡丹精貴無比,他斷然不會讓自己毀壞其中任何一朵,並沾染花粉到處亂走,或是去殺人。”


  花涼一拍桌子,“是了。那江老爺愛花成癡,絕對不會弄懷裏自己的寶貝牡丹。”
——

  等李牧雲回到地下樓的時候,柳木生已經把案子給破了,凶手是江藍和秦娘,當然,其中李炳有沒有幫助江藍完成調換二小姐嫁妝之事以不得而知,江藍對此絕口不提,無論柳木生如何再問,也是於事無補。


  當事人成了殺人犯,唐次和花涼的工自然是做不成了,好在江家亂成一鍋粥,倒是無人追討之前預付給唐次的工錢。


  花涼暗搓搓的拉著唐次離開江府,一出江府大門,便見一頂小轎停在門口,李牧雲一臉興奮的從轎子裏轉出來,攔住兩人,“唉唉,你們怎麽出來了?小爺我可是發現了重大線索。”


  花涼一樂,“你還能找到什麽線索?人家柳大人都把案子給破了。”


  “什麽?案子破了?”李牧雲抓耳撓腮,“怎麽會呢?那凶手是誰?”


  “你絕想不到。”


  “是那個江老爺吧,我就說麽?他那麽討厭這個女兒,肯定就是他殺的人。”李牧雲義憤填膺,“小爺這就派人抓了他,阿……”大字被花涼給生生捂在嘴裏,“小祖宗,別喊阿大了,人家是暗衛,你老叫他出來暴露了怎麽辦?”


  李牧雲眨了眨眼,“誰說他是暗衛?”


  “不是麽?”來無影去無蹤,功夫高強,一臉便秘,難道不是暗衛?


  李牧雲鄙視的笑,點了點她的腦門,“說你鄉巴佬吧!告訴你,阿大可不是暗衛,那是正四品的帶刀侍衛。至於暗衛嘛,嗬嗬,那是皇帝才有的。你是戲文看多了,少孤落寡聞了。”


  “啊!”花涼訕訕一笑,撓了撓頭,側頭看唐次,那廝抿著嘴笑,午後的陽光正好,從他頭頂撒下,仿佛在他身上渡了一層薄薄的金光,讓她不由得想起在江淮時隔壁書院的老先生教的一首詩。


  “關關之鳩,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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