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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參見太子

  第72章 參見太子

  武柔走過去,將那枚鑰匙隨手拾起來,就連忙到了外頭,就見李善一身明黃的身影,穿過了殿閣內的走廊,往偏殿的側門去了。


  不一會兒,外頭亮起了燈,人影交錯,忽明忽暗的,武柔將燈放在地上,走到了窗戶處往殿外看。


  殿外太子的儀仗一直等在外頭,在黑暗中安靜的站著,本來只有幾展零星的燈火,因為李善出去了,便星星點點的都亮了起來,在青黑色的天幕中亮了兩排,整整齊齊地正好籠罩了太子儀仗的隊前和隊尾。


  「咚……咚……」


  叫起的晨鐘響了,再遠一點的地方,又有一排更長的隊伍亮起了燈,武柔知道那是皇帝的儀仗,說明皇帝要起身上朝了。


  ……


  ……


  第二天,武柔和晉陽公主剛剛起床收拾的時候,外頭宮女來報,說東宮的宮婢前來傳信。


  平時如果有話說,一般都是李善親自過來,自己親口說,畢竟跟晉陽公主之間,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情。


  像今日這種需要宮婢傳信的時候很少,而且還在這麼早的時候更是不尋常了。


  晉陽公主連忙叫了人進來。


  東宮的宮婢恭敬地說:

  「公主,今日庶人李承乾要正式離京,太子殿下已經在早朝前,於陛下請示要去城門外相送,陛下已經准了。


  太子殿下說,如果公主也想去,就趕在早朝結束之前,換好尋常衣物,將太子以前做晉王時,無紋飾的常服也帶上一件,在玄武門外等他,若是晚了,可能就見不到了。」


  她說完,又抬頭看了武柔一眼,說:

  「因為要騎馬,太子殿下特意囑咐,讓公主穿厚實一些,讓武才人帶著去。」


  晉陽公主一聽,將懷裡的小兔子又抱緊了些,說道:

  「我去我去!快快,換衣服,穿厚些,宮裡不準騎馬,走到玄武門要好久的!」


  武柔聽聞,連忙跟著宮女一通忙活。


  兩個人帶了幕離和保暖的披風,連宮婢儀仗也來不及帶,就一路疾走,往玄武門外趕,生怕去的晚了,耽誤了見面。


  早朝上朝的時候有定時,下朝的時間就不一定了。


  萬一太子李善下朝早了,他為了趕時間,很可能拋下她們自己先去。


  就這樣,兩個人緊趕慢趕地到了玄武門。


  玄武門外早已經等了一輛馬車,一隊便裝騎兵,兩匹空馬。那騎兵的領隊武柔見過,就是李善做晉王時的貼身侍衛,叫燕未。


  燕未見她們來了,先是對著公主和她分別躬身行了禮,說:

  「太子還未到,請兩位先到馬車上等一等。」


  話音還未落,他就伸了脖子朝她們的身後望了過去,說:


  「來了。」


  武柔循聲轉過了身,就看見遠處的一隊儀仗,急匆匆地往這裡過來了。


  領頭的內侍官手裡搭著浮塵,腳下疾走,就差要離地了。帶著那儀仗的宮女和侍衛們,都小跑了起來。


  太子李善坐在轎攆之上,金冠束髮,一身明黃,稍顯年輕稚嫩的臉龐,平淡的肅著臉,就好像天生就該這麼眾星捧月似的。


  儀仗還未到跟前,玄武門侍衛們就連忙齊齊躬身行禮,口中高呼:

  「參見太子。」


  李善沒有功夫管他們,直接從轎攆上下來,他明顯很急,但也只是行走的動作加快了,衣擺翻飛,依舊不見一絲慌張,只是很利落。


  侍衛隊的燕未出來時,就已經將陛下的旨意和一切都通知妥當。玄武門的侍衛自然不會阻攔。


  李善徑直路過,輕抬了一下手,說了一句:「免禮」,就穿過了寬厚高大的城門,將整個儀仗都留在了城門之內。


  他直接問:「犀子,我的衣服帶了么?」聲音依舊溫柔平和。


  武柔連忙將包裹遞給了他,他垂著眼睛隨手接過,就轉身上了馬車。


  等再出來時,頭上的頭冠去了,一身月白的織錦圓領。


  雖然衣服上一點兒代表身份的花紋都沒有,但是那絲綢的光澤和厚度,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價值不菲。


  再配上他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沉重溫雋的髮髻,武柔只覺得眼前一亮。


  當事人自是不覺得有什麼,他一心趕時間,下了馬車之後,就走到了空著的馬匹前,一撩衣擺翻身上了馬。


  回頭一看,見武柔帶著晉陽公主,兩個人還呆愣的站在那裡,頭上的幕離掀了一半兒,怔怔地看著他。


  「帶著犀子上馬啊,快。」他溫和地催促。


  武柔這才拉了晉陽公主的手,將她帶到了他身後的那匹馬的旁邊,先將晉陽公主抱了上去,自己上馬坐在後頭抱住了她,手裡握緊了韁繩,說:


  「好了,走吧。」


  李善點了一下頭,二十多人的騎兵便齊齊上了馬背,在前頭開路,後頭跟隨,將他們保護在中間,一行人往長安城外去了。


  玄武門在整個長安城的最北面,遠離長安城郭,附近有駐兵衛,百姓也不多,一路上暢通無阻。 他們快馬加鞭的趕路,終於在一處山坡下的涼亭處,見到了正準備離開的前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又瘦了許多,形容枯槁,鬍子潦草的爬滿了下巴,退去了太子的身份,被逐出了皇族。


  他如今一貧如洗,只有兩輛馬車,載著從前他看都不會看的,垃圾一樣的生活所需的必須品,身旁跟著髮妻蘇氏,還有年幼的兒子。


  喪家之犬,不過如此了。


  曾經前呼後擁的太子,還沒有那些「護送」他到流放之地的騎兵差役門排場。


  「參見太子殿下。」押送他的差役隊長突然單膝跪下,抱拳高呼。


  很快那隊差役就跪了一地。


  李承乾的身子條件反射一般,朝著他門看了過去。卻發現他拜得不是自己,而是身後的某處。


  李承乾露出了凄慘的笑容,一邊自嘲,一邊下了馬車,往身後看了過去。


  他從八歲當太子,已經快二十年了,這太子的名號,早已經成了他的名字了,刻入骨血一般,一時間還真的適應不過來。


  看不管適應不適應,這名字,都已經是別人的了。


  他朝著下馬而來的弟弟招了招手,眼睛裡頭是鬆散的光亮。


  李善走到了李承乾的跟前站定,眷戀地端詳著他的臉龐,緝拿他如今衣著寒酸,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兩輛簡陋的馬車,幾個木頭箱子,瞬間眼淚就下來了,哽咽地喊了一聲:

  「大哥。」


  李承乾看了一眼他的身後,見晉陽公主也來了,懷裡抱著一隻模擬的毛絨兔子,好像是自己哪一年送她的禮物。


  但是她看著他,卻像是不認識了一樣,眼神中透著驚恐,依偎在武才人的身邊,不敢上前。


  李承乾笑了笑,透著凄涼,對弟弟說:

  「我現在這副樣子,跟鬼一樣吧?看給犀子嚇得,都不認識了。」


  晉王聽聞,忍不住痛哭出聲,然後就開始當街解腰帶,扒扣子,脫自己的衣服。


  李承乾嚇了一跳,自己這個弟弟一向注重形象,行走坐卧端莊重禮,像這種當街脫衣服,已經是發瘋一樣的癥狀了。


  「你幹什麼?!」李承乾按著他的手問。


  李善手上不依不饒地解著,哭著說:

  「大哥不該穿成這樣,我把衣服脫下來給你。」


  李承乾手上使了勁兒,動了些怒氣說:

  「別胡鬧了,我是戴罪之身,是流放,你這是要害我么?」


  其實他已經不在意自己的處境了,更不會在意自己再有什麼罪名,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的弟弟受人非議。


  果然,李善不再脫了,只是失了力氣一般,清雋的眉眼被淚水浸滿了,哭得越發凄慘。


  李承乾臉上帶著安撫似的笑意,一邊替他將扣子給繫上,整理好衣襟,一邊囑咐他說:

  「你現在是太子了,太子不好當,要比平時更小心,不要讓人抓了把柄。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生病……大唐的江山就靠你了。」


  他的話是那樣的輕鬆,但是語氣卻那樣苦澀,幾個字的囑咐,全是血淚一樣的過往。


  李善早已經泣不成聲,猛地抱住了他,痛哭著,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大哥,大哥……」


  李承乾被擁抱著,感受著自己親弟弟身上的溫暖,他的眼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滾燙。


  他依舊笑著,但是眼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又像是往常一樣,揉了揉他的頭髮,努力用輕鬆的語氣說:

  「好了好了,小九,你現在都跟我一般高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哭個不停,你當你還八歲呢?」


  李善又使勁兒抱了抱他,這才鬆開了,擦了眼淚認真地說:


  「大哥。你放心,等過一段時間,我就想辦法將你調回來,在長安城買一處宅子,絕不讓你受苦。」


  李承乾聽聞,臉上露出了苦澀來,深沉地看著他說:

  「小九,對我來說,在長安城呆著,才是受苦。若是有可能,我想忘掉長安的一切,永遠都不再回來。」


  李善眸光閃動著……他知道他說得是真的,他也理解他,所以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我要走了。」李承乾又蠻橫地揉了揉他的發頂,隨手對著不遠處的晉陽公主說:

  「犀子,大哥走了。」


  說罷,他就轉過了身,跛著腳走了兩步,上了馬車,坐在了駕車的車夫身旁,又伸出了頭,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回去吧。」


  負責押送的差役隊長看了李善一眼,見他沒有說話,於是就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太子,路上我們會好好照顧的,放心吧。」


  李善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說:

  「劉大人,一定要照顧好他,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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