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雨领着精锐杀手,一直走到林子向密林过渡的地带。
南宫雨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处的林子比较稀疏,一环沼泽和湿草地环绕着前方的密林,正好在此处断开。
换而言之,那女子想要从密林子逃出来,选此处为出口,最为合适。
“雨公子,再往前走,就是密林了。那里树木高大,常年不见光,很久很久以前是个古战场。后来被风沙掩盖了,就废弃了。再后来,沙漠风向变了,此处风沙变少,就长出林子来。附近很多村民,进林子挖宝,也会死在里面。老林子比较危险。”精锐中有个本地人,这次就让他带路。
“挖什么宝?”南宫雨问。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白霜月,一听见宝物,就会疑心是白霜月。
“哪有什么宝,都是以讹传讹。古战场上有不少将军,还有人说有皇帝御驾亲征过,死在战场上。所以,村民就想进去挖点东西。”本地人回话。
南宫雨有些踌躇,挖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这火,还放不放?
没有宝物比得上白霜月,他一定要抓到那个女的。
“放火。”他下定了决心。杀手们训练有素地拉开阵势,奋力将手中的火把投入林子中。
不少火把被枝繁叶茂的树挡了回来。还有不少火把从枝叶的空隙里穿过,落入林子之中
南宫雨坐在高头大马上,满意地看着。昨夜,地字号杀手把那女子的马杀了,她即便能逃出林子,也逃不出神龙村。何况,林子有他南宫雨坐镇,她根本插翅难飞。
据舟渡野说,那个女子自称叫风夜雪,正是他们在集市上打赌时遇到的那位书生。
什么风夜雪。南宫雨冷笑不已,只有舟渡野那个傻老冒才信这种名字。那女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老林子特别湿润,很难着火。一旦火势蔓延起来,浓烟滚滚,越来越大。浓烟呛进了风去哀所在之处。
风去哀扯下一片衣角,不慌不忙地用衣角蒙住口鼻,仔细辨认了方向后,朝着光比较亮的地方走去。
林子太密了,她进来的时候过于惊慌,没有留意经过了什么地方。现在只能撞一撞运气。
或许,我便死在这片林子里了。风去哀心中想,步子不停。昨晚见鬼,可能是预兆。风去哀甩甩头,笑了笑。
做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身后的浓烟厚得看不清树木,风去哀加快脚步跑起来。前方隐约有火光,应该是比较外围的树林,比较干燥,所以着火了。
林子里越来越热,风去哀被热浪袭击,有些窒息。火光已经在眼前了,枯枝败叶烧得噼里啪啦地。
风去哀几次冲进火光中,还没碰到火,已经被热气灼伤,不得不退开些。
火势越来越大,身后浓烟也逐渐掩盖过来。如果再不冲出去,只能葬身火海。
然而,风去哀没有把握,眼前的火海到底有多大范围。
如果冲进去,要跑小片刻才能跑出火海,那她不死也重伤。
不能再犹豫了。风去哀将外衣脱下来盖在身上,义无反顾地冲进熊熊烈火之中。
“那娘们出来了没有?”南宫雨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正午的天气太热了,加上前方林子着火,热浪滚滚,南宫雨受不住,便让手下在远处搭了个凉棚,自己坐在凉棚里休息。其他人在林子出口等着。本来南宫雨还想喝点茶水,可惜,附近几个茶摊都不愿意出来摆摊了。两个手下出去老半天,也找不到卖茶的。
一个杀手擦了擦汗,回话说:“还没。”
“可别把她烧死了。”南宫雨突然想到,正常人应该能晓得往出口跑,但万一这个女子脑子不灵光,往林子深处跑,岂不是被老烟呛死。
南宫雨心焦,百密一疏啊!“快!你们分成两批,一批人灭火,一批人在出口处高喊,让那娘们循着声音出来!”
两批杀手立刻按照命令分成两队。负责喊话的那队,伪装成附近的村民:“老林子着火了!里面有人吗!此处火小,快往这边来!”
风去哀听见了呼喊声,目光闪了闪。这些人假装以村民的口吻喊话,他们的声音穿过烧得正旺的火势,压过了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清楚地传到了她耳中。
普通村民哪来这么雄厚的内力。
不过,风去哀别无选择,那些人诱她出去,应该还有求于她,冲出去还能有生还的余地。
她闭上双眼,投身熊熊火海。
当看见一个浑身是火的人从林子里跑出来时,南宫雨等人喜出望外,“上!”
随着南宫雨一声令下,众杀手有序地扑上去,有人将风去哀身上着火的袍子除下来,有人扑灭风去哀身上的余火,还有人掏出了枷锁,要把风去哀锁起来。
南宫雨快步来到风去哀身边,见她已经昏迷不醒,脸上几处烧伤的痕迹,左脸颊那朵火纹的颜色异常鲜艳。
他有一瞬间晃了神,这朵火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能确定,当初在破庙时,没看见所谓的风夜雪脸上有东西。她脸上有一朵红色的火纹,还是舟渡野无意中说的。南宫雨从未亲眼见过。
此刻,他却觉得这火纹的模样,他应该见过。
他仔细想着,却没有更多印象。他便不想了,对那些手下说:“一个昏死过去的女流之辈,你们也如此紧张,简直有失我神龙山庄的威风。”
杀手们将风去哀上了枷锁,便从两旁退开。
南宫雨走近风去哀,见风去哀双目紧闭,嘴唇发干。“拿水来,弄醒她。先带回神龙村里,让我好好盘问盘问。”这里热得难受,他一刻都不愿意待。
身后的一个杀手递上水,被南宫雨横了一眼。杀手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拔开水囊,略略弯腰,将水浇到风去哀脸上。
风去哀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凤目中盛满了感激的笑意。
“无论如何,谢谢你们救了我。”风去哀这句说完,拔出了那杀手腰间的佩剑,反手砍断了枷锁,又顺势将近在咫尺的南宫雨拉进怀中。
等她一句话说完,长剑架在南宫雨的脖子上。动作干净利落,毫无迟疑,快得没人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雨到底是大门派的少主人,也算见过些风浪,他当即抬手,制止了拔剑的属下们。
“都别乱动。风姑娘,有话我们好好说。”南宫雨慢条斯理地说,称呼也从“那个娘们”变成了“风姑娘”。
“好说好说。我们好久不见了,也是该好好谈谈心。”风去哀的声音端庄而客气,手脚毫不客气,拖拽着南宫雨往后退。
白霜月果然是个奇物,能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变成一个武功底子颇厚的高手。她这身手,不是光快就能办到,必须要有足够的内力来支撑,才会突破常人速度的极限。南宫雨认定了风去哀能有今日的巨变,是因为在沙漠中吸取了白霜月的精华。想到白霜月的奇效可能已经被这个女人完全夺走,南宫雨又恼又怒,但剑在脖子上,他又无法发作。
“是啊,舟渡野少主十分挂念你,让我来寻人。可让我找着风姑娘了。我送你回千机门?”南宫雨使出神龙山庄惯用的伎俩,不露痕迹地栽赃给千机门。哪怕露馅了,他也能说是为了舟渡野和风夜雪好,以为二人置气闹别扭,所以他才出手找人。
那个二愣子,武功虽高,自以为是,实际上没什么脑子。他那个掌门母亲始终不愿意信任神龙山庄,倒是个棘手的人物。不过,舟上尊始终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最近又受了伤,千机大试最终还是神龙山庄的囊中之物。
乍一听到舟渡野的名字,风去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手上的剑牢牢地抵在南宫雨的脖子上。
昨晚,她受了许多精神上的折磨。可舟渡野的身影、言行,不曾出现过。即便不想说出这个事实,她内心深处也知道,舟渡野不曾真正地给她灵魂留下任何烙印。
现在,她连他赠送的匕首都丢了。听说,那是千机门少主的信物。
命中如此,便如此吧。
当她穿过火海时,脸上的火纹就像活过来一般,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故乡一般踊跃。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它在脸上扭曲跳动。她全身的血液和经脉,都随着火纹的活跃而变得不一样。
这种感受,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风去哀身上。
在破庙里闯乱箭之阵时,有过。
在大漠里手刃白衣少年时,也有过。
但最早的那次,是竺沙白的血蛊钻入身体之中时,除了极大的痛楚之外,还有这种感受。兴奋,按捺不住,敏感。平时不怎么动的四肢和身子,变得极度灵活。平时因看法书而使用过度的视力,不仅变得清晰,还能看出面前的阵法或招式的所有破绽。
风去哀知道南宫雨在岔开话题,想趁机反制她。她淡淡地说:“舟少主一片好意,可惜风某没好好保管,弄丢了。还望你能转达歉意……”
“如果你能从我的剑下活着回去的话。”
风去哀波澜不惊地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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