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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折騰了一夜,花涼果然沒睡好,一大早醒來,盯著兩隻黑眼圈下樓,唐次已經在樓下要好了早點,包子熱騰騰的香氣暈染了他的五官,花涼滿眼癡迷,真真是好看。


  “刁婦,你擋路了。”


  花涼正要跟唐次打招呼,身後傳來一道不善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那個跟在柳大人屁股後麵的壞小孩。


  花涼一手叉腰,猛地回頭,手指頭頂著李牧雲的腦門,“臭小子,你娘沒交你講禮貌麽?”


  李牧雲何時被人如此指指點點過,小臉氣得通紅,一把打下她的手,惡狠狠的說,“你這刁婦,等回了洛陽,小爺砍了你的腦袋。”


  花涼一樂,“哎呦,你砍啊,現在就砍。”


  李牧雲臉紅脖子粗的瞪著她,趁她不注意,抬腳對著她的迎麵骨踹了過去。


  “啊!”


  李牧雲看著花涼仰麵倒了下去,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她,竟被她也帶著往下倒。


  “救命!”


  “啊!”


  兩道身影,一黑一白,唐次飛身接住花涼,雙腳輕點樓梯扶手,身子如驚鴻掠過,看得底下的小二忘了手裏的茶壺,茶水溢出茶杯。


  柳木生稍顯狼狽的抱住李牧雲原地轉了一圈,堪堪穩住身子,卻撞倒了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回頭一看,是一個胡人,他的身後還跟著另一個。


  花涼臉緊緊貼著唐次的胸口,雙手死死抱著他的腰,借機在他腰間抹了兩把,手感很好,沒有一絲贅肉,因為夏天穿得薄,腹肌摸起來有菱有角,機理分明。


  唐次耳尖往微微紅了紅,連忙把她推開,拎著領子提到對麵,眉頭皺得有點深,“下次離他遠點。”


  “誰?”花涼還沉浸在方才的旖旎思緒裏,沒頭沒腦的問。


  唐次皺眉,“李牧雲。”


  “他?”花涼嗤笑,“就一小屁孩。”說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顆包子塞進嘴裏,抬頭一看,樓梯上與柳木生撞在一起的兩個人,可不就是昨天白天在馬集裏遇見的兩個賣馬的胡人麽?

  唐次說這兩個人是騙子,沒想到還能遇見。


  正想著,那兩人似乎和柳木生爭執了起來,李牧雲臉紅脖子粗的指著胡人的鼻子罵了兩句,高個子的伸手要拽李牧雲的領子,被柳木生伸手搪開了,矮個子抬手要打柳木生,幾個人在樓梯口糾纏起來。


  柳木生擒住了那個好像叫巴圖的高個子,矮個子喊了一聲,轉身往樓上跑,不一會兒,那矮個子又下來了,身後跟著兩個中年男子,花涼一愣,嘴巴裏的半個包子掉下來,“唐木頭,你看,他們竟然真的是一夥的。”馬集裏唐木頭說四個人是一夥的,她還將信將疑,今天一看,可不就是一夥騙子麽。


  三個人把柳木生和李牧雲團團圍住,花涼有點怕,伸手推了推唐次,“唐木頭,會不會出事兒啊!”


  唐次低頭撕了一小塊包子丟進嘴裏,慢條斯理的抬了眼,搖了搖頭,“不會。”堂堂大理寺卿若是連幾個江湖騙子都對付不了,大理寺到真是形同虛設了,況且……”他微微撩了一眼躲在柳木生身後探頭探腦的李牧雲,宣王爺的寶貝兒子在這兒呢,身邊安能沒有暗衛護著?


  那邊局勢緊張,花涼看得目瞪口呆,也忘了吃包子,眼看著三個人從腰間抽出半尺長的匕首,柳木生側頭看了眼唐次,苦笑道,“唐兄見死不救?”


  唐次抬頭看了他一眼,真真是不理他啊!

  “見死不救非男兒。”李牧雲叫囂一聲,見矮個子胡人朝自己撲過來,嚇得縮回腦袋,抬手在嘴上打了一個口哨,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四個黑衣人,三下五除二把幾個騙子團團圍住,一時間打成一團。


  “哎呀!”


  “啊!”


  “救命!”


  “爺爺饒命。”


  四個騙子被收拾妥當,衙門裏的巡捕也聞聲趕來了,暗衛們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退走了,柳木生低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高個子胡人巴圖,抿了抿唇,“帶回去吧!關幾天再說。”


  捕快們得了令,七手八腳的把人捆了,為首的捕頭猶豫的看著柳木生,欲言又止。


  “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捕頭湊到柳木生耳邊嘀咕幾句,見他沒說話,轉身去了。


  一大早客棧裏鬧了這麽一出,掌櫃的苦著臉看著柳木生,李牧雲不悅的癟癟嘴,袖兜裏掏出一個金元寶,“得了,賠你的桌椅。趕緊的上菜,小爺餓了。”說著,“噔噔噔”跑下樓,尋著花涼旁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未了,嫌棄的看了眼花涼碗裏的包子。


  柳木生走過來坐在唐次的對麵,他在尋思著怎麽開口。


  昨晚連夜讓人查了所有跟江家婚禮有關的人,果然,在迎親的隊伍裏找到這麽一個女人,身高七尺,力氣大,喜歡用桂花頭油。


  “唐兄不問問我昨天是否抓了凶手?”他倒了一杯茶,端起杯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唐次。


  “應該是抓到了。”唐次慢條斯理的吃著包子,好像對這個他親自參與的案子並不積極,也無什麽好奇心。柳木生心裏有點堵,心想,自己一個堂堂的大理寺卿,實不該這樣低聲下氣的與人說話,可一想到這個讓自己焦頭爛額的案子,心裏那點子不甘就又生生壓了下去。“昨天確實抓到凶手了。是香燭鋪子的老板娘,叫秦娘。秦娘生在北地,身材高壯,有一把子力氣,而且喜歡用桂花頭油。昨晚連夜審問,秦娘本是認罪了,可今天早晨又翻了供,提出幾個疑問。”


  唐次放下包子,柳木生見他眼中露出幾分興味,連忙說,“昨天抓了秦娘,她也確實認了罪,可今天早晨帶著她指認現場,讓她說出是如何進出房中的,她偏又反了口,拒不承認了。”


  柳木生滿眼的怒氣,攥著杯子的手青筋奮起,眼看就破了案子,這下子倒好,不過幾個時辰就翻供了。


  花涼在一邊嗤笑出聲,“我還以為大理寺都喜歡屈打成招呢?”


  柳木生著著實實被冤枉了,一臉苦笑,“姑娘想多了。”


  花涼訕訕的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啃包子。李牧雲要的早點上來了,豐盛美味,卻還是被嫌棄的一無是處。宣王府上的廚子廚藝精湛,李牧雲的胃口早被養得刁鑽無比,此次北上洛陽,著著實實是吃了些苦頭。


  唐次沉默不語,柳木生心裏也沒底,便跟旁邊的花涼搭話。花涼挺得趣味,問了句,“那昨天秦娘可說了她與那江二姑娘有何仇怨?”


  柳木生說,“二姑娘的娘親本是揚州的瘦馬,後被江老爺給娶進門當了小妾,生下二小姐後就死了。據這位秦娘說,當年秦娘也是揚州瘦馬,與江二小姐的娘是舊識,那日江家去采辦紅燭,秦娘偶然間見了江二小姐,認出她與自己的好友十分相似的容貌,便偷偷找人引薦見了江二姑娘,卻不知這江姑娘心狠,不認她,早年江二姑娘的娘親離開揚州時偷了她一樣東西,她討要不得,便於之發生口角,後來懷恨在心,幹脆害死了江二姑娘。”柳木生細細把案情說了一遍,見唐次依舊慢條斯理的吃包子,心裏不大痛快。


  花涼雙手支著下巴,“這事兒聽著合情合理,但又漏洞百出。一來,按照唐木頭說得,這秦娘必然是長得其貌不揚,我聽說揚州瘦馬都是姿色過人啊!”楊柳細腰,風姿卓絕,鶯聲燕語,在江淮的畫坊裏可少不了揚州瘦馬,便是那癡纏著唐木頭的花魁娘子也是絕色風華的,可沒瞧見有這等姿容的。


  “眼皮子淺。”李牧雲突然哼了一聲。


  柳木生笑了笑,“秦娘的容貌盡毀,以前如何,也無從查起。”


  毀容?

  “毀容不會跟江二小姐的娘有關係吧!”


  柳木生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據秦娘所說,當年江老爺在揚州做生意落難,是她救了江老爺,但因當時的一些原因,江老爺並沒有見到這位救命恩人,後來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便要人拿著信物去揚州忍忍,想要娶回她。


  那小江氏因嫉妒與她,便在她離開瘦馬館前夕設計毀了她的容貌,拿走信物,與那老鴇子合謀,李代桃僵嫁進了江府。”


  這又是一樁公案,這世間之人,莫不是被利益驅使,秦娘後來陰錯陽差來了淮陰,又嫁給了墮馬鎮的紅燭匠,沒想到幾年之後,會再次見到江氏的女兒。她前去討要當年的信物,想尋個公道,未了,成了這一樁慘案。


  花涼聽得,隻覺得世事無常,想到自己在江淮發生的事兒,心裏便一陣陣抽疼,若是當初沒有遇見唐木頭,沒有被他所救,洗刷了冤屈,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唐次側頭看她,見她雙手緊緊捏著包子,肉餡被摳爛,黃橙橙的油從指縫間溢出,歎了口氣兒,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花涼抬頭看他,眼眶發紅,“唐木頭。”


  “沒事兒,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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