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174章 話說的好聽
小曲長著一張瘦長的尖臉,眉毛很細,像個女人的,神情的陰鬱讓他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顯得陰冷。
不是很討喜。
李善不曾記得當年那個替武柔開解的小太監是什麼樣了,他只是本能的不喜歡現在看見的這個人。
尤其是當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小曲猶豫了,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帝李善不由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武柔雖然沒有扭過臉去,但是不知道為何,天然的就感知到了身旁人的情緒變化,她連忙說:
「小曲,陛下問你什麼,就老實回答,不必顧及別的。」
李善在旁邊輕微地冷笑了一聲,說:
「當著朕的面,要顧及什麼別的?」
小曲連忙低下了頭,將身子又彎的狠了些,說道:
「回陛下的話,奴婢不是有意隱瞞,只是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了。」
李善抬眸看了他一會兒,溫聲說:
「只是問你在哪兒當差,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難道這裡頭還有什麼隱情?」
小曲回道:
「奴婢之前在掖庭宮的罪奴所做雜役。陛下定然要奇怪,為何我十多年前就已經為新進宮的武昭儀做嚮導了,現在卻到了罪奴所做雜役?
那個地方,都是各個新沒入宮中的罪奴,在掖庭宮做最下等的苦力活兒,磨性子、教授規矩的地方。
那陛下自然會認為,奴婢肯定是犯了什麼大錯了,才去了那裡。
武昭儀現在招奴婢過來,做她的差使內侍,陛下定然不放心我一個犯過大錯的人,在武昭儀的身邊,定然要問清楚……所以奴婢猶豫了。」
李善越聽越覺得好奇,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武柔,問:
「他到底犯了什麼大錯,這麼神秘?」
武柔歪了一下頭,別有深意的,帶著俏皮的意味瞄了他一眼,說:
「陛下自己問的,我哪裡知道。」
李善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拿喬,但也不不管她,而是對著小曲說道:
「你只管說,朕聽一聽。」
小曲聽聞,便講了起來:
「奴婢進罪奴所之前,因為入宮的時間長,接引規矩,被內侍省分配給了新冊封的鄭貴妃,做禮儀內侍……」
禮儀內侍,就是平時負責唱和提醒上位者駕到,離開,促使下位者行禮有序,或者在特定的場合,比如祭祀,宮宴,節慶、出行,負責指引主人走禮儀流程的職位。
這職位根據主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水漲船高。
跟著皇帝陛下的,自然比跟著二三品嬪妃的禮儀內侍,要高好幾等,俸祿也高。
當初小曲能夠分配給鄭貴妃做禮儀內侍,肯定是升遷了。
可是,沒有想到,鄭貴妃,頂個貴妃的名頭,在皇後面前連個普通宮婢都不如。這讓一向奉行按照規矩辦事,就不會出錯的小曲,一下子就混亂了。
小曲躬著身子,斜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鄭貴妃,眼神掙扎,欲言又止。
高座之上,王皇后看著下頭跪著的鄭貴妃,說:
「剛才在冊封儀式上,被人行了禮,就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了,我讓你過來,你為什麼不過來?」 周圍除了鄭貴妃,還有蕭淑妃,和另外四個嬪妃,大家都坐在周圍,看著王皇后教訓鄭貴妃。
鄭貴妃伏在地上,身上的華服逶地,今日本來是她最風光的日子,卻被迫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這種侮辱。
可是她不敢反抗,只能戰戰兢兢地回道:
「回皇後娘娘,是曲內侍不讓妾過去的,說那麼多皇親國戚都在,壞了皇室禮儀規矩,會被人笑話,不是故意對娘娘不敬。」
王皇后聽聞,冷笑了一聲,轉而看向了旁邊,躬身侍立的小曲,說:
「是么?曲內侍,你的主人將這罪名推到你的身上了,你怎麼說?」
小曲掙扎了一會兒,淡漠的臉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他秉持著身正不怕影子歪的信念,鼓起勇氣站了出來,躬身平直地回道:
「回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說得是真的,而且……指引規矩是奴婢身為禮儀內侍的職責,奴婢按照職責做事,不知道罪責在哪兒,請娘娘明示。」
此話一出,王皇后看著小曲愣住了。
周圍那些個嬪妃們也愣住了,她們自是知道王皇后是在故意刁難鄭貴妃,甚至是殺雞給她們這幾個猴兒看,豎立自己的權威。
大家都知道王皇后沒有道理,可是敢跟她當面辯駁的,這還是第一個。
蕭淑妃都笑出了聲,幸災樂禍地說:
「這是內侍省調教出來的寶貝啊……」
王皇后被折了面子,「咚」地一聲拍在了旁邊的扶手上,怒道;
「什麼規矩?!我是正宮皇后,我的話就是規矩!不聽詔令,忤逆犯上,你還有理了?
今日非要教教你,什麼是規矩!你出來!本后命你,打鄭貴妃兩個耳光!」
小曲震驚地抬起了頭。
所有人嬪妃都是一凌,神色各異的看向了皇后,像是在看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鄭貴妃揚起了頭,看了王皇后一眼,眸光閃著淚光,真箇臉色都灰敗了,喊道:
「娘娘!您就看在奴婢一直聽話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吧,以後娘娘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娘娘讓我死,我立刻就去死。」
鄭貴妃說得咬牙切齒,本來就消瘦的臉,此時又泛起了隱忍怒氣的潮紅。
她不敢漏出來,整個臉都埋在了伏在地上的雙手上。
今日本來是她最風光的日子,從一個守夜的小宮女,靠著運氣做了貴妃。
按理說,是個人都該慶幸自己的福氣。
她卻萬般後悔,當初那一夜守夜的為何是自己,陛下又為何選了她?
她寧可現在依舊是一個值守的苦力宮女,也不想穿著華麗的衣服,整日被人欺辱。
明明盯著尊貴的身份,卻連一個正經宮女的尊嚴都沒有!
誰知王皇后冷笑,嘲諷她說:
「話說得好聽,我現在讓你挨兩下巴掌,你不願意了?還說什麼去死?……怎麼了?覺得如今是貴妃了,好面子了?」
她巡視了一眼周圍的嬪妃們,銀盤似的臉揚了起來,傲氣地說:
「頭銜再怎麼高,也不過是伺候我們夫妻的妾,是本后抬舉起來的賤婢。不打你,恐怕都忘了自己什麼身份了。」
被她看著的女人們,都連忙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