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杜家
賀青浣的生日過了沒幾天,外頭賀年平就聽到了一個消息,杜家被抄了。
杜家並不是世家,算是從幾十年前才興起的一個寒門,也怪不得皇上一個震怒,隨隨便便就這麽對付他們,聽說杜家下罪的原因,是他們家窺探聖蹤,本來已經要被封妃的兩個杜家雙胞胎,也給賜死了。
聯想到前段時間大皇子和三皇子來家裏質問他們和杜家有來往的事情,賀年平雖然不知道事情具體如何發生,心裏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來京城一年了,這兒看起來總是一團祥和,風平浪靜,實際上,水太深了,暗流的洶湧,在表麵上永遠看不出來,但每分鍾有人淹死。
賀年平跟杜家人也相識,杜家是普通的人家,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從今天起,杜家就是京城的一個曆史名詞了。
獲罪的杜家人被押送出京城的時候,曾經的錦衣公子、威嚴老爺,以及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和夫人們,全都蓬頭烏麵,衣衫破爛,被草繩拴了一串兒,似乎蚱蜢而不是人,鐐銬叮當,關在刑車裏,繞城一周,展示給眾人看過,才真正出京。
當天晚上,賀年平沒回去吃飯,找了薑越喝酒。
薑越大概能看出賀年平的想法,他這個好友哪兒都好,就是心腸有點兒軟,這對君子來說,是一種美德,可是這個世界是不適合君子生存的。如果不是賀年平足夠低調,而且有賀家的身份傍身,現在早就出事兒了。
但薑越卻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是眼睜睜發生在賀年平眼皮子底下的,天知道,差點兒賀家就也要被繞進去了。如果真的賀家被牽連,哪怕皇上不敢像動杜家那樣動賀家,但賀家人還是會有罪受的,一想到家裏的孩子們會跟今天看到的杜家小孩兒那樣淒慘,賀年平便如鯁在喉。
賀年平不想多說什麽,隻拉著薑越喝酒。薑越是個愛喝的人,不知不覺,兩人就爛醉如泥,喝到了半夜還嚷嚷著繼續。
天眼見的冷了,又黑的早,夜裏路上結的一層霜,不是那麽安全,薑夫人擔心丈夫,叫兒子帶下人去接他。
薑勒看見是薑越跟賀年平在一起喝酒,於是做了個決定,先送賀年平回去,然後再帶著父親回家。
賀家有車子跟下人跟著,賀年平的小廝薑越不用麻煩,薑越卻一臉少年老成說道:“我爹爹和和叔叔這樣的關係,我身為後輩,怎麽能坐視不理。雖然有下人,可是也不能替代我身為晚輩的禮節跟情誼。”
他都說這樣了,賀年平的小廝隻能應了。其實薑勒就是想去賀家了,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賀青浣的,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見到。
自從他母親暗地裏答應了幫他留意賀青浣,以後將賀青浣給他做媳婦,他跟賀青浣反倒見不到麵了。因為薑夫人是很注重禮節的人,若隻是兩個沒有關係的小兒、小女,見見麵,倒沒什麽,可既然暗地裏有了定親的意思,那是不能見麵的,男女大防,越要看中。
是以,哪怕賀青浣三天兩頭的去薑家學習書法,卻每次都是被直直送到薑夫人院子裏,她在的時候,薑勒絕對不可以過去找母親,也絕對不能跟賀青浣見麵。
雖然明白母親這是禮節到位的體現,但是薑勒到底還是小孩子,想起賀青浣,心裏總是癢癢的,今天可不是大好的機會麽。
賀青浣聽說父親喝醉了,連路走不了,立刻去了前麵迎接。
薑勒才十一二歲,哪兒扶得住賀年平,但還是勉力在小廝的幫助下,一人一邊兒撐著賀年平的身子。
他們扶的不穩,賀年平就越發難受,加上方才馬車上顛簸,賀年平直想吐。賀青浣看見父親這個臉色,立刻吩咐跟來的嬤嬤:“快去做醒酒湯。”又取下自己腰間的荷包,急忙給賀年平嗅。她的這荷包裏麵有紫蘇、薄荷等物,味道非常的清新,賀年平聞到這些香料的味道,才稍稍的好一點兒。
看見賀青浣的荷包,薑勒有點兒想要,他覺得賀青浣身上的都是好東西,可是,他可開不了這個口。
等伺候著賀年平睡下以後,薑勒還沒走,賀青浣對他行禮,乖巧的說道:“多謝薑家哥哥送我爹回來。”
薑勒看著她長長的睫毛,雪白的皮膚,還有那烏黑光滑垂下來的頭發,一顆心狂跳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朦朧,看人美上三分的緣故,他總覺得賀青浣更好看了。
紅著臉,薑勒回了禮,慌得什麽一樣離開了賀家,走出門的時候,心髒還蹦蹦亂跳。
薑夫人聽下人說,薑勒先送了賀年平回家,還見到了賀青浣,不由得歎口氣。他們薑家是最知禮的人家,薑勒這麽做,可是有點兒不好,於是對他耳提麵命了幾回,讓他決不能再犯。
薑勒夜裏睡著,眼前恍恍惚惚的,全都是賀青浣的模樣,感覺自己已經沒救了。
第二天,賀年平醒了過來,頭痛欲裂,而且夜裏他還吐了兩回。賀青浣親自給賀年平端了早餐到床上的小桌上,道:“爹爹,你怎麽喝的那麽多,這樣對身體很不好的。”
以前賀年平雖然也愛喝酒,可是知道飲酒適量,總是淺嚐輒止,昨晚上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賀年平看著麵前最近出落的越發漂亮的女兒,道:“沒什麽,和你薑伯伯聊得高興,便喝的盡興了。”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己的孩子,絕對不能讓他們落到杜家那種境地。
賀青浣哦了一聲,沒有多追究,不但小孩兒要有自己的隱私,大人也得有,不是麽?反正她是不會仗著自己女兒的身份,就各種對父母套根問底的。
賀年平吃過飯,就去當值了,剩下賀家其餘人在家呆著。
賀家來京城,是要交際的,還有件大事兒,就是看著能不能給賀青波找個婆家。王氏出了月子以後,就經常帶賀青波出門兒走動,今天她卻是不僅僅要待賀青波出去,也要帶賀青浣和賀青淽出去。
“今天是是我們王家京城一支的一個老太太過八十大壽,帶你們都去熱鬧熱鬧。”王氏高興的說道。
今天去,基本上不相親,就是帶女孩兒們去玩一玩兒。越是進冬天,娛樂項目就越少,不趁此機會玩一玩,等棉衣穿的人行動不便的時候,就更不能去了。
賀青浣換上夾棉的紅裙子,淺藍色的棉襖,再套件兒比棉襖顏色稍深點兒的藍色比甲,外罩間猩紅色鑲白風毛的鬥篷,頭上梳了兩個揪揪,再拴上一對兒雪白的毛球做裝飾,看起來可愛極了。
“快快快,給三小姐重梳個頭發。”王氏一看就笑了。
賀青浣都八歲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似的梳這種頭發,出門兒可不叫人笑話了麽。
她的丫頭裏有手巧會梳頭的,一會兒就給賀青浣重新輸了頭發,改成是兩耳側垂小辮子的少女雙燕髻,再插上幾隻簪子,看起來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之前還是個小孩兒家家的樣子,現在一下子變成了小小少女一個。
看見賀青浣這麽打扮,賀青淽也嚷嚷著要母親給自己換發型,她的發型還是頭上兩個小揪揪,再係上一對兒金鈴鐺。
“你才多大,等你過了八歲生日再說吧。”王氏說道。
但她看著女兒的時候,眼神裏難免有些患得患失之意。女兒自從病好了以後,容貌竟然越長越美,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現在小,刻意的將她往幼稚裏打扮,還能壓得下去,等再大些,麻煩就會接踵而至。她心中隻能盼望快點兒給大女兒說好了親事,然後帶著小女兒回東海去,不在京城呆了。哪怕讓小女兒低嫁,也不要讓她風頭太壯,不然,可是要禍及身家性命的。
賀青淽撅著小嘴兒,很是不高興,還是賀青浣道:“二嬸,要不我也跟阿淽一樣打扮唄,我覺得還是那樣好看。”
王氏摸了摸賀青浣的腦袋,這回來京裏前,賀青浣的母親交代了,讓她幫忙看著京城有沒有合適的人家,讓她為賀青浣也留意著點兒,別到時候不好嫁了。所以,賀青浣是該打扮起來了。
一家人一起出了門兒,來到王家。
王家熱熱鬧鬧的,人生七十古來稀,活到八十歲的,更是不多見,所以王家滿門都高興的不得了,誰家能有個八十歲的老太太坐鎮,都要說他們是有福氣的。
王氏一進門,就被多年不見的親戚叫住說話了,讓仆婦們先帶著賀青浣姐妹幾個,給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身體很好,雖然耳朵有點兒聾了,但視力不錯,一看到賀家的幾個女孩兒,喜歡的不得了,這三姐妹,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人年紀大了,難免任性一些,頓時對她們幾個一頓誇,疼得心肝肉一樣,不但當時就取下來身上的玉鐲子,金頭飾,給她們一人分了一件,也不管是不是不適合小孩兒家用,更是叫仆婦搬了凳子,顧不得其餘客人一個接一個的還在進來磕頭呢,讓她們三個到自己跟前坐下,摟著怎麽都不肯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