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見歡

  做完這些,沈崢親自去芳華齋駐明月城的首領羅先生處查詢黑衣少女傾城的資料。


  羅先生給出的信息和沁香苑後台負責人說得相差無幾,都沒有那黑衣少女的詳細資料。


  派出的各路人馬苦苦搜尋一天,沒有得到那少女的絲毫線索,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消失得非常徹底幹淨。


  沈崢悔不當初,再看楚淩霜,就惱恨得不行,不想多看一眼。


  他覺得如果不是她幹擾了他正常判斷,讓他總是情不自禁將她錯當成那個女孩,他就不會在明影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失之交臂,更不會讓她失望到消弭所有蹤跡。


  是夜,大雪紛飛,沈崢獨自坐在落滿積雪的屋脊上,望著蒼茫夜空,承接著鵝毛大雪茫然出神。


  一陣潺潺的琴聲,忽然從他們所在的這處客棧後院裏逸出,流響在靜寂得隻有簌簌落雪聲的天地間。


  同時,一個清靈婉轉的聲音唱道:“


  亭亭秋水芙蓉,翠蕤中。應是三生有幸,與君逢。


  天機山,雲錦亂。思無窮。縱隔銀河猶解、共滄桑。”


  沈崢驀然一震,胸膛一熱,不敢置信的循聲看向楚淩霜的房間。


  相見歡!那是天機山與明影相遇時,溪水潺潺,小小的她才思敏捷,窩在他懷裏一邊聽蛙鳴,一邊看著星空聽著他講的銀河鵲橋牛郎織女故事時,隨口吟哦出來的詞句。


  當時他非常震驚才十一歲的小女孩,怎麽能出口成章,想出這麽美的詩詞,一時情難自禁,就用笛子為她伴奏,讓她唱了好多遍這首《相見歡》。


  在那裏他們度過了最難忘的九天,一起經曆生死考驗,躲避無數高手追殺,在九死一生中,依然有好多浪漫溫馨的片段。


  生死與共之際,他倆曾經互相許諾,想永遠在一起,他要等她長大。等她長大了,他就娶她。


  琴聲連綿不斷,楚淩霜一遍又一遍的唱著隻有他倆才知道的詞曲。


  她才是明影?!青鸞墜不足為憑!這首相見歡才是真正的憑證!


  除了真正的影兒,還有誰能知道當年他就是因為這首詞,情思激蕩,才許下她一生一諾,不失不忘。


  沈崢起身就要飛身下去,去楚淩霜的房間,忽然,遙遠天際,也響起一道琴聲,和楚淩霜的琴曲一模一樣,也是《相見歡》,而且,也有一道非常好聽的少女聲音曼聲而歌:


  “亭亭秋水芙蓉,翠蕤中。應是三生有幸,與君逢。


  天機山,雲錦亂。思無窮。縱隔銀河猶解、共滄桑。”


  相見歡!也是相見歡!

  都有一樣的漆黑微微透著墨藍的奇異美麗眼睛,而且,那黑衣少女還多了青鸞墜!


  所有憑據加起來,黑衣少女才是毫無異議的影兒!


  沈崢瞬間轉過無數念頭,將楚淩霜嫁入王府後到現在為止的一切言行細細回想了一遍,急切的判斷,最後嫌惡的瞪了一眼她房間的方向,飛身縱掠,循著琴聲去找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


  一直撫琴而歌,癡癡望著屋脊上沈崢身影的楚淩霜,捂住燒毀的臉頰無聲落淚。


  多可笑!在沈崢一路上一次次逼問她的時候,她因為擔心沈崢出於男人的嫉妒,會對她深埋心底的廖清不利,始終拒絕回答她五年前去過哪裏,也瞞著他她和慕容羽相識的時間和地點。


  她怎麽就不敢大膽想象一下,沈崢不僅僅是和廖清麵容相似,聲音相似,他分明就是她放在心上多年的廖清哥哥!


  她為什麽不敢把沈崢當做廖清?難道重逢就一定要千難萬險,而不能有意外驚喜?為什麽她總是極力否認將他倆當做一個人來想象?!


  她甚至還拿皇上沈嶸的五官也和廖清有五分相像,而說服自己沈崢不可能是廖清。現在她才恍然,沈嶸沈崢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都繼承了先皇的一半容貌,有幾分相似度也不足為奇。


  好傻!自己簡直笨死了!


  可是而今,她終於敢確定沈崢就是她要找的人,是她朝思暮想整整五年的意中人,是她的廖清哥哥,他卻不認她,說她是冒充影兒。


  怎麽會陰差陽錯?!


  為什麽會突然多出一個和她有著一樣眼睛的黑衣少女?青鸞墜不是給了慕容羽嗎?為何會到了黑衣少女手裏?


  那少女怎會知道青鸞墜和相見歡是相認的憑證?她究竟是誰?目的何在?


  楚淩霜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追問,卻情知自己沒有讓沈崢相信的證據,何況,那黑衣少女武功深不可測,又有和她一樣的才情,魅力無窮,完全有假扮明影的資本,也有完勝她楚淩霜的實力。


  而她自己呢,她忽然想起沈崢和慕容羽的話,她毀容了,的確嚇退了沈嶸,讓他有所遲疑,將她轉手賜給了沈崢。


  她的醜,既然能嚇退皇上,她又如何敢斷言,她的廖清哥哥不會嫌棄她的醜陋?

  會不會她念念不忘的廖清,其實很介意她的毀容,就算她有了證明自己是明影的機會,他也不願意認她?

  他寧願錯認一個和明影相似度很高的贗品?因為贗品不但有她一樣的才華,更有最美的容顏?


  會嗎?!會是這樣嗎?!


  楚淩霜由最初的痛悔絕望,變得渾身發寒,如果廖清真的嫌棄她的貌,那麽這一生,就戒了他,忘了他!她楚淩霜絕不會乞望一份不純粹的愛情。


  她寧願孤獨終老,也絕不為一個不值得的男子自苦,自虐,自賤。


  拭去滿臉滾落的淚水,她想勸服自己別難過,別哭,可是依然有止不住的悲痛辛酸彌漫上心頭,一波又一波,疼得她快要窒息。


  沈崢飛掠過無數重院落和屋脊,終於接近那琴聲和歌聲,然而,大雪紛飛中,琴聲和歌聲忽然銷聲匿跡,他停佇在高樓之巔,一下子失去了追尋的方向。


  萬籟俱寂,隻有簌簌落雪聲,和遠處紅樓歌館隱隱約約的靡靡之音。


  明影,你在哪裏?你不見我,是怪我錯認了她人?你怪我辜負了你的多年等待是嗎?

  沈崢痛悔、迷茫,舉目四望,不知道何去何從,茫然佇立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放聲喊道:“影兒,讓我看你一眼好嗎?影兒,別躲著我,影兒,影兒,你到底躲在哪裏……”


  一整天他都忙於找人,沒有心思喝一滴水,更不必說吃飯。在蓬萊洲雖然解了毒,可是那麽複雜厲害的毒素,對身體損傷很大,他這段時間精力明顯不如以前。


  在風雪中默默站立一夜,天亮的時候,一直守在不遠處不敢上前勸慰的方禦天和厲冉,終於忍不住飛身過去,拍了一下身上落滿厚厚積雪,像一個雪人的沈崢:“回去吧,既然明影用琴聲和歌聲引你過來找她,就說明她還是在意你的,等她氣消了一定會見你。”


  沈崢應聲而倒,兩人嚇了一跳,趕緊俯身查看,這才驚覺,沈崢額頭和身子滾燙,不知道何時已經發起高燒,早就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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