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189章 他不該來看看嗎?
「那怎麼辦?就這麼看著人心散了么?……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玩意兒,編出這樣的謊話來,天火降臨?」章叔印氣憤地囔囔。
陳碩真語氣鏗鏘地說道:
「管別人如何說,咱們就掏心窩子的勸!我怎麼想,別人就怎麼想,我現在就是一門心思的報仇報怨,我的妹妹不能白死!
我就不相信,血海深仇,還能被兩句天火給忽悠沒了?!
還有……若是贏了,以後再也不用怕被人視作螻蟻。若是輸了,大不了一死,下輩子投胎投生個好人家!怎麼也不虧!」
……
……
兩個月後,李恪跟隨著房刺史的大軍,進入了睦州清溪縣的城門。
城門外頭,屍體堆疊如山,大多衣衫襤褸,骨首嶙峋,有些到死都睜著眼睛,咬牙切齒的。
這些都是最後頑抗到底的人。
他來這裡兩個月,幾乎兩個月都在勸降,在用天火的謠言抵消陳碩真是九天玄女的謠言。
真打的時候,東西兩州合圍,從睦州的邊界,一直打到清溪縣,前後只不過用了十天而已。
她越輸,跟著她的人投降逃跑的越多,幾乎沒有廢多少力氣,直到最後到了清溪縣,才又是一場惡戰。
這些人死之前,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李恪同自己的親衛,同樣參與了這場惡戰,但是贏了,看著對面的敵人,並沒有多少喜悅。
他移開了看向路邊屍體的目光,拉了韁繩,快速地往裡頭去了。
到了清溪縣大堂,有人將一名穿著鎧甲的婦人綁了過來,壓在堂上跪下。
李恪仔細地看了那低著頭的婦,滿是好奇,問:
「你就是陳碩真?」
陳碩真同樣揚起了頭,見他氣度不凡,身後又跟著許多親衛,揚州刺史都站在他的身後,神情恭敬,她的眼睛眯了眯,猜說:
「你是皇帝?」
李恪愣了一瞬,然後搖了搖頭,說:
「不,我是吳王,陛下怎麼會來?」
誰知陳碩真卻十分凄慘自嘲地笑了,咬牙切齒地說:
「睦州餓死了這麼多人,他不該來看看嗎?!睦州百姓死了這麼多人,都要推翻他的江山了,他不該來看看嗎?!
我要見皇帝!我有話要當面問他!」
吳王李恪見她這般狂妄,微微皺了皺眉頭,帶上了些許煞氣。
身後的揚州刺史替他說出了口:
「大膽反賊,你當你是誰?陛下豈是你這種人想見就能見的!」
陳碩真髮髻鬆散,一些干黃的髮絲亂糟糟地遮住了眼睛,臉上都是血污。她仰著頭,眼睛中藏著反抗的精光,突然對著房刺史啐了一口!
「你!!」房仁裕指著她怒不可遏。
押著她的兩個軍官,連忙將她又往下按了按。
陳碩真被按得低了頭,卻拚命地往上掙扎著,脊梁骨使盡了全力要起來,像是一隻窮途末路的野獸一般,嘶吼道:
「最恨你們這些狗官!高高在上,誰都瞧不見,也不讓人瞧見!這話我聽了不下百遍了。
如今怎麼樣,我就是見了!還讓他們死在我的手中,成了一坨爛泥!哈哈哈哈……」
她笑得癲狂又凄苦,李恪聽出了她心中的怨懟,又想起了睦州刺史的所作所為,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問:
「你要向陛下說什麼話,直說吧,我必然會替你帶到,此次陛下沒有前來,但是他派本王來,就是來弄清事情真相的。」 壓著她的官兵聽聞,終於鬆了些勁兒,陳碩真又揚起了頭,劇烈地喘著氣,她怨懟憤恨的眸光里,很快便又蓄滿了淚水,哭了起來。
她看著吳王李恪,淚水流的那麼洶湧,卻沒有出聲,似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出聲說:
「不都是說,天子,是上天之子,替老天爺來照拂百姓的么?為什麼我們睦州百姓這麼苦,他不管?
當初張刺史貪贓枉法,致使睦州百姓餓死,流離失所,到處賣兒賣女的時候,他看不見,他不管。
偏偏等到我們拿著鐮刀,將這些貪官污吏砍死了之後,他才知道管了,他說我們是反賊,他要將我們都殺了!
所以,只有當官的是他的子民,我們就是一堆螻蟻!是嗎!!」
最後一句,她喊得聲嘶力竭,恨意滔天。
吳王李恪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有些不忍,但卻說道:
「朝中的事情複雜,豈是你一個農婦能理解的?陛下之前確實不知道睦州的災情,回去之後,我自會將來龍去脈稟報清楚。
至於你,你自立為帝,起兵叛亂,不管緣由為何,殺了你都合情合理!」
他頓了頓,又問:
「還有話說么?」
陳碩真像是泄了力氣一般,含著淚搖了搖頭,眼睛望著虛空處,魂似乎已經飄遠了。
房刺史揮了揮手:「帶下去吧。」
陳碩真被押解離開之後,房刺史問吳王:
「殿下,她是就地正法,還是押解到長安,等待陛下聖裁?」
李恪垂眸思索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道:
「她這會兒在民間威望頗高,留著恐怕會一直有人心生同情,怨懟朝廷不公……回頭再有人救她出去呢?豈不是又成了禍端?」
他眼睛看向了房刺史,房刺史尷尬地笑了兩下,多少有些心虛。
李恪心知肚明,因為他自己也覺得這些暴民可憐,這陳碩真可憐,於是收回了目光,果斷道:
「殺了吧!省得夜長夢多。」
……
……
而這兩三個月之間,宮中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武柔領了皇帝李善的命令,要竭力拉攏李績。
前朝的恩惠自然不需要她出手,陛下早就下旨,對李績禮遇有加,下旨特允許他進出宮城可以乘坐一匹小馬,還專門派了一宮中小官,來往迎送。
後宮的拉攏方法,自然是從李績的女兒,李祥雲開始。
武柔挺著大肚子,早上按時去皇后那裡請了安,保持好了自己「恭敬侍奉」東宮的形象,然後便是備好了宴席,等待著李祥雲的到來。
她坐在昭慶殿中,看著綵衣帶著宮婢們來回忙碌,多少有些緊張,一會兒指指這個,說:
「去,把這塊簾巾換了,祥雲不喜歡這青幽幽的色兒。」
一會兒又指著那個:
「哎,這個點心不要,換別的吧,我記得她不愛吃花生,這裡頭這裡裹著花生呢。」
綵衣見她這樣,不由地笑了出來,說道:
「娘娘這是緊張了,恐怕比李家姑娘進宮都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