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８６章 秋日清歡，誌在天下
字字句句，都是洛傾顏真性情和心思的寫照，他不覺怔然出神，原來她竟然了解他這麽深，明白他的一切，而且在她心裏，他竟然如此美好。
隻是，他不欠紅塵，卻不能不困於紅塵，要想戒掉求而不得的她，絕無可能。除了將一世情思都付與她，他此生再無其他心願。
明亮煦暖的秋陽下，楚淩霜且彈且歌，深深凝望著他，他眸光微潤，也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蔥蘭、紫茉莉、彩葉草、雁來紅、茶花、百合、芙蓉花、仙客來、茶梅、蝴蝶蘭、文心蘭、月季花、秋海棠、木槿等等開得正盛，花團錦簇，無數蜂兒蝶兒縈繞在他們身邊。
一曲畢，楚淩霜正要停下，洛傾顏留戀無比道：“能不能再來幾遍？我想多聽聽。”
“好，你什麽時候聽厭了便告訴我。”楚淩霜嫣然一笑，繼續彈奏清歌。
洛傾顏閑閑躺著，隨手摘了離自己最近的幾朵紫茉莉噙在口中，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微微閉著眸子聆聽，陽光太暖，心情太甜，不知不覺他便沉沉睡去。
楚淩霜坐在他身邊，正想靜靜的修煉內力，忽然意識到遠處一抹明黃身影，她一驚，抬眼望去，隻見百裏瞻正負手佇立在殿門口那株幾百年樹齡的菩提樹下，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她心頭一震，立即起身上前行禮，不等她跪下，百裏瞻便攙扶住她：“朕說過，不必多禮，以後私下切莫向朕下跪。”
“陛下來多久了？”
“朕聽到了你唱給他的歌，難染世故，深貯天真，輕生死，重相思，神仙風姿，冰雪為心。”百裏瞻歎道：“用了這麽多最美好的詞匯比擬他，你也是喜歡他的吧？”
他來了這麽久，她和洛傾顏竟然都沒有察覺，他的武功究竟是有多高，才能做到點塵不驚，一絲聲息都沒有讓他倆感應到？
楚淩霜暗自驚心，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淡然一笑道：“他本來就有這麽好，雖然精通毒術，驕狂桀驁，卻從來沒有毒害他人的心思，他再狠，也隻對自己狠，不會主動謀害誰。”
“你對每個人都看得如此透徹，入木三分，那麽你看透自己的內心了嗎？你對洛傾顏，就一點都不曾動心？”
“我已經有了沈崢，這一生就永遠不會再拿任何人與他作比較，不管別人有多好，都不會再動搖我的心。”楚淩霜看向滿園芳菲道：“陛下看到這些花了嗎？每種花都有自己獨特的美，不分勝負，隻要是美好的東西，我全部都很喜歡，可是再喜歡，也隻能介於欣賞憐惜，絕不會摘取，因為我已經有了自己最愛的那一種。每一種美好的花，都該有獨屬於它的最珍惜它喜愛它的那個人來惜取，方不負它一世芳華一世情思。”
“你認為他能接受沐流雪？”
“不知道，總要試試吧。”
“罷了，不說他人，陪朕下棋。”
“好。”楚淩霜示意墨熏她們將桌子和棋盤棋子擺放在這裏，又沏了茶，擺上她親手所做的糕點。
百裏瞻嚐了一口，讚道：“愛妃的手真巧，縱然是糕點也比禦膳房的大廚水平高出百倍不止。”
“陛下過獎。”二人對弈了一會兒，楚淩霜微笑問：“不知道陛下有沒有召回南疆邊境的蘊沛精兵？”
“隻要愛妃一天留在蘊沛，朕就不會下令攻打南疆。”
“這麽說，陛下不會撤兵？”
“愛妃和朕不是也有名無實麽？若你我成了真正夫妻，或者，你願意為朕生一個兒子，朕立即收兵，永遠不犯南疆。”
楚淩霜心一沉，蘊沛沒有收兵，那就表示除了已經滅國的延髓，和臣服於天都的丘鵠，其他兩個國家蒼鷺和天都，依舊窺伺著南疆國土。
想要解除南疆危機，最根本的辦法並非自己的和親，而是讓剩餘的這四國滅亡，將西疆大權握在她的手裏。
看她臉色沉鬱，百裏瞻笑道：“你不用擔心，隻要你一天還是朕的女人，蘊沛就不會對南疆開戰。”
“你是怕臣妾背叛蘊沛？”
“你不會嗎？”百裏瞻目光沉沉看了她好久：“天都國力不如蘊沛，但是沐流雲用情比朕深，年紀也比朕合適，他是更好的歸宿。”
“歸宿？”楚淩霜苦笑：“臣妾夢寐以求的歸宿從來不在西疆大漠。”
他又豈能不知她深愛的那個人，始終都是沈崢？他換了個話題：“對了，朕和群臣商議過，要立你為後。”
遠處候著的林池和墨熏等人都是一驚，楚淩霜驚訝道：“陛下在開玩笑？”
“沒有。”
“群臣和太子同意？你的王後和貴妃也都沒有意見？”
“你同意就可以了，朕的話，他們都不敢有半分質疑。”
“臣妾年紀太小，和陛下的婚姻也隻是名義上的，實難服眾。”
“你不願意為後？”
楚淩霜沉吟不決，說實話，名位越重，她覺得心理陰影麵積越大，她不願意統禦六宮，不想麵對後宮女子那些瑣碎陰狠的爭寵伎倆，她的誌向始終都在朝堂，在天下，不在閨閣，不在後宮。
她寧願戰死沙場，也不管老死深宮，更不屑死於後宮那些女人的算計裏。
百裏瞻品了一口茶道：“風影，你是個野性難馴的烈馬，可是你的桀驁從來沒有讓你忘記自己的親友和自己的子民，你永遠將責任看得重於自己的生命和情感，又有一顆悲憫蒼生的心，除了你，朕想不出誰有資格做王後。如今的大漠，烽煙四起，各方勢力又都和你還有洛傾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你能夠置身事外嗎？如果你不想侍寢，便做朕的一把利刃吧，替朕征伐天下。”
楚淩霜一震，這百裏瞻和她在某些地方太相似了，深深了解那種為國為民，可以不顧一切的激揚情懷，她沉思了一下：“好，臣妾願意為陛下的霸業赴湯蹈火，百死不辭。”
“盡力便可，無須付出生死。”百裏瞻握住她的手：“朕可以容忍與你隻是名義上的君與後，但是，依然奢望能夠長久相伴，所以風影，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請保住自己性命，事不可為便不為，不管成敗，朕都不會降罪於你。”
楚淩霜立即跪下，趁機將自己的手抽回：“臣妾謝陛下厚恩。可不可以提幾個要求？”
“說說看。”百裏瞻暗自歎氣：“起來說話。”
楚淩霜起身坐下，繼續與他對弈，道：“臣妾希望將丘鵠的使者巴特爾收編到軍隊裏，他的箭法很不錯，性子也堅忍，又有去國懷鄉的悲壯情懷，讓他對決天都或者滅世兵團，肯定都會竭盡全力，死而後已，必將是一員猛將。”
百裏瞻點頭：“可以。其實你是怕他長久被扣留在蘊沛，擔心故國丘鵠的存亡，早晚會伺機出逃，被朕派兵追殺致死，你在憐憫他？”
被他看穿心思，楚淩霜也不隱瞞：“陛下總是一眼就識破臣妾的小心思，慚愧。”
“這段時間你一直暗中關照保護他，朕便知道你敬佩他的孝心和忠義，還有什麽要求？”
“臣妾想組建新軍，年初的時候在大秦也曾經嚐試過，可惜才十幾天，還沒有籌建出眉目，臣妾便中毒身亡，重生在南疆後又沒有機會和時間重圓此夢，不知道陛下是否支持？”
百裏瞻不禁想起洛傾城所說的將巫蠱之術和毒術運用到軍隊中，但不知她倆，誰的理念更見成效？
“朕會全力支持，不知愛妃都需要什麽？”
“新軍男女不限，出身職業國籍也不限，但必須身體素質過關，特別能吃苦，精誠團結，寧死不逃不降。隻要符合這幾條，臣妾便願意招募入伍。”楚淩霜一邊看著棋盤認真落子，一邊道：“至於軍服戰盔、兵器裝備，攻城器械，臣妾想自己設計。”
“可以，隻要圖紙出來，朕會馬上交給兵部在最短時間內趕製出來。還有什麽要求？”
“臣妾想配備一定的醫護人員，容易救活並且不影響行軍速度的情況下，盡量不拋棄傷兵。”
百裏瞻沉思良久，沒有表態。
說實話，戰爭成敗的關鍵，行軍速度和物資配備還有戰鬥力決定一切，如果因為傷員拖了大軍後退，而且將緊張的戰略物資用在失去作戰能力的傷員身上，損耗太大太不值。
一般而言，各國都會果斷拋棄傷員，而且是就地處決，以免他們被拋棄後背叛自己的軍隊和國家，泄露軍情給敵國。
楚淩霜諫言道：“陛下，戰爭勝負的另一個決定因素也是士氣和向心力，如果陛下善待傷員，就會被天下百姓視作仁義之師，能吸引更多的熱血兒郎前來參軍，而不是強行抓壯丁入伍。自願追隨帝國軍作戰，與被迫參戰，哪一種情形下戰鬥力最強？士氣最高？對陛下的忠誠度最純？”
百裏瞻不覺動容：“好！一切以愛妃所言，不過，隨軍的醫護人員該如何甄選？”
“臣妾想在全國範圍內緊急招募懂醫術的男女，理論知識和現場施救過關後，再按照臣妾製定的醫理急訓幾天，應該就能處理大部分傷員了。至於傷勢過重的人員，有我和傾顏親自出手施救。”
百裏瞻不禁感歎：“同樣是女孩子，為何那個人的心性和你，天差地別？她的心裏，隻有自己，其他人的死活，她絕不會在乎，寧可毀天滅地，荼毒蒼生，也要達成自己一個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