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第225章 就交給你了。
吳王李恪,還有侍中宇文節,因為房遺愛的招供,已經例行下了大牢,接受審訊。
朝堂上能替他們說話的,且有分量的,還有幾個?
李善掃視了一眼朝堂,心中十分的沉重,只能溫聲開口道:
「據朕所知,吳王李恪和荊王李元景,侍中宇文節都不曾認罪,單憑房遺愛一面之詞,恐怕會成冤案,諸位愛卿以為呢?」
其他人依舊在討論,並沒有人應答。
長孫無忌出列,仰首懇切地說道:
「陛下,吳王李恪早有奪位之心,當年他奉命去睦州體察民情,結果卻對當地的暴民十分同情,曾多次發表詆毀陛下的言論,此事有他的親隨侍衛做證。
再者,房家的下人也作證,他曾去過房家密謀。再加上高陽公主的口供,可謂證據確鑿,怎麼能說是一面之詞呢?」
李善垂了眼睛,厭倦地拖長了聲音說:
「高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其他人,亦是存在誣告的可能。再者他平時與房家並無密切來往,抓捕房遺愛的當天他也不在。
如果憑著這些就要定罪,以後朝中大臣們豈不是人人自危?」
中書令柳仕說道:
「陛下仁慈,不想相信吳王謀反,可是臣等聽著,這麼多人說他犯了罪,那可能便是真的。
退一萬步說,他可是受陛下器重的親近大臣,如此危險之人,放置在陛下身邊實在是不妥。為了大唐社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又有幾個人站出來說道:
「中書令所言即是,剛剛的案情聽得臣等一身冷汗,陛下一味不相信證人證言,最後只能害了自己,害了大唐,請陛下三思。」
這個時候,韋思謙站出來說道:
「證人證言自然得信,可是審判人命案時,還得人證物證俱在。
像是謀反此等大罪,竟然單憑口供就要定罪,是不是過於兒戲了些?
要知道,人命案的案犯,判錯了也就傷一條人命罷了,謀反罪判錯了,三代獲罪,波及無辜者無數。
所以臣以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乃是昏庸殘暴之象,清明盛世,當以疑罪從無論處,謹慎處置。」
李善聽著精神一震,連忙出聲道:
「此言有理。」
話音剛落,長孫無忌便已經開始出言訓斥道:
「荒謬,謀反罪本就隱秘未成之事,難道非得等吳王李恪,將刀架在陛下的脖子上,才能抓他么?
照你這麼說,連房遺愛都得放了!」
他的聲音震耳欲聾,一下子將其餘的聲音都壓了下去,連帶著李善說得那句「此言有理」。
那一瞬間,李善能敏感的感覺到,長孫無忌贏了……
可惜輸的不是韋思謙,而是他自己。
……
……
三日之後,三司將會審的結果,和商議好的定罪,一起送到了李善的案頭。
之前,他分別將刑部尚書、御史大夫、還有大理寺卿分別叫到跟前。
向他們表達過,不希望殺戮太多,有違仁德之名。
當時他們好好的應了,等收到會審結果之時,見丹陽和巴陵公主也在處死之列不說,吳王李恪,李元景兩家男丁都要死,他還是失望極了。
能在朝堂上混的人,都是人精,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傾向是什麼。
可是現在,他們明顯不想顧及他的想法和意見……
他們更願意聽長孫無忌的,更願意聽他們自己的。
那一刻,他腦海中的焦慮和頹敗,已經讓他開始想,要不要頂著眾人的反對,殺了長孫無忌,背一個暴君的名聲,也要將權利握在自己手裡。 他側過臉來,捏著手中那鮮血一樣的琉璃珠子,轉動了一下,像是手中捧了一叢鮮血。
激蕩不安的血液也在他的胸腔跳動。
可是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
他不能……沒有足夠的大義理由,無緣無故殺了長孫無忌,只能白背一個暴君名聲,還失了民心。
可是怎麼辦呢?
他思來想去,只能在奏章上批註了幾個字:
「量刑過重,重判。」
然後就將那奏章給推了出去。
案幾的另一邊,放著那張支持濮王李泰的登位的聯名書,上頭有房遺愛還有薛萬徹的簽名。
武柔想的,將李泰推出去的那個法子,雖然不能救了許多人,但是至少可以挽救吳王李恪。
朝中誰都知道,吳王李恪,是不可能去幫李泰篡權奪位的,李泰也不可能容他。
他在心中,將吳王李恪還有四哥李泰做了個比較,竟然有些後悔了。
或許當初不該動這番惻隱之心,或許當初長孫無忌之所以沒有攔他,就是因為要構陷吳王李恪呢?
這個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了父皇臨終前的話。
說,就怕他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不知不覺一步步地將路走死了,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現在不就是么?
他悔恨的將琉璃珠子磕在了額頭上,捂著額頭沉悶了一會兒,隨即出聲下令道:
「去派人,將武昭儀叫來,朕有事情跟她商量。」
……
……
李善將武德殿里的宮婢侍從都遣了出去,跟武柔面對面盤膝而坐,十分的鄭重。
旁邊的案几上堆放著高高的奏章,將他們兩個的身影遮了一半。
李善將那張聯名書,往前推了一下,說:
「如果現在將這張聯名書推出去,就可以推翻長孫無忌現在所有的調查結果。
但是,這是我命他隱瞞的真相,到時候他的信譽會大打折扣,我的信譽也會見底。
得不償失。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讓我四哥李泰,拿著這張聯名書,作為證據在朝堂上公開,自行認罪,由他口,將謀反的罪名,僅僅局限在房遺愛和薛萬徹兩人之間。
到時候,我順水推舟,將長孫無忌以誣告陷害的罪名,將他革職流放,我也不會有什麼聲譽上的損失。」
武柔一直盯著那張紙,認真地聽著。見他突然不說了,於是抬頭看了過去。
李善直接拉過了她的手,將那顆紅色的琉璃珠子塞到了她的手裡,說:
「讓我四哥自行認罪,千難萬難,正經的法子我想不出,就交給你了。」
說罷,他就像是終於將一件大事扔出去了似的,姿態輕鬆地挪了挪屁股,接著看他的奏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