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個差事。
第24章 第一個差事。
就在武柔盤算著如何再找一些高明的問題,去跟晉王拉近感情,讓他放下戒心的時候。她迎來了進宮之後,第一件正經的差事。
徐充容將一本章冊遞到了她的手裡,說道:
「在中秋之前,貴妃娘娘要邀請在京的命婦們進宮賞菊,這是要求,你看著辦。」
武柔連忙恭敬地將章冊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說是要遍請長安權貴主母,但是宴會規模要限制在二十人以內。
而且時間只有一個上午,從早上辰時到午時兩個時辰的時間,還要提供餐食酒水。
武柔頓時懵了,抬眼問道:
「娘娘,遍請長安權貴的主母,但宴會規模只有二十個人?這點兒時間也不可能是流水席啊,這可能么?」
徐充容瞟了她一眼,問道:
「當初讓你背的命婦名冊,你可還記得?」
武柔瞳孔晃動了一下,連忙低著頭回道:
「還記得一些。」
徐充容點了點頭,誇讚她說道:
「我就欣賞你的踏實,從來不說大話。說實話那東西熟悉即可,沒必要背的,當時我就是看你有些不順眼,故意為難你罷了。」
武柔對著徐充容笑了笑,心說晉王殿下早就告訴我了。
徐惠一邊端著茶碗,一邊用冷漠的眼神瞧著她,見她好像早就明白似的,但是絲毫不在乎,心下對她的好感就又多了些,說:
「那我就提點你一二,你背過那名冊,自然是知道那些人的出身來歷,家族之間的聯繫錯綜複雜,即便是沒有家族聯繫的,也有各自交好的人。
而且她們的父親或者兄弟,夫君或者兒子,都跟隨陛下多年,彼此之間又有聯姻的……
總之,你就想辦法從這些關係中,挑選出人際關係覆蓋的廣的,又有話語權的二十人。請了她們,就算請了長安命婦所有人。」
武柔看著徐惠的眼睛,瞳孔微微地晃動,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過了一會兒問:
「那……那能請貴妃娘娘擬個名單出來么?長安城裡頭尊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萬一漏了哪個,不是得罪人嗎?真的讓我來選?」
徐充容高傲地揚了下巴,責怪道:
「你不選,難道要讓貴妃娘娘費神?那要你有何用?」
武柔乖順地低下了頭,應了聲:「是。」
徐充容見她極為緊張,於是說道:
「那名單你先擬來,我給你把把關,然後再送給貴妃娘娘定奪,一次不行就兩次,總之到時候得罪人也是貴妃娘娘得罪人,又不能怪到你頭上。」
武柔聽聞,在心中「嗯?」了一聲,心想也是啊。
重要的不是名單,而是宴會舉辦的時候絕對不能出差錯,到時候一旦出錯,那就是她這個負責統籌的人的問題了。
武柔根據之前背過的典章,和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腦海中從查黃曆選日子,然後下諭帖,到宴會選址,從哪個門入……
越想越細,越想越覺得頭大,中秋節前頭,恐怕能選的日子不多,時間十分的緊迫。
她這是第一次領差事,要是辦砸了怎麼辦?
於是她捏著手裡的章冊,又小心翼翼地問:
「娘娘,其他四位才人是不是會跟我一起?」
徐惠放下了茶碗,冷淡地說:
「這麼長時間了,其他四位你都見過么?」
武柔想了想說:
「……我按照娘娘的安排,一直在學習背書,沒有時間去拜訪,去弘文殿的路上倒是遇見過王才人,其他人不曾見過。」
「嗯,其餘四位,其中兩位是波斯國進供的美女,語言不通,就是個花瓶擺設,自然不可能幫得了你,陛下冊封她們為才人,就只當是給波斯國的臉面。
另外兩位,一個是王才人,一個是楊才人。你要是能說得動她們幫你,你就去找。」
武柔聽聞,疑惑地歪了歪頭,抬眼問道:
「娘娘不能下令讓她們幫我嗎?」
不會又是故意為難我吧?
徐惠冷笑了一聲,冷漠寡淡的表情鄙視地看著武柔一眼,說:
「我可不是故意為難你,你剛剛做了才人,又教了你那麼長時間,自然得試試你經不經用。
我說過了,陛下讓你住在我的殿里,自然對你期以厚望,只是一個二十個人的賞花宴罷了,用得著都上場么?」
武柔覺得自己都快心梗了,明明她就沒有那麼明顯的表情,這徐惠是怎麼每一次都猜中她心中所想的?
「娘娘放心,柔兒定然不負陛下和娘娘期望,將宴會辦好。」武柔連忙低頭表忠心。
……
……
接下來的幾天里,武柔幾乎廢寢忘食,整天到處奔波,將宴會的日子、地址還有賞菊的路線,到宴會餐品用具,複核了一遍又一遍,連欽天監她都派人跑了好幾趟,確認那幾天的天氣。
終於,她將寫好的章程給徐惠看,徐惠點頭通過了,只等交給了內侍省,到時候讓那些宮女宦官們按照流程辦事。
但是唯獨那個宴會的名單,怎麼都不能過。
每一次都讓改,每一次都不滿意。
徐充容為人高傲,不滿意的時候也十分的冷硬幹脆,就扔給了武柔兩個字:
「重擬。」
武柔看著徐惠那一次比一次冷漠的面容,心裡頭越發的沒底。 於是,她想到了晉王。
即便晉王不能幫她什麼忙,她也想跟晉王抱怨幾句,就當是找話題拉近關係了。
煩他煩得多了,難保他不會跟他阿耶,咱們的皇帝陛下嘮叨幾句。
說不定皇帝想起她來,再招她侍寢呢對吧?
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武柔對自己說。
晉王依舊會在晌午大家午休的時候來看書,只不過來的日子碰運氣。
武柔拿著那本厚厚的命婦名冊,天天往弘文殿裡頭去,一邊揪著頭髮擬名單,一邊等他。
終於,在守了三天之後,晉王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武柔,站在了門口,用一副警惕的模樣看著她。
看那個樣子,雖然他答應了她以後有問題可以問他,但是他其實內心並不怎麼情願。
武柔趕緊上前見禮,也不虛話,直接焦急地說道:
「晉王殿下,我真的有急事請教你。」
她直接將自己的差事說了,晉王李善就站在門口聽的,聽完了之後,晉王的臉色才緩了下來,似乎鬆了一口氣,才往裡頭走。
弘文殿是仿著前頭弘文館造的,上下兩層,藏著二十多萬卷的書籍,氣象宏大。
人走進去就跟掉進了書海一樣。
武柔跟晉王保持著五步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上了二樓,在書架的間隔間,走走停停。
武柔不由地心想,頭一次能隔著書架碰見他看書,真的是挺有緣分的。
「殿下,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也是,晉王殿下是王爺,自然不懂後宮宴請這些庶務……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遍請,還非得限制在二十個人的……感覺是在故意為難人。
太極宮這麼大,又不是沒有地方,如果真的要遍請,人數多點兒又能怎麼樣?」
晉王沒有看她,這才說了話了:
「後宮宴請,尤其是請命婦們進宮的宴會,都不會是簡單的吃喝玩樂,必然是有話要說。
準確地說,是替我父皇傳達他的旨意,只不過這旨意不方便寫下來。
限制在二十個人以內,又要遍請,自然是因為這旨意隱晦,但是又需要經過她們的口,廣為傳播的。」
武柔愣住了,因為這實在是超出了她的預想,她眼珠子轉了轉,消化掉了這個新奇的觀點,然後又問:
「殿下,難道你知道這旨意是什麼么?」
晉王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典籍抱在了懷裡,用眼尾淡淡地覷了她一眼。
那模樣分明是知道的。
武柔心中狂喜。
是啊,他跟在陛下身邊,父子兩個肯定也經常聊天,他肯定是知道的。
剛想問問到底是什麼,她也好對症下藥。
就聽晉王說道:
「我不知道……只是猜測罷了,你可以按照這個思路去擬名單。」
武柔心中張揚的嘴角又放了下來,失望地低下了頭,「哦」了一聲。
晉王見她這樣,又有些心軟,於是遲疑著又補充了一句:
「你可以試著以嫁娶婚事的方向去擬,各個家族中,總有幾個喜歡給人張羅婚事的,還有德高望重,能做主小輩婚事的人,都可以算在內。」
武柔一聽,頓時眼睛亮了。
這是她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方向,試一試說不定就能過呢?
她高興地笑了,對著晉王鄭重地躬身行禮,就轉身跑下了樓。去抱著她的命婦冊子,專心的擬名單去了。
然後,他們就一個在樓上看書,一個在樓下忙碌,再也沒有互相打擾過。
晉王下樓的時候,見武柔還在專心的翻冊子,一邊翻,還一邊在紙張上記著什麼。
他遠遠地大致看了幾眼,似乎是在整理那些命婦們成親之時的作媒之人。
婚姻大事,做媒之人的身份,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兩夫妻的尊榮和人際往來,所以那冊子上都有標註。
這確實是一個聰明的法子,能給這些人做媒人的,必然不會是普通人。
晉王看著武柔忙碌的背影,在心中又鬆了一口氣,心說,這恐怕真是一個做實事的人,跟那些貪圖權貴爭寵的醜陋之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