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６６章 寧飲鎖魂，心縈淩霜
他們跪在地上，為了顯示自己的忠誠，幾乎將整個上半身貼在沙土裏，然後，就聽到一陣如怒海翻卷的呼喊：恭迎陛下回營！
連續三次，浩瀚的聲浪振聾發聵。
東方樸看向這些絕不亞於修羅王屬下的的鐵血軍人，良久，問：“這便是你秘密籌建的鐵麵獸軍？”
沐流雲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如此機密之事，老先生竟然都知道了？整個大漠，恐怕你是唯一窺破我秘密的人。遭受百裏瞻二十多年追殺，隱姓埋名流亡四方，竟然還有餘暇關注各國的軍事機密，你還說自己不願再過問天下風雲？老先生，你生來就非池中物，不管過往際遇如何，你始終都有一腔熱血需要傾灑。”
東方樸不置可否沉默著，冷冷望著那些如靜靜蟄伏的魔獸一般的鐵麵獸軍團。
果然不出他所料，沐流雲才是這西疆大漠藏得最深的毒龍，甚至可以說是魔神。
見他不表態，沐流雲也不再多說什麽，一擺手，八千鐵麵獸將士齊齊站起，他一鞭下去，追月稀溜溜長嘯，立身騰空，在鐵麵獸軍團的簇擁下，風馳電掣馳進城堡。
簡單樸素的大堂雖然沒有皇宮的華麗貴氣，卻依然彌漫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莊嚴肅殺。
沐流雲吩咐擺上最豐盛的酒食，有兩名心腹作陪，邀請東方樸入席。
東方樸隻是沉默，沐流雲示意侍從斟滿四人酒杯，道：“老先生請。”
東方樸端著酒在鼻端嗅了下，問：“西疆最烈，堪比毒酒的鎖魂？”
“對，作為天都皇室子嗣，必須學會飲用鎖魂酒。這種酒若非天都最尊貴的座上賓，也絕不可能喝到。先生若不敢飲用此酒，就必須答應成為我鐵麵獸軍團的軍師，如何？”
鎖魂酒之烈甚至不與任何毒素相融，它的辛辣霸烈不僅可以殺死飲酒之人，還可以逼散一切毒素。
它的釀造是天都皇室不傳之秘，史上由此酒中毒身亡的國君和太子皇子們數不勝數，但是因為此酒可以抵製世上任何一種奇毒，所以從未失傳過。
皇室和後宮為了爭寵奪位，最常上演的就是謀算殘殺，而投毒無疑是最慣用的伎倆，所以曆代的皇室子弟都會盡己所能嚐試著服用鎖魂酒，增強自己對各種毒素的抵抗力。
沐流雲也不例外，七八歲開始，就開始少量服用此酒，隨著年齡增長，不斷加大用量。
他本就性子堅忍執著，不管服用此酒有多麽疼痛灼燒，都一日不曾間斷過，終至於後來可以將鎖魂當水喝，成就了百毒不侵之身，而且擁有最強體質，至高功夫，再也不懼無所不在的皇室暗算和政敵無所不用其極的各種奇毒謀害。
因為他最信奉的格言便是，我命由我，眾生之命才能由我。不變成最強大的那個人，一切都是空談。
東方樸苦笑問：“不管喝與不喝，老頭子都無法離開你的軍團對嗎？”
“對，你可以置身烽煙之外，但是不可脫離我的掌控為他人所用。”沐流雲不容置疑的回答。
“那你何不殺了我，免得費心費力防著我逃走。”
“像先生這般的人才，世間能得幾人？殺之太可惜，我寧願冒險留著你性命，讓你看看到底誰是西疆亂世的終結者，誰才能帶給九千萬蒼生福祉。”
東方樸看著杯中酒，冷笑：“你們這些國主挑起滅世烽煙，死傷百姓數以千萬計，這也叫福祉？幾個人的貪欲野心，要用血河屍山來鑄就，別在我麵前裝悲憫，太假。”
“資源有限，而人口膨脹無限，兩百多年沒有大規模戰事，先生不覺得西疆的人口發展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所能供養的數額？所謂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歸根結底都是資源與人口增減是否失調決定。近幾十年來，各地各民族不斷爆發因為缺少糧食畜牧大規模饑餓死人的暴動？除了百裏瞻占領的最為富庶潤澤的蘊沛，整個漠北，甚至漠東和漠西都因為這些原因揭竿而起暴亂不斷，可惜，都被各國高層殘酷鎮壓下去，靠著對貧民和奴隸的高壓政策，勉強維持表麵的太平盛世。如今的世道，是貴族富人的天堂，卻是貧民奴隸的地獄，難道不該改變這腐朽黑暗到極點的現狀，將資源和人口重新劃分配置？”
東方樸倒是從來沒有往資源和人口的均衡上麵來考慮，他怔了半晌，才道：“說得似乎有那麽幾分道理，不過，你侃侃而談，目的依然是為了將自己謀取天下霸主之位的狼子野心，標榜成濟世救人的義舉，以為這樣自己就是慈悲聖明的神袛嗎？”
沐流雲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穿真實用心，也不再徒然辯駁，笑道：“我承認我是用大義凜然的言論，來成就自己的私心，我要讓天都成為西疆真正的霸主之國，甚至是唯一的帝國，將西疆天下的全部資源和權利重新分配。如果我能在先生相助下，在最短時間內結束亂世，百姓遭受的離亂之苦，不是會減少大半嗎？否則長久割據紛爭下去，將士會不斷戰死沙場，百姓也會無休止的死於鐵騎之下，毀滅的城池綠洲也會越來越多。”
東方樸依舊不為所動：“你口才很好，眼光也夠長遠，將整個西疆局勢也看得透徹至極，不過，那是你和天都的事情，與我無關。我東方樸隻想做一個看客，再不為誰所動，再不過問任何國家的存亡和百姓的生死。”
“罷了，先不談天下事，喝酒。”沐流雲勸服不了他，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東方樸也是一仰頭，點滴不剩的喝完杯中酒。
宛如一道流火，或者利刃，從口腔一路燃燒切割到腹部，奇痛無比，並且迅速蔓延到全身每一個地方。
一股血氣從髒腑泛起，逆流直衝到口腔。
難怪鎖魂酒向來有勝似天下最烈毒酒之稱，果然霸烈毒辣至極，從來沒有喝過這般烈酒的人，一般都是一小杯便斷送性命，東方樸也是頭一次喝這樣烈的酒，差點就被灼燒毒死，他勉強用至強內力死死壓住那股血氣。
沐流雲笑道：“先生果然是文武全才，好內力！竟然能夠壓製住鎖魂酒至毒。若你投誠於我，便不必飲用剩下的兩杯。”
東方樸淡淡道：“醉酒而死，比兔死狗烹來得痛快！”
端起剩下的兩杯酒，他麵不改色，全部一飲而盡。
再強的內力，也壓不住三杯鎖魂的毒烈之氣，東方樸耳朵眼睛鼻子和唇角都溢出鮮血，倒了下去。
沐流雲的心腹謀士無不驚駭：“陛下，怎麽辦？他寧可被毒死，也不肯屈服。”
沐流雲歎口氣：“將他送回客房，我想以他的修為，應該不會斃命，不過，縱然活下來，內傷必定不輕。如果他能醒過來，讓太醫好好救治。”
“是，陛下。如今修羅王的兵馬正在趕赴丘鵠的途中，我們要迎頭痛擊震懾四國，還是……”
“暫且按兵不動，等修羅王盡滅丘鵠能戰的將士，城池大半失守之後，我們再發兵，一舉拿下丘鵠，將之作為我們的前方基地，與蘊沛對峙。現在不是我們展現真實作戰能力的時候，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與修羅王和百裏瞻的血鷹軍正麵交鋒，隻能智取最有利於據守的最好城池。要麽不出手，一出手，一定要穩操勝券，有攪動掌控整個亂世風雲的能力。”沐流雲喝下剩下的兩杯酒，起身去了簡易的臥室，腦海裏不期然浮現出楚淩霜的樣子。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這東方樸的倔烈不屈，像極了僅有數天相處之緣的楚淩霜。
明明他倆是毫無關聯之人，他卻隱約覺得，這一老一少，奇異的有一種來自骨子深處的相似之處。
楚淩霜，你入蘊沛後宮已經將近一個月，可曾想起過我？聽說你對百裏瞻下藥，卻寧死不願意低頭侍寢贖罪，被責打成重傷，你是為了誰死死守著身心？沈崢嗎？還是你身邊的洛傾顏？
我在你心裏，能否有一點分量，有一點存在感？
若我成為西疆霸主，是否能與你執手此生？你願意和親西疆第一大國蘊沛，應該也願意為了南疆女尊國的安危，做我沐流雲的皇後，成為西疆曆史上第一位帝君的皇後吧？
我會給你比百裏瞻更多的恩寵和榮耀，讓你成為我身邊唯一的女人，你會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嗎？
楚淩霜，我沐流雲曾經有過一個皇後一個貴妃，卻從來不曾心動過，在我心裏，一直以來都是天都的存亡和擴張最重要，絕不會為任何女子駐足多看一眼。
我本不懂情為何物，也不屑於懂，為何我會對你念念不忘？是我改動了宿命，將你與修羅王牽引相遇？還是你改變了我的宿命，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淪陷，為你著迷？
他斜倚在床頭，心頭泛起萬千紛亂思緒，忽然派出去的一名滄流高手進來跪下回稟道：“陛下，我們三人已經將蘭沁殿的地下迷宮通道探清，並且打通了通往蘭沁殿的最後一點距離，你可以直接潛入睿貴妃的寢殿，與她偷偷相見。”
沐流雲眼神驟然一亮，起身道：“當真？她現在情況如何？”
“她昨天早上就已經醒過來，雖然傷得很嚴重，虛弱不堪，卻無生命危險。倒是代她受過的洛傾顏，被百裏瞻親自動手狠狠打了五十鐵木，以他的手勁，五十棍絕不亞於侍衛們的一百下，所以他當場就深度昏厥，到現在也沒有蘇醒，可能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