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山
斷屏山連綿不絕幾百裏，這還隻是它的主要山脈範圍，剩餘的部分，稍微低矮些，並非在東海境內的那些地界，並沒有被算在內。
兩名管家拿著賀青浣給他們畫的極為詳細的地圖，帶著五百身輕體壯的下人，浩浩蕩蕩的朝著斷屏山去了。
高大，巍峨的斷屏山上，滿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有些地方的樹林，已經從極為遙遠的遠古時代，就存在了。
地上的落葉，有不知道多厚，掘開了落葉，落葉下的泥土，也是都是舊年的落葉化成的。
蘑菇滋生，到處都是陰暗，還有爬蟲和蜘蛛，以及一些隻在原始森林中才會出現的動物路過，從這裏路過。偶爾，會看到一兩顆長的非常奇怪的粗大樹木，看得人心中極為不舒服。
或者，某處甚至走著走著，就看到前麵彌漫著一片青煙，似乎是有毒瘴的樣子，哪怕有賀青浣給的地圖，而且還有司南指引方向，他們還是走的極為艱難。
甚至，他們還遇到了兩次野人，但是因為他們的人數眾多，那些野人並沒有跟上來，但是有人匯報，那些野人遠遠的綴在他們後麵，偷偷撿他們留下來的一些垃圾。
對他們來說，那是垃圾，可是對野人們來說，卻是非常難得的好物品——畢竟，那些物品裏有人工製品，在手工業基本上等於零的野人部落中，手工製品，粗糙到有事根本無法分辨出是否那經過人手了。
山路本就難行，在未經開拓的原始森林中，他們幾乎是一邊行進，一邊新開辟道路。
剛剛入山不到十天，他們就已經折損了數十個人了。
兩名管家心裏也很驚慌，但是，他們卻不能輕易退後，賀青浣沒有跟那些奴隸們說，但是他們卻知道，他們是過來挖銀礦的。
銀礦這種東西，是多麽的重要，他們的心裏非常清楚，賀青浣會把這件事教給他們，證明他們若是辦得好的話，以後就可以從賀家普通的管家，升任為比較核心的那種了。
更何況，這也是個肥差，哪怕不貪，也必然會蹭一手油，從此後，家裏最起碼是不擔心花錢的問題了。
“走！快走！”
管家看著前麵的奴隸們又一次消極怠工，不肯朝前行，生氣的呼喊道。
他倒是不怕這些人逃走，因為進山久了，加上之前死掉的那幾個人放在前麵，這些努奴隸也知道，單獨在山林裏行走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基本上等於將一條小命不要了才會這麽選擇。
“前麵過不去了。”終於，前排的人觀測到的情況，被傳了過來。
管家走到前頭一看，果然，是一塊巨大的石頭，橫貫在本來標注在地圖上的通道口上。
但是若不從這裏過，他們又要繞過山去，爬山，是最難的了。
想了想，兩名管家互相商量半天，終於做出個決定，他們準備上賀三小姐給他們的那一小桶一小桶叫做火藥的東西了。
“退後，都退後！”兩名管家根據賀青浣說過的使用量，拿出三小桶火藥，然後將長長的引線拉了出來。
第一次使用火藥，雖然說，賀青浣再三交代過，使用火藥是多麽危險，可是，他們還是不太在意。若是真的有賀小姐講的那麽可怕，這東西可不就成了老天爺做的了麽？
他們估摸著那些奴隸已經退後的差不多了，然後猶豫一下，還是照著賀青浣的交代，讓他們用碎布牢牢的塞住耳朵，再叫他們用手掌捂住耳朵，盡量不聽見外間聲音那種。
這也是賀青浣提前交代過的。
看著奴隸們都傻兮兮的照做了，兩名管家才親自點火，一看引信照了，就開始狂奔回到奴隸們在地方。
他們是有點兒不相信賀青浣之前說的話，可是，所有人在麵對壞事或者恐怖的事情時，都會自然的產生一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
萬一，那是真的呢？他們沒有做好防護措施，豈不是小命都要跟著玩完。
回到“安全範圍”後，兩名管家裝樣子，跟著也用碎布塞了塞耳朵，但是還沒來得及用手掌捂上耳朵，忽然，三聲巨大到讓他們頭骨一片發麻發疼的巨大爆炸聲，次第響起。
他們腳下的土地，劇烈的震動著，好像整座山都要倒了一樣！
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兩名管家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
他們快要被嚇死了。
與此同時，那些奴隸們也被嚇壞了，可是，他們卻沒有逃走，因為他們看到管家也沒逃，況且，他們都捂耳朵捂得很嚴，哪怕偶爾有兩個沒有做到的，也被嚇住了，可是看到別人沒跑，他們也沒跑，就這盲從又傻傻的站著，你看我，我看你。
過了不知道多久，兩名管家才回過神，他們的臉上一片雪白，快要被嚇死了。
賀三小姐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天呐，之前他們還以為賀三小姐是危言聳聽呢。幸虧他們都老實聽話，一路上嚴格按照賀三小姐交代的細節來運輸這些火藥，不然萬一炸了一個，他們就算死光了。
所以說，賀三小姐給他們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眼前的那塊被巨大的石頭堵住的口子，已經徹底通了——其實，也不算徹底通暢，而是那塊大石頭被炸得粉碎，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坍塌在地麵上，稍微注意點，就可以順利越過去。若是他們有時間的話，做個清理，這邊就完全能夠通暢的過人過牲口了。
管家到了跟前看的時候，更是嚇了一跳，因為那火藥不但將那大石頭炸開了，甚至連旁邊的山壁上，都出現了裂紋。
真的，太恐怖了！
他們回想起來心口就一陣亂跳。
背著火藥，他們更謹慎的朝前走。
接下來的路上，他們倒是沒有再遇到什麽需要用到火藥開路的地方，哪怕偶爾有，兩名管家也會謹慎無比，決定哪怕繞路，也暫時不要用了，他們現在非常畏懼火藥這種東西。
就在他們離銀礦還有兩天左右路程的時候，這天夜裏紮營的時候，森林中，忽然走出了十幾名野人。
但是兩名管家還沒有睡，聽到奴隸們的騷亂，立刻循聲望去。
對奴隸們來說，野人帶來的恐怖感，甚至比當初炸藥爆破帶來的還要大。
“防禦！不要亂跑。”管家大喝一聲。
但打頭的一名幹瘦野人老者，卻用一種怪異的調子說道：“不要動手，我們有事情和你們商量。”
說著，他們舉起手來，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兩名管家心裏也很奇怪，就邀請他們到了自己的帳篷跟前，不無防備的看著他們。
那名帶頭的老者強調很古怪，他會兩種語言，一種是大周的話，一種大概就是他們野人之間的方言了，說起來嘰裏咕嚕的，非常難聽。他沒和管家交流一句，就會再翻譯給他身後的人聽。
“我們前幾天在山裏聽到了巨響，動物騷亂，大地震動，所有部落的人都非常害怕，以為是山神發怒了，結果卻聽到人說，那是你們炸開了山。這是真的麽？”
聽了老者的問話，管家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幹脆點點頭，說道：“是真的。”
那老者的眼中露出驚慌，哪怕是他這樣的年紀，也從來沒經曆過那麽可怕的事情，聽說有的部落裏，當時已經嚇死了好幾個人，甚至還有人想要搬遷，離開這片山脈，因為這裏，已經是被山神詛咒拋棄的地方了，要不然，怎麽會出現那種情況。
“實不相瞞，接下來這種事情還會出現很多次。”一名管家說道。
老者把管家的話翻譯給身後的野人們聽，那些野人們露出驚恐的表情，甚至有兩名立刻跪下來對著天空磕頭，嘴裏嘰裏咕嚕的，一臉的害怕和虔誠。
“那隻是我們帶來的一種開山的工具所造成的，你們不要害怕。”另外一名管家解釋：“我們當時離的最近，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麽？”
他解釋的話，倒是讓那老者稍微淡定了些，然後，他就開始對著那些人又翻譯了一通。
這些人一個個的對著老者開始討論，終於，還是由老者作為代表，道：“我們想看一看那工具的威力。”
管家立刻說道：“那好辦，我們明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我們準備挖礦，到時候肯定會用到這工具的，你們跟我們一起，便能看到了。”
於是，十幾名野人便留了下來。
管家煮了米湯，配著鹹菜，並在火上把帶來的冷饅頭烤了一下，烤的外皮焦黃，內裏鬆軟，請野人們吃。為了款待客人，他還叫燒飯的奴隸在米湯裏放了點兒黃糖。
這在管家們來看，是非常粗糙的飲食，因為饅頭根本不是細麵的，而是摻雜了大量的粗麵在裏麵，鹹菜也是那種味道很差的，很鹹，可是沒什麽油水，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米湯稍微煮的濃稠些，而且放了黃糖，味道還行。
今年主人家特別大方，倉庫裏運出來很多米，讓大家吃，這是野人們運氣好，以前賀家吃米，可沒這麽大方呢。
但對管家們來說非常粗糙的食物，對野人們也來說，卻是讓他們吃的快要掉了舌頭的美味佳肴。
甚至有一個人吃著吃著哭了起來。
管家很奇怪，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還是那名野人老頭解釋，說那人來來自一個比較弱小的部落群體，早年的時候，曾經在和另外一個部落發生戰爭和衝突的時候，族中的火塘被人滅了，於是，他們就吃了整整四年的生肉和生菜，直到後來森林裏有了雷火，他們才重新有了火種。這種經過精心烹飪的食物，是他做夢都沒想過能夠吃到的。
兩名管家心裏一陣惡寒，這些茹毛飲血的也人們，過得日子真的讓他們不寒而栗。
又和老者聊了聊，他們才知道，今天來的這些野人們，全都是附近大部落的首領，他們聽到了異動，並且接到消息，發現是外麵的那些人做的以後，就推舉了這位懂得大周話的老頭出麵，來和他們交涉，想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吃過飯，這些野人們倒是懂得投桃報李，主動要求給他們其中一些在山林中受了傷的奴隸治傷。
之前他們部落裏有人跟在采礦的隊伍後麵撿垃圾，曾經親眼看到過奴隸們受傷。
那些受傷的奴隸們，有的是被毒物咬到，有的則是中了瘴氣，或者就是莫名其妙的病了。他們還活著，在別人的幫助下，勉強能跟上隊伍行進的步伐，可是陸陸續續，還是有人掛掉。
“那就麻煩你們了。”管家說道。
反正那些人大部分已經活不了了，還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
那幾名野人過去看過情況，然後就進入了黑夜裏的森林中，過了好半天，才帶著各種管家們都不知道的草藥回來，給受傷的人活著吃下去，或者敷在傷口上。
看見他們大半夜敢進林子，管家們都非常佩服，他們可是天一黑，就趕緊點火紮營，半點不敢亂跑了呢。這就是野人的先天優勢了，這片森林就是他們的家。
第二天上路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明顯，因為有野人們之路，他們走的輕鬆了好多，本來計劃天黑才能到銀礦那邊，結果提前了一個多時辰到。
那地方是一處光禿禿的山頭，寸草不生，但是管家一看，就知道找對了。
因為地麵上隨便搬開一塊石頭，仔細一看，就能看出石頭上有著一閃一閃的細碎光芒，雖然還沒有豐富到能夠扣下來當銀子使的地步，但已經絕對是銀礦石了。
仔細的找了找，他們發現，附近的三座禿山頭，竟然全都是銀礦。
這讓他們整個人都有些眩暈。
看著周圍那些期待的野人們的眼神，管家雖然感覺哪怕是零散的銀礦石，也夠他們運很久了，但還是決定演示一下炸藥。
選了一處合適的地方，管家擺了一桶炸藥，然後叫他們所有人都照上次一樣堵住耳朵，親自上手，引爆了那桶炸藥。
那十幾名野人眼睜睜的看著這麽恐怖的山搖地裂的情況發生在麵前，隻是由路上被人背著的那些不起眼的小木桶引起的，哪怕早有心理建設，還是嚇得快要死了。
等一切平靜下來，管家們才對野人們撫慰性的說道：“這回的炸藥隻是一桶，上回是三桶，所以威力沒有上次大。”
但這樣夠嚇人的了。
看到野人們驚恐的樣子，兩名管家你看我我看你，一個道：“我叫人給他們做一天甜米湯，壓壓驚吧。”野人們特別喜歡吃米湯。
另一個卻招招手，道：“等一等！我有個想法。”
他們一邊交代人去做飯，一邊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去找那些野人了。
“你們也看到了，以後，山林中會經常出現這種聲音，我不知道你們住的有多遠，雖然說，並沒有什麽危險，可是，你們那裏應該還是會有人害怕的，昨晚上聽你們說，你們想要搬家，有沒有想好的去處呢？”管家笑眯眯的問道。
這些野人們大眼瞪小眼，齊齊的搖了搖頭。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搬到哪裏去，他們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又能去哪兒？
管家道：“你們覺得，我們帶來的大米和饅頭好吃麽？”
“好吃！”說到這個，十幾名野人倒是想法一致。
“其實你們可以下山去，住在我們東海呀，隻要成為我們賀家的佃農，以後頓頓都有這樣的米吃，還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以後的孩子還能識字，去做官呢。”
識字，做官什麽的，對這些野人們誘惑基本沒有，因為他們根本不懂那是什麽東西，可是聽到頓頓有米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就足夠他們動心了。
“山下的那個賀家，真的肯接收我們山民麽？”一名野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肯了。”管家說道。
東海的人口一直都非常少，有很多沃野無人耕種，還有很多的地方，有其他的資源，根本沒人去開發，光是他們出發前，賀家據說又新近在東海發現了三個產量很高的天然大鹽田，就要許多人手。現在賀家的地都沒人種了，鹽田一開采，運輸，形成產業，每個鹽田都要近千個人才能維持，畢竟，天然的鹽還要經過各種工序的處理，才可以變成被人吃的，不然是有毒的。
如果這些野人們都下山了，稍微加以培訓，倒是賣力氣的好手呢。
“可是我們的人很多。”野人老頭說道。
管家忍不住嗬嗬的笑了起來，人能有多多？東海這麽大的地方，還容不下那點兒野人了？他們是沒見過外麵城市的繁華吧，別說京城這種大城，就是東海賀家這百年來新建起來的東海之郡，名曰觀海的那座城池，現在已經有七八萬人居住了。
這些野人們算數非常的差勁，比劃來比劃去，根本說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人，他們很多地方，還是結繩記事的，哪怕部落首領對自己部落有多少人，都是稀裏糊塗的。那老頭雖然會幾句周朝的話，但是對算數也是一竅不通，對數字的概念，還停留在一千的概念上，跟他說一萬，要說十個一千，他才聽的明白。
“隻是一個城市，就是八十個一千那麽多人？還有很多這樣的城市？”老頭聽完了觀海城的人口，頓時心動了。
他們你看我，我看你，如果下山，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當然了，如果你們不願意下山，也可以跟著我們在銀礦幹活，別的不能保證，一日三餐，一頓幹飯，兩頓稀飯，再加上雜糧饅頭，偶爾還有肉吃。”管家忽悠道。他們也需要土生土長的野人，給他們幹活啊，五百人開采這銀礦，還是少了點。
十幾名野人圍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終於來找管家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