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２章 心爐問沸火初紅，不是你的誰
方禦天勸說不了他，怕晚了楚淩霜會發生意外，趕緊離開趕上她的馬車，和侍衛們一起去羅先生那裏。
沈崢高燒渾身肌肉酸痛，頭暈目眩，喉嚨也疼得難受，吃力的起床，穿衣洗漱。
走到門口時，終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那碗粥，遲疑片刻，他返回來盯著那散發著誘人清香的晶瑩剔透薑絲蔬菜水果雞肉粥。
那麽可口的香氣，那麽清雅的字和圖，一時間讓他無從分辨，誰才是真正的影兒？
楚淩霜，如果你是，為何從一開始就不承認？我曾經問過你那麽多次，你為何始終瞞著我？
憑感覺，他覺得楚淩霜的氣質更像影兒，可是，黑衣少女也有影兒那樣的眼睛，也會《相見歡》，而且她有青鸞墜信物。
始終沒有機會真正接觸過，他不清楚黑衣少女的性情，也許她的性格也像影兒呢？
不行！他一定要親眼見過，仔細確認，他不想糊裏糊塗錯認牽掛了那麽多年的女孩。
端起那碗粥，他閉上眼睛仔細品嚐，入口即化，清甜軟糯，腫痛的喉嚨感覺不到任何吞咽的窒礙，為這一碗粥的貼心溫柔，他心底一聲歎，一滴不剩的喝完。
餓了一天雪地裏又佇立一夜的冰冷身子漸漸泛起暖意，他不禁再次自問，楚淩霜，你是影兒嗎？
放下碗，他大踏步出了房間。
守候多時的厲冉擔心勸道：“王爺，你氣色很差，應該臥床養著。有方少城主在，如果那黑衣少女是你要找的女孩，他知道該怎麽做。”
“她是不是影兒，連我都不確定，禦天又如何判定？走吧。”
厲冉無奈，隻得陪著他前去。
暗衛們立即從各個藏匿之處，以各種不同身份，不著痕跡暗中跟隨保護。
沈崢和厲冉騎馬，楚淩霜則是坐馬車前往，出發時間有先後，卻幾乎是同時到達羅先生府邸。
站在府門前，沁人梅香撲麵而來，楚淩霜不覺深深吸了口氣。
投了拜帖之後，沈崢上前，想要與她並立，她咬了一下唇，往一邊讓了讓，依舊拉開距離。
“你在怪我？”
“不敢。我現在不是你的誰，挨得太近，你不怕你的影兒吃醋，一直躲著你，吊著你的心？”
“你不是我的誰？別忘了，你我的婚禮天下皆知。”
“你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
“我會找出真正的影兒。”
楚淩霜冷笑：“可惜，你希冀的那位，今天似乎沒來，王爺空跑了。”
“現在還早，不急。”
“你……”
“咳咳。”看不下去了，方禦天咳嗽提醒兩人注意身份：“眾目睽睽下，別鬧得像冤家。”
“冤家？”楚淩霜和沈崢對看一眼，不以為然一撇嘴，卻還是配合的走近了一些，作出伉儷情深的樣子。
下人進去通報沒多久，朱紅大門開處，一身暗紫紅色衣袍繡著鬆竹的儒雅俊朗中年男子便在管家和貼身護衛們的簇擁下，來到大門外迎接，抱拳深深鞠躬一禮：“沁王爺和王妃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二位請。”
沈崢回禮道：“勞駕羅先生親自相迎，實在榮幸之至。”
楚淩霜也回了一禮，微笑道：“誰不知道羅先生是芳華齋三大首領之一，滿腹經綸又有無人可及的投資眼光，整個組織的人事變動和發展策略，都出自你的手筆。今日一見，單是先生你的氣度，就讓淩霜明白，不負虛名。”
“哪裏？羅某和其他兩位首領求賢若渴，隻要是真正有才華的，我們都倒履相迎。王爺，王妃，請。”羅先生屈身請他們進府，邊走邊道：“其實我們這個組織真正的靈魂人物是容小公子，這四年來如果不是他目光深遠，奇思妙想迭出，芳華齋的生意不會覆蓋到四國範圍內。”
楚淩霜畢竟十幾年來一直養在深閨，對於天下大事所知不多，沒有接話，隻靜靜跟隨著。
沈崢微笑道：“聽說容小公子如今才十六歲，先生說這四年來芳華齋的生意實際上由他指揮，他十二歲就接手生意了嗎？”
羅先生似乎自悔多言，岔開話題道：“小公子也隻是代替他父親鬧著玩瞎指揮的，他認為要做就做大的，不能隻限於國內。”
“要做大的？”楚淩霜半開玩笑道：“那你們不如連各國軍服頭盔戰靴這些生意也包攬了。”
沈崢和羅先生都是身子一震，不約而同看向她。
涉及到軍隊，這是大忌會，芳華齋生意再大，畢竟是民間商會同盟，怎可涉及軍事？
軍事裝備曆來隻能官家經營，除了兵部，民間商會誰敢研發軍服和各類裝備？
這個話題太敏感，沈崢和羅先生又察覺到周圍暗中潛藏著的居心叵測高手，為免禍從口出，便一致忽略掉楚淩霜的這個話題，直接跳到風花雪月上麵去。
到了客廳，獻茶之後，羅先生直奔主題：“羅某非常欽佩王妃你的設計理念，不知道王妃有沒有合作意向？”
“僅僅隻憑昨天的一場秀，羅先生確定可以代替芳華齋總盟會決定對我的聘用？”
“當然不是，羅某想請王妃再展露一下才思，重新設計一套服飾，如果依然出彩，便會正式聘請你為設計師。”
楚淩霜呷了一口茶，微笑道：“羅先生，我要麽不做，要做就做你們芳華齋的總設計師，這個你可以決定嗎？”
羅先生一驚，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她：“總設計師？”
沈崢也有些意外，她是不是太托大了點？
要知道，芳華齋的生意二十年來，一直是大秦國第一商業聯盟，四年前開始逐漸向其他國家蔓延，如今已經遍及四國，是這片大陸上民間商會的至高組織，富可敵國，內部組織非常嚴密，涉及的生意範圍之大之廣，絕對超乎世人想象，想做這樣一個商業帝國的總設計師，就等於也掌握了一部分這個組織的發言權。
她再有才情，不過是個十六歲的閨閣少女，能有幾分實力和魄力？
一直侍立在沈崢身後的厲冉，不禁歎道：“王妃，別張狂得沒邊了，擺譜吹牛也得看實力。”
看沈崢、羅先生和方禦天他們質疑的目光，還有厲冉赤落落的譏諷，楚淩霜一笑：“對，一切靠實力說話。如果我不能勝任，那麽我馬上走人，如果可以，請羅先生奏請總部，將總設計師的名銜給我。”
“那好，請王妃展示自己能力。”
“麻煩先生帶我去書房，準備大幅宣紙二十四張，還有各種畫筆和顏料。”
“二十四張？”羅先生有些不解：“為何要這麽多張宣紙？首飾、發型和衣裙等等細節，王妃是不是要分開細細畫出來？”
“不必分開來畫，先生準備好這些就是。”
方禦天邊走邊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崢，低聲道：“感覺到沒？今天她很反常，似乎有一種爭強好勝的意思，特別想驚豔一把，平時她可不是這樣的，巴不得將自己的光芒都掩蓋起來。”
沈崢不置可否，隻淡淡反問一句：“有嗎？”
“你看不出？哼，你就裝吧。”方禦天白了他一眼。
到了書房，羅先生和沈崢親自幫楚淩霜調和作畫的顏料，然後研墨，鋪開宣紙。
楚淩霜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大雪又紛紛揚揚飄灑下來。
她略一凝神思量，便提筆開始作畫，踏雪尋梅圖，圖中女子豔紅長裙，豔烈如火，高貴清雅。她的發型頭飾，還有脖子上手腕上以及腰間所配飾物，無不鮮麗新雅，精致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旁邊一首題詩：寒日客來茶當酒，心爐問沸火初紅。尋常一樣風和雪，才有梅花便不同。
沈崢心頭一跳，不由看了楚淩霜一眼。
心爐問沸火初紅，她以火爐比擬自己的心，是在表明她的心跡，也是在控訴他的猶疑吧？
可是，她真是他的影兒嗎？
楚淩霜瞥了他一眼，他眼底的一絲遲疑，讓她一陣失望，再也不想理他，隻專心作畫題詩。
羅先生驚豔萬分的拿起第一張畫，觀摩再三，嘖嘖稱歎：“這衣裙款式和女子從頭到腳的配飾，無一不是巧奪天工的新奇絕美構思，旁邊還附注著各種物品所需的最適宜原材料，實在太完美也相當直觀，王妃，你真是太有創意了！而且你的畫工，羅某敢打賭，當世所有名畫家，還沒有人可以達到王妃你的境界，你的造詣，堪稱千古獨步。”
“羅先生，淩霜愧不敢當，你千萬別再謬讚了。”她一邊說，一邊運筆如風，眾人越看越心驚，越拜服，實在不敢想象，她每一張畫，就是一套最無懈可擊的絕美衣裙首飾。
不但構思新巧精致，而且畫工行雲流水渾然天成，就像她做的菜，功底和意境兼備。
仔細看下來，她竟然是按照二十四番花信風之說來構思設計，曆代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個節氣。每年冬去春來，從小寒到穀雨這八個節氣裏共有二十四候，每候都有某種花卉綻蕾開放。
一年花信風梅花最先，楝花最後。經過二十四番花信風之後，以立夏為起點的夏季便來臨了。其順序依次為：
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
大寒：一候瑞香、二候蘭花、三候山礬
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櫻桃、三候望春
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
驚蟄：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薔薇
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蘭
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麥花、三候柳花
穀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