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固執木頭,垂死師父
萬幸他身上帶著的幾瓶藥丸和藥膏沒有遺失,給他細細塗抹了一遍金瘡藥,喂他吃了幾粒靈丹,脫掉他的外衣撕成碎布條,搭配著樹枝給他骨折斷裂的地方固定起來。
可惜沒有退燒藥物,她也隻能愛莫能助,專心將魚都收拾幹淨,拿進來就著篝火烤起來。
烤熟之後,她強忍著饞涎欲滴的誘惑,將魚肉嚼碎了繼續就著樹葉接來的水喂他。好不容易喂他吃了一條半烤魚,實在喂不進了,她也累得半死,來不及吃剩下的半條魚,就趴在他身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她就被沈崢滾燙的體溫嚇了一跳,他的症狀是高熱不退,汗出較多,最適合的退燒辦法就是甘寒退熱發,可是到哪兒去找對症的石膏、生地、麥冬等藥物呢?
楚淩霜憂心忡忡的走出山洞在這寒氣彌漫的潭水四周到處尋找,她施展輕功越走越遠,找遍了附近所有懸崖峭壁,什麽地方都沒有放過,終於找到了一些甘草、野生薑和生地,她長舒一口氣,興衝衝的飛奔回到山洞,卻又可是犯愁。
沒有瓦罐碗碟之類的東西,她該怎麽煎藥呢?一籌莫展的想了好半天,她才一咬牙將甘草生地野生薑這些東西一一分別嚼碎了,一點點用水喂給他。
這些東西不是苦辛就是酸澀就是苦辣,惡心得她出去吐了好幾次,難受得鼻涕眼淚。
就這樣艱辛無比的一天七八次喂他這些東西,又一直燒著篝火,有空便將他抱在懷裏,用真氣替他活血暖身,助他發汗,到了次日下午,他終於退燒。
又過了一天,她正嚼碎了烤魚就著冷水喂他時,他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拂過她的臉頰,她微微一愣,繼而驚喜萬分:“沈崢,你醒了嗎?沈崢!”
用力搖晃他,輕輕拍打他的臉頰,他終於艱難的睜開眼睛,聲音低沉嘶啞得嚇人,幾乎聽不清楚:“霜兒,你沒事了嗎?”
“嗯,我好好的。你別亂動,你身上骨折的地方太多,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起身走動。”
“現在還是夜裏嗎?”
楚淩霜驚愕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睛沒有眨一下,她的心頓時一沉,現在明明是白天,光線雖然不好,但是也不至於漆黑一片:“你看不到了嗎?”
沈崢茫然的睜大眼睛四下張望,依舊是什麽也看不到,世界一片黑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苦澀笑道:“我大概失明了,對不起霜兒,我成了累贅。”
“不準你說這樣見外的話,隻要你是我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失明,是不是殘廢。”楚淩霜說著在他唇上親了親:“我要你好好活著,和我一起尋找出路離開這裏。既然你醒了,還用不用我嚼碎了魚肉喂你?”
沈崢臉色微微一紅:“我自己來,這些天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是不是得好好報答我呢?”楚淩霜將魚刺剔除幹淨,遞到他唇邊,笑眯眯問。
沈崢邊吃邊問:“你希望我怎麽報答?”
“你說呢?”
“我哪知道你想要什麽,說吧,我一定為你做到。”
楚淩霜心髒狂跳不止,試探著摸了摸他的臉,見他沒有拒絕,便大著膽子依偎到他懷裏,咬著他的耳垂輕聲問:“你,可以嗎?”
沈崢驚得一口魚肉卡在喉嚨裏,差點噎死,咳嗽了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霜兒,你是女孩子。”
楚淩霜氣惱的捶打他胸膛:“你是木頭。”
“霜兒,我不是不想,可是我更希望在我們成親之後做這個。”冥越對風影的心思,對他父母的付出,都讓他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如果草率要了楚淩霜,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楚淩霜咬牙道:“如果我師父死了就好了。”
沈崢握住她的手:“你忍心殺他?他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不覺得愧疚嗎?”
“那怎麽辦?他要是活著,就始終是你我之間最大的障礙,他功力那麽高深,這世間無人是他的對手,如果他不肯放過我,沈崢,你說我們之間還有希望嗎?”楚淩霜淒然伏在他懷裏:“如果我和你木已成舟,他也許就會嫌棄我,放過我。”
“如果真這麽做了,我沈崢還算是個男人嗎?”沈崢抱著她歎氣道:“我要麽光明正大的娶你,要麽守之以禮,我不想以卑鄙手段得到你。”
“哼!分明就是怕我師父盛怒之下殺了你!”
“如果你真這麽想,你不妨現在就殺了我,看我是不是怕死。”沈崢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霜兒,請相信我。”
這個固執無比的死木頭!楚淩霜憤憤的從他懷裏爬起來:“你別動,我再去找點食物。”
“好,小心點。”
“哼!最好躥出來一個野獸把我吃掉,讓你後悔沒有滿足我。”楚淩霜氣咻咻的瞪了他一眼,可惜他眼睛失明,看不到她怒目圓瞪的樣子。
走出山洞,她沿著潭水往前走,一直走出去十幾裏山路,沿途沒有多少草地,樹木更是稀稀落落少的可憐,如此貧瘠酷寒之地,自然不會有什麽食草動物,沒有食草的,就也沒有肉食動物。
她撫著咕嚕咕嚕直叫喚的肚子,天天吃烤魚,她都吃得想吐,可是想找到不一樣的食物,實在太難了。
不管什麽動物,拜托你們出來幾隻好不好?讓我打打牙祭我日後給你們天天燒高香……她在心裏一直嘰嘰咕咕的祈禱著。
忽然,她目光發直,不敢置信的看向遠處水流變淺,亂石密布的河邊,那亂石淺水之間一動不動躺著的不是一個人嗎?怎麽那麽眼熟?
腦子裏嗡的一聲,她屏息走了過去,仔細一看,果然是冥越!
算算從她和沈崢落崖到現在,起碼過去六七天了吧?冥越為何也掉下懸崖?他不是為了她跳下來的吧?
大概是在水裏浸泡得時間太久,冥越原本清瘦的身子有些浮腫,臉上戴著的銀色麵具早就不知道被水衝到了哪裏,一張臉呈青灰色,身上多處血肉翻卷,似乎摔傷得不輕,傷口處被泡脹,已經看不到血紅色,隻是慘不忍睹的灰白色,很多吸血的微型水蛭正吸附在他傷口處。
楚淩霜看得心驚肉跳又惡心無比,這家夥功力通神,美貌絕倫,竟然死得這麽慘,成了水蛭的食物?
師徒一場,是不是得將他掩埋了,以示哀思?
她強忍著對蟲子的惡心恐懼,慢慢走過去,用手裏的匕首將他傷口處的那些水蛭連刮帶揪,全部清理掉,拖起他的屍體往岸上拽去。
拖到岸邊岩石上,她還沒有鬆口氣,忽然覺得他的手指動了動,碰到她的手腕,嚇得她頓時渾身炸毛,難道師父詐屍了?!
她撒腿就要逃竄,卻聽得身後那屍體似乎呢喃了一句什麽:“影兒……”
僵屍也會說話?!楚淩霜心頭一驚又有些酸楚,忍不住停下逃命的步伐,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冥越弧度極美卻慘青色微微泛著死氣的唇蠕動了一下,眼睫毛顫動,漆黑入鬢的劍眉也跟著微微一蹙。
這是詐屍還是沒有死透?!
不管他是詐屍還是沒有死透,管自己什麽事?他活著隻會成為自己和沈崢最大的阻礙,最好世間從此再無冥越這個人。
楚淩霜狠狠心,轉身飛一般的逃離此處。
然而飛奔了幾裏路,她不由自主停下來,腦海裏不斷翻湧起他教她躡月劍法,他派迦葉夜夜給她送去蜉蝣魚湯,還有毫無保留的將神月宮隻有宮主可以修煉的清羽靈笈傳授給她,甚至為了她傷勢盡快愈合也為了她飛速提升功力,潛入輪回湖底獵殺魔獸身負重傷,才導致一係列惡果,淪落到今日這種下場。
他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自己真的要無動於衷,見死不救麽?
她捧著腦袋痛苦的沉思良久,又狠心走了幾步,卻終究覺得愧疚難當,忍不住折返回去,步伐沉重的回到他身邊。
用手指探了下他的鼻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再摸摸他的心髒處,幾乎沒有心跳的跡象,可是依舊有那麽一點點溫度,顯然他雖然沒有死透,卻也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和死人差不了多少。
怎麽辦,救他,還是袖手不管?
她握緊手中匕首,瞬息之間腦子裏轉過無數個念頭,有那麽一刹那,她惡向膽邊生,心想不如給他心髒來一下,讓他死透算了,一了百了。
然而匕首在觸及他心髒時,她怎麽也下不了這個毒手。她恐懼他接近於神的可怕功力,也害怕他的強勢威逼,可是,她沒有辦法恨他,更狠不下心殺了他。
最終,她懊惱的收起匕首,將他背了起來。
這家夥個子太高,背著他他的雙腿都拖在地上,走起來磕磕絆絆,深一腳淺一腳,別提多辛苦了。
楚淩霜走了一程,累得要死,改為抱著他趕路,無奈沒多久雙臂就有些酸麻,隻好再換姿勢拖拽他。
好不容易才算把他弄回了山洞裏,楚淩霜氣喘如牛,三魂氣魄都快累得出竅了。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氣。
沈崢渾身多處骨折還沒有好,無法起身扶她,又看不到東西,隻能問:“怎麽了霜兒?你剛才扔了什麽東西在地上?”
“是一個快死的人,我師父。”
沈崢一驚,繼而了然,不由沉默下來。
以冥越的功夫,他若是清醒過來,必然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可是他也掉下了懸崖,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看到楚淩霜跳崖,他也跟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