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白日喧嚣暂时归于沉寂,偶有鸡鸣,偶听犬吠,他们将桌子搬出门,粗茶淡饭就着斜阳山色,安逸得好似融入了一副岁月静好的图景当中。
族堂——
因为席家村没有牢房,席欢颜被锁在了大堂柱子边,锁链一头铐着她的手,一头拴着立柱,旁边还有两个村民值守。
心口的抽疼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蚀痛,疼感比初始低了好些,却绵绵不绝。
席欢颜坐靠在树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极力忍受这番痛楚。
“换班了,你们去吃饭吧。”
熟悉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竟是席穹东和席苍胜来了。
“换人,我与他们有仇,我怀疑他们会趁机谋害我。”
席穹东呲牙,“你想什么呢,所有事都是你臆想出来的,我们跟你可没怨没仇,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爹的徒弟,再混账也干不出欺师灭祖的事啊。”
原值守的二人一想也是,安慰席欢颜道,“真遇到问题你就大叫一声,后头几间里有族老坐守呢。”
席穹东挥手赶人,“你们快走吧,这里有我们。”
席穹东与席苍胜或立在门口,或盘坐在她周围,倒是没生什么事。
及至天色完全黑下来,席穹东突然说道,“傍晚吃得不够饱,我们加顿饭吧。”
“这时候到哪里去弄饭菜?”
“我家有野味,等着,我去拿。”席穹东空手离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口锅,和一条被剥了皮的狗。
席苍胜装模作样地问,“你哪里搞来的?”
“山里打的野狗。”他隐藏着恶意的目光大咧咧地落到席欢颜身上,“狗肉的味道最香了,炖到酥烂出来,拆骨吃肉,人生快事。”
可席欢颜没有睁眼,睡着了一样。
装!席穹东在心里啐了一口,招呼席苍胜到堂下小院架火。
水入锅,火烧旺,剁成大块的肉一放,撒下香料,炖上一个时辰,香味溢满堂,连里面的两个族老都被勾出来了。
“来来来,都拿上碗,肉够多,尽情吃!”
“真香啊,我去拿壶酒来。”
“酒不行,酒不行。”
“果酒,醉不了人,不碍事。”
“吃肉不喝酒,不就白吃了。”
席穹东、席苍胜一唱一喝,演得热闹,存心膈应席欢颜。
“行了行了。”族老席告牛发话,“今天就别喝了,茶水将就一下。”
二人这才作罢,兴奋地围在锅边夹肉吃。
席欢颜感觉身边蹲下来了一人,睁眼看见了今晚代替席誓荀坐堂的席告云。
席告云望了眼小院,低声问,“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席欢颜道,“猎人屋梁上的护宅图被划掉了。”
“嗯?”席告云不明白。
“那是我爹的源术,他估计谁也没告诉,只有亲身实践或看过他的手札,又或无意发现的人,才知道在村中杀人,会被这道源术缠身。”
席告云低骂,“疯子。”
“所以你认为划掉猎人屋梁上护宅图的人就是凶手?”
“今天席穹东追杀我的时候,指出我被护宅图袭身,足以证明他是知晓护宅图作用的。”
“但这不是直接证据,你能证明全村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其作用吗,能证明是他划的吗?”
席欢颜回答不出来。
席告云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明天他们可能会坐实你谋杀席苍烈之事,你别应,我争取保你不死,其他看天意吧。”
“告云过来吃肉!”席告牛转头喊她。
“我不饿。”席告云摆手回了里屋。
席穹东是看见席告云和席欢颜说了什么的,他盘算了一番,自己等人没有落下切实的把柄,火是烧不上身的,如此心中愈发肆无忌惮。
他笑着端了一碗肉走进大堂,放席欢颜面前,“别说我不念及以前的情谊,给你吃。”
“滚。”席欢颜冷淡道,“再晚一步我就用锁链扭断你的脖子。”
席穹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到她双手被铐着,梁上还有护宅图,嘴角泄出笑意,冷哼着往外走。
席告牛看见这一幕,心中腹诽了一下,又忙低头吃肉,这孩子怕是斗不过族长的,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却说席穹东将将要走到锅前时,席欢颜的眼神逐渐森冷,猛然发力先后将双手大拇指掰错位,骨头的错位使得手部缩小,她快速挣脱了镣铐,飞扑上前,抓住席穹东的头按翻了狗肉锅,摁进燃着暗火的柴堆,滋啦的皮肉灼烧声与惨叫并响。
席告牛、席苍胜二人惊落了碗,神色惶惶,想要拉开她,席欢颜怎能让他们得逞,拎起铁锅抡转一圈,吓退了他们,立刻冲出族堂,蹿入漆黑的村中。
“不好了,席欢颜逃了!”
“不好了,席欢颜逃了!”
敲锣打鼓声唤醒了入睡的山村,一大帮人齐聚族堂。
吵杂之中,席告牛道,“苍胜已经带着三人去追她了,当务之急是抢救穹东!”
席告水匆匆望了面目全非的席穹东,怒火攻心,朝周遭人大喊道,“我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你们也看在眼里,如今我们祖孙都是觉醒灵魂本源的,给村子带来的好处也将更多,我本不想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偏她欺人太甚,我一定她不得好死!”
席苍平附和,“小小年纪心肠便这般狠毒,留她不得!”
誓荀接连咳嗽,他一扫在场的族老,心里苦笑,这村子里还有能镇住他的人吗,唯一的武师席苍平都替他说话了!
“其他先不管,我要你将欢颜带到我眼前,好好地带到我眼前!”席誓荀用力拍了两下桌子,“她就是有错,也得在这族堂审明白!”
“告云,你带人一起去找。”
“是,父亲。”
席告水知道他是怕自己杀了席欢颜,心里不由气愤,便先由席告云跟着,到时再想办法分开。
那厢一队队村民分散寻找她的踪迹,这方席欢颜在山中迷了路,薄薄的雾气似乎搅乱了她的方向感,叫她找不到上山的道。
她摸出藏在鞋里的火折子,撕了一截衣服缠上长条粗枝,做了个简易火把,好分辨方向。
只是每每以为自己走对了,结果都是错的。
额上的冷汗不停往下落,心越来如刀搅。
树影婆娑,暗月无光,前途昏昏,后路茫茫,一点火光,微如萤火,摇摆将灭。
人过树,风过叶,簌簌作响。
“那边有人!”
席欢颜心头兀紧,丢开火把,只身没入林中狂奔。
“被她发觉了,追!”
将灭的火把旁踏过四双脚,条条黑影在林间疾驰闪过,草木窸窣,如虫爬,如蛇行,渐如豕奔,又猛如熊咆。
距离在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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