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５１章 剜心難填，請纓出使
從北到南一路上，滅世兵團洗劫和屠殺過的綠洲和城池不知道有多少，除了得到難以計數的財富和武器，他們的人數也由原來的兩萬發展到如今的兩萬四千。
人數不算多，但是各個都是最嗜血的狂魔，全部都能以一敵百。
他們總是在屠殺時一千人中留下一個最強悍最幸運的，跟著他們一起曆練，慢慢就發展出這新增的四千人。
逃跑的殺，背叛的殺，退後的殺，抗命的殺，手下留情的殺……
隻要達不到他們的狠，他們的速度，他們的步伐，就殺無赦！
可想而知，發展出這四千新人，造下的殺孽究竟有多麽可怕，幾乎處處幹戈遍野，屍骨如山。
無止境的屠殺，依然沒能平複他心底的空洞，甚至，那空洞越來越深越大，讓他的狂性愈發高漲。
沒有誰能撫平他從做馬賊那天起，就沉積下來的空洞和焦躁，直到洛傾顏的出現，他心底的那個洞似乎被填上了。
可是隨著他的離去，那個洞被血淋淋剜開，簡直就像是地獄的門被轟然洞開，不找到那缺失的一塊堵上去，他就得不到救贖。
既然無法被救贖，他就用更狂暴的殺戮來填補那無盡的黑洞。
天邊漸漸泛起豔紅的亮雲，看起來有些妖異，透著血淋淋的妖光，好像要放出什麽滅世魔獸一樣。
時而一道金色的閃電割裂蒼穹，吐著絲絲分叉的毒信子。
蒼穹深處有什麽？做下的滔天罪孽會不會得到更殘酷的報應？修羅王不在乎。
誰能看透這末世驚變的輪回，誰能逆轉這血染黃沙的彌天殺戮？
天道若有情，蒼天必已老，何必在意所謂的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他倒是非常期待那雷霆一擊的報應到來時，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他刀鋒一指遙遠的延髓都城方向，大聲道：“兄弟們，給我盡情的殺！盡興的爽！搶盡所有，殺盡所有，玩遍美人。造下的殺孽越大，爺越高興，必將帶你們踏平西疆五國！”
兩萬四千名惡魔齊聲呼應，聲震九霄。
另一處，丘鵠邊城迪迦。
“官爺，請讓我們進城吧，我們絕不會鬧事，放我們同行吧，求求你們了，官爺！可憐可憐我們吧……”
“我們要進城，放我們進去！放我們進去！”
“官爺，這是一點小意思，麻煩你們通融一下，讓我們一家老小進城吧。”
迪迦是丘鵠很重要的邊城關卡，大批外境的難民蜂擁而來，人人擠著要進城。局勢越來越複雜凶險，丘鵠皇宮裏，文武百官無不憂心忡忡。
如今丘鵠的四個邊城關口都有大批量別國難民強行湧入，而且入境後一再發生暴動和劫掠，逼得丘鵠不得不封關。
可是，這封關政策又能堅持多久呢？邊境之亂一日不解除，丘鵠便會處在岌岌可危的境地。
陛下，延髓已經第三次修書求援，我們該如何回應？
丘鵠議政殿上，朝臣們無不心急如焚，鄰國延髓陷入空前危機，而丘鵠與延髓一左一右，毗鄰相聯。
在五國政權拉鋸中，丘鵠與延髓是兩個實力相對較弱的國家，一直是利益相連，唇亡齒寒，一方若然不保，另一方也必遭重創。
丘鵠國主藍宬隻是沉默，許久才問：列位愛卿有何意見？上次援救延髓邊城已經令我丘鵠損失慘重，這一次……
藍宬本來便是一個胸無城府，缺乏主見的人，而他一手提拔的這些臣子們，也多是和他差不多缺少魄力的，能征善戰的武將都被他打壓貶謫了，朝中沒有一個治世能臣，一個個六神無主，扼腕浩歎，怎麽辦？能怎麽辦？！
一想起滅士兵團，修羅王這幾個字眼，他們就覺得胸口一陣緊，也不知北邊的天都是怎麽回事，讓這麽危險的惡魔軍團一路殺到南邊來。
如今，延髓都城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暗流水源也被其控製，延髓邊關十九個城鎮更是全部淪陷，而這一切，竟然是區區兩萬四千人所為。
修羅王原本隻是一個馬賊首領，雖然為禍西疆十年，血案累累，可是畢竟隻是馬賊，分散在東北方七八個綠洲上，尚不足以釀成滅國之禍。
然而最近他突然將自己的馬賊幫派改名為滅世兵團，從北往南，一路燒殺搶掠而來，毀滅綠洲城池無數，所過之處，所有生命一個不留。現在他們已經演變成最可怕的鐵血軍隊，而且殺戮之氣越來越深重，恐怕會將整個西疆變作一個巨大的修羅煉獄。
陛下，以微臣看來，我們應趕緊跟蘊沛取得聯係。隻要能聯合百裏瞻的鐵騎兵，剿滅滅世兵團必不成問題。一個年邁的老臣提了個中肯的意見。
另一人卻道：辦法是可以，問題是傳信使必須在三天之內達到蘊沛，若不然，延髓必滅，我們丘鵠便危在旦夕。而且，這事讓誰去才好？一旦出城，便是生死有命不由天。
眾臣子一片沉寂，誰會主動攬下這九死一生的使命？他們個個都暗自祈禱，千萬別被推出來上刀山下火海，忽然一個豪氣幹雲的聲音響起：我去！
眾臣子循聲一望，原來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宮廷侍衛巴特爾，隻見他高大魁梧，麵如古銅，一臉短短的鋼針般連鬢胡子，闊步而入，目光堅定，走到國王麵前，咚地跪在地上：陛下，巴特爾雖然隻是一介武夫，但也知為國為民，百死不辭！請派我去蘊沛吧！
他這一番話解除了其他官員有可能被派出去的命運，一幹人等趕緊附和，就連藍宬也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
他繼位之初丘鵠也是精兵良將不計其數，但是他忌諱武將的能力，怕他們不好控製，就一直抑武揚文，重視商業，將武將全部排擠出朝堂，才會導致如今國難當頭，沒有一個可以挑大梁的戰將，甚至連派出一個不怕死的使者去蘊沛求救都沒有合適人選。
巴特爾自告奮勇的請纓，他當即允諾：“巴特爾，如果你能順利完成使命回來，朕便封你為護國大將軍，領軍出戰修羅王的軍團。”
“謝陛下隆恩。”
丘鵠雖然並列五大國之一，近二十年來軍事方麵卻一再被抑製，轉變為以商為本，與各大國，獨立綠洲，私人城池，保持著密切的貿易往來。
在五大國中，丘鵠和延髓一樣，因為重文廢武，鐵血風骨的民族情懷日漸衰微，越來越富裕，家國民族意識卻薄弱到了極點。
貴族與賤民之間也劃分得越來越清楚，導致國基衰弱，因此凡遇外政問題皆是兩國聯手，也總算能在五國中立個不敗之地。
巴特爾回到家裏，看著年邁的母親和瘸腿的父親正在生火做飯，單薄佝僂的身影一直忙裏忙外。
心中一酸，他也不知道這一出城，還能不能再回到家中，但他相信這是他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的第一步，亂世雖險，卻機遇重重，他必須把握。
他的父母都是最底層的貧民，老年得子，對他疼愛更甚於常人，可是家裏實在太貧困了。
而他，空有一身騎射功夫和武功，在丘鵠這種隻重視商業和文官的國家，卻報國無門，建功無望，一直無法出人頭地改變貧民子弟的處境，沒有足夠的官位和財富，就無法盡孝，父母一直過得非常貧苦。
如今國勢頹危，正是他翻身求取功名的最好時機，若能成功，他就可以給父母最穩定富足的生活。
想到這裏，心下一定，他走到他們身邊說道：爹，娘，我要出使蘊沛了！
巴特爾的母親身子一震，眼角皺紋裏陡然蓄滿了苦澀淚水，她幹枯的手顫抖抓住兒子衣袖道：兒啊，你這是……你這是要把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丟下嗎？你可知道現在外麵有多亂？一出城就是九死一生。兒啊，咱們什麽樣的出身你不是不知道，你能做什麽大事？
瘸腿的父親卻隻是歎息一聲，道：“女人家別見識太短拖孩子後退，巴特爾平時總是雄心勃勃，希望能闖出一片天地。如今適逢亂世，正是他成就功業的大好時機，應該把握住。想有一番作為，害怕冒險怎麽成？”
“死鬼，也不見你建什麽功立什麽業，反倒白白瘸了一條腿退役回來，一輩子什麽都不能做了，害得我們娘倆跟著你受苦受窮，你還沒有得到教訓？。”
“你……”父親啞口無言。他廢了一條腿，又沒有得到官府津貼，家裏失去了頂梁柱，這娘倆跟著他的確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巴特爾一笑，扶著母親坐在桌子邊：娘，孩兒會回來的，您放心，回來以後，孩兒就立了大功！咱們就不用再受人歧視，過這麽貧苦的生活了。你好好照顧我父親，我就能安心出使蘊沛。
母親無奈地看著兒子，心知兒子一旦下定決心就定然不再悔改，無奈的歎息抽噎道：好吧，娘不阻攔你，但是你起碼要吃了這頓飯再走！
她搖晃佝僂的身影又開始在灶台邊忙碌，此刻與土黃陳舊牆壁相映成一幅教人倍覺淒涼的畫麵。
等到晚上，繁星點綴的穹廬下，大街上死寂一片，隻有大風過境的嗚咽聲，宛如野鬼夜遊。
巴特爾背上扛著一隻巨型玄弓，背著滿桶利箭，牽著馬悄然閃出迪迦城門，步履平穩，折足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