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第202章 這怎麼叫矯情呢
「你!」吳王李恪還要說話。
李善適時地打斷了他,一人一次讓閉嘴,誰也別挑他的理。
「好了,說事情就說事情,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既然太尉不贊同朕下罪己詔,那麼吳王李恪的建議朕就得考慮了。
尚書省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左僕射于志寧於大人,年事已高,主要在家專心修撰國史,尚書省的事務,他不常過問。
當時是右僕射褚遂良主事,這罪責,第一責任人當是他,可是他如今已經貶去做了刺史,官職太小,罰他恐怕不能讓天下人知道朝廷整頓吏治的決心。所以……」
他頓了頓,抬眸又瞥向了長孫無忌,用商量的語氣說:
「將吏部尚書貶做睦州刺史,也讓睦州百姓知道知道,出出心中的怨氣。」
長孫無忌一聽,立時便站了起來,拱手說道:
「陛下!高大人年事已高,並且最近病多纏身,陛下怎麼忍心如此對待老臣?再說,百姓生死離別的怨氣,怎麼會是將一部尚書,貶做刺史能平得了的?」
李善其實也並沒有真的要貶高季輔,於是直接說道:
「那……那換戶部尚書?吏部官員考察不當,戶部徵稅不查年景,他也有錯。」
「陛下!」長孫無忌又喊了一聲,心中吶喊,我剛剛說得你都沒聽見么?
你將哪個貶了,在百姓眼裡,都依舊是高官,有什麼用!
李善似乎這才反應了過來,他將右手放在身前捻了捻,沉思著說道:
「哦……也是,貶做刺史,依舊是封疆大吏,這麼大的一個罪名,要平民憤,貶官恐怕是不行……那直接解官回家吧。可舅舅說得是,都是功勛老臣,輔佐朝廷多年,解誰都不忍……」
他說著,就將眸光轉向了長孫無忌,他現在多想長孫無忌自己說,他願意承擔責任。
他只要說了,便是個態度,便是退了一步,只要他能退一步,這君臣關係便有的救,他也不會真的就讓他解官回家。
可是長孫無忌一直黑著臉,眼神灼灼地瞧著年輕的皇帝,似乎很是激動,很是生氣,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善瞧著他,高階御座之上,站起來視線更高,他平和的眉眼像是冷眼瞧著世間冷暖的菩薩似的,等了他許久。
最後他垂眸一斂,似乎斂去了許多的失望,隨即淡淡地說:
「那便委屈一下高大人吧。他年紀大了,又好久都沒來上朝,趁著這個機會,回家養老吧。」
他說罷便轉了身,又坐了回去,眼睛再也不瞧長孫無忌,明顯是不願意再多說話了。
……
……
那天宴席之後,李善一直都很沉默,吃罷飯之後,就一直坐在案幾前,處理剩下沒有看完的奏章。
武柔就在一旁看著,見他時不時地就走一下神,似乎有些心神不寧的,便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挨著他坐下,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問:
「陛下,是不是累了。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看,撿重要的告訴你。反正都是三省已經處理過的奏章。」
李善從愣神中醒了過來,瞧了她一會兒,微笑著說:
「你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這種話也敢說。」
武柔嬌俏又肆意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故作挑釁地說: 「那……陛下治我的罪。」
她故意的,眉眼如絲,聲音又帶著酥酥麻麻嬌嗔味道,李善覺得心都被她撩撥的痒痒。
他瞧著她,眉眼帶著寵溺的笑意,眸光漸漸地深了幾許,伸手撈過她的胳膊,拽著她又靠近了些許,吻上了她的唇。
那吻細細綿綿的,纏綿悱惻,一邊吻,他還一邊不知饜足的,垂眸瞧著她的眉眼。
心中喜歡,又這樣得償所願,心癢沒有怎麼解開,心跳反而更加的快了。
他不自覺地伸手攬過了她的腰,想要更多一些。
突然,他想起了武柔生產之時的危險,頓時清醒了,連忙鬆開了她,隨即低下了頭,抿了抿唇,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低著頭瞧著案几上的奏章,眉眼微垂,瞧著特別的好看,乖巧,武柔並末覺察到他的異常,用袖子捂著嘴,笑著說:
「嗯……還是不信我。企圖用美色迷暈我,讓我忘了。」
李善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看她,但是手上卻將一摞沒有看過的奏章,分了一些,忒到了她的面前,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猜想是錯的。
然後輕聲說:
「今日倒不是因為累得,而是因為皇兄的話,心裡頭又想得多了,想得多了,心情自然變低落了些。」
武柔將那摞奏章理到了自己的身前,眨了眨眼睛,問:
「吳王的話?……怎麼了?」
李善嘆了一口氣,用一隻手拖著腮,眸光望著虛空處,年輕的皇帝眉目清俊,像是一個滿腹煩惱的少年,說:
「今日聽他說,睦州的百姓,並不是奏章上的數字,而是真真切切的人,再想起他奏報的情況,心情就很不一樣了。
我會想起我曾經失去過的親人,父皇母后,大哥還有妹妹……我有多麼傷心難過,他們便也多麼傷心難過。
因為朝廷失察,同時造成了不知道多少個我,一同傷心難過。一想到此處,便覺得做皇帝,責任何其重大?
一令之下,多少人去赴死,又有多少人要妻離子散……這哪是我的良心能承擔得住的?想著想著,便又生出了許多厭倦來……」
武柔就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看著他沉靜柔和的側臉,在心中又閃過了那個念頭:
他這樣美好的人,就像是清修慈悲的神仙,卻滾入了紅塵名利,生在了帝王家,總顯得格格不入。
李善扭過頭,就見她不說話,一直瞧著他,他便苦笑了一聲,說:
「錯在我,旁人定然沒有這麼多矯情的心思,明日就好了。」
他說著,便又低了頭,要接著看奏章了。
武柔聽聞,又往他身旁擠了擠,說:
「這怎麼叫矯情呢,一個懷有慈悲心的帝王,總比殘暴不仁的帝王要好。皇帝要是不顧百姓死活,他肯定做不長。」
李善低著頭淡淡地說:
「可是太慈悲了也是事兒,想著那些人的苦,不由感同身受,今後恐怕連派兵平叛都不忍了。若是換個人做皇帝,肯定不能這麼多想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