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第223章 畏罪自盡
高陽公主手裡攥著自己的披帛,冷笑了一聲,說:
「那你就想辦法編去吧,我在下頭等你,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告訴我,你的死法是什麼。」
她說得那樣的肯定,眼神惡毒又犀利,像是詛咒一般。
長孫無忌眼皮子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恢復了平常,從座位上起身,仰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人要自盡,別人在一旁看著不合適。
房間里除了高陽自己,再也沒有別人了。
她舉手看了看手裡的披帛。
披帛的質感很好,柔軟的像雲團一樣,又堅韌光滑,曾經她對這料子愛不釋手,總是拿在手中擺弄。
誰曾想,這東西會用來上吊呢?真晦氣。
她皺了皺眉,回想起了自己這一生的過往,有遺憾也有快樂。
可是,除了一開始她對房遺愛希冀過高,後來被打了當頭一棒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痛苦和遺憾。
這輩子過夠了,祝自己下輩子能做個有道德責任感的男人,這樣她也不用受委屈,也不會讓另一半受委屈。
最公平。
她抬頭看了看房梁,又四處看了看,最後盯著長孫無忌的那張案幾,爬了上去……
……
……
太極宮,武德殿。
皇帝的案几上,攤著厚厚一搭案卷的卷宗,還有口供,全是關於房遺愛謀反案的。
李善一手放在案几上,一直手支著額頭,幾乎用仇視地眼神,看著下首坐著的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對視了一瞬,又很快垂下了眼眸,但是那張臉上,依舊是木然且冷靜的,一點兒愧疚都沒有。
李善瞧著他,動了一下胳膊,將卷宗上翻著的一頁鬆了,聲音帶著寒涼,問:
「高陽,畏罪自盡?」
長孫無忌站了起來,躬身拱手道:
「是,這卷宗上寫得清楚……是老臣監管不周,請陛下責罰。」
李善頓時怒了,支著額頭的手突然放下來,「咚」地一聲捶在了案几上,說:
「你拿朕當傻子?!還是拿高陽當傻子?!高陽跟房遺愛感情不合,她會幫著房遺愛謀反,替他出謀劃策拉攏人?!」
長孫無忌沉穩地說:
「高陽公主行事一向荒誕沒有道理,世人皆知。陛下也說過,她唯恐天下不亂。
那她做這種莫名奇妙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李善微微蹙了蹙眉頭,質問道:
「那別人呢?……這些罪證,全是以房遺愛的口供出發,但凡是跟房家有親友關係的,一個不少!
甚至還包括,朕的兩位王叔,一位姑姑,兩個姐妹,還有吳王李恪!但實際上呢?除了他和薛萬徹的簽字蓋章,其他人一點兒實質性的證據都沒有!」
長孫無忌低著頭,咬了咬腮幫子,沉聲說道;
「謀反本就是誅九族的重罪,在籌劃中自然要萬分小心,不可能有很多書面證據。
而且除非已經刀兵相見,要不然也很難有實質證據。
但是根據房家奴僕的話,都可以與房遺愛的證言相互印證,事實如此,請陛下明鑒。」 李善這才知道,在他將所有調查資料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所有質問。
因此,所有的質疑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李善垂下了眼眸,微微皺著的眉頭透著不耐和厭倦,隨即從案幾後頭起身,繞到了前頭,跟長孫無忌面對面站著。
他換了策略,小聲地說:
「舅舅!你既然願意為四哥遮掩一二,便再次高抬貴手,不要將這謀反案擴大到這個地步……幾乎要將李唐皇室整個挖掉了一半!這案子辦成這樣,豈不是襯得朕不得人心?!朕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要受這種背叛?」
長孫無忌悠地抬了眼睛,清瘦的臉,抬了眼睛瞧著李善,眼窩越發的深,透著一股子逼視的味道,說:
「陛下難道不覺得心驚么?只房家一黨,便勾連了李唐皇室大半,還是那有權有勢,聲望高的大半。
陛下此時讓老臣放過他們,有沒有想過,是放過一大威脅。」
他將「大」字咬得很深,李善卻微微偏過了頭,連帶著肩上的髮帶都換了一頭,用一種極為匪夷所思的表情說:
「朕說要放過四哥的時候,你怎麼沒有這種話呢?要說威脅,他是所有威脅的源頭。」
誰知長孫無忌卻反將他一軍,直接了當地說:
「那陛下便將他也一起處置了吧,臣支持。」
李善被堵的喉嚨發緊,他清亮的眸光閃爍,心中急迫,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一聲急迫的通報聲,話音還未落,武柔便已經入了殿中。
武柔穿著二品昭儀的服飾,披帛挽在臂彎和肩膀上,儀態端莊,走路卻帶著風,在長孫無忌的附近繞了兩圈。
長孫無忌倨傲冷模地垂著眼睛,看見她披帛的尾端在他眼前晃動,不由地想起了高陽自盡的模樣,更是厭煩的皺了眉,說:
「武昭儀,我與陛下正在商議朝廷要務,你此時未經過同意便進來,不合適吧。」
武柔心中壓著怒火,極力讓自己平靜,轉而對著李善問道:
「陛下,你同意我進來么?」
李善垂眸,淡淡地應了一句:
「同意。」
長孫無忌見自己這外甥,聯合著武柔一起對付他,心中不快至極,甚至明顯臉都黑了。
武柔不冷不熱地笑了一下,說:
「長孫大人先別急著發火,我來就是想問問,高陽公主是怎麼死的?」
長孫無忌聽聞,眸光一轉,直直地看著她,說:
「調查的卷宗才剛剛放在陛下案頭,後宮的武昭儀,便已經知道內容了。
看來在陛下身邊安插的眼線不少啊,手眼通天,好大的手段。」
武柔這個時候直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哈!長孫大人挑撥錯了,託大人的福,要指望通過陛下這裡知道消息,黃花菜早涼了,是宮外的人告訴我的。」
她話音一轉,用那雙前單后雙,好似天生帶著怨恨的眼神,盯著長孫無忌,又問了一遍:
「高陽公主,她是怎麼死的?」
「自盡死的,武昭儀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驗屍。」長孫無忌很淡定。
「可我昨日入了大理寺去看她時,她還好好的!並且親口告訴我說,她對房遺愛謀反不知情,你怎麼說?」
長孫無忌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驚訝,但是他很快便說:
「謀反之人,哪有那麼容易承認?當然是經過審問,得知辯無可辯,才認了罪,才畏罪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