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先下手為強
槍聲停止了。
黎先勇咬緊了牙關，帶著他的小隊加快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衝進了雲霧林。
血腥味撲鼻而來，六具屍體散落在雲霧林中，血流滿地，嗜血的昆蟲鋪天蓋地的撲過去吸血，叢林蟻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肆無忌憚地啃食著屍體身上還有些溫熱的肉，慘不忍睹，這一幕讓整個尖兵小隊幾乎咬碎了鋼牙！
黎先勇歎了口氣，向連長報告：“黃鳳小隊已經全軍覆沒了……戰鬥僅僅進行了不到兩分鍾，幹淨利落，沒有留下活口。”
連長暴怒：“混蛋！我要殺了他們！”暴怒中險些就把望遠鏡給慣到山石上了。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緊緊抓住，才沒有將這具價格不菲的紅外望遠鏡毀掉。他狠狠喘了一口氣，問：“那幫混蛋往哪裏跑了？”
黎先勇沿著地上的痕跡一路追蹤：“他們正在朝山下快速移動，五點鍾方向！”
連長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追！”
黎先勇陰沉著臉打了個手勢，帶領他的小隊追了過去。整個連幾十號人分成三路迅速以他們為中心發起追擊，打到現在這批越軍特工已經又累又餓，而且一直被人家牽著鼻子走，被敵方用詭雷弄得死傷累累，現在又遭到伏擊，一次性折了一個搜索小隊，整個連隊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哪怕擋在他們前麵的是一座大山，他們沒有任何武器了也會毫不猶豫地拿腦袋去撞，直到把山撞塌，再繼續追擊！對於這些在叢林戰火之中長大的山地叢林之王來說，仗打到這個份上，什麽叢林，什麽雲霧，什麽地形，都不再是障礙，他們隻想要這股敵人死！
蕭劍揚、曹小強和伏兵隔了那麽遠也能感覺到殺氣迅速逼近，這股殺氣濃烈得讓他們心驚肉跳。看來在撤退的時候跟敵人發生交火真的不是什麽好主意，槍聲一響，那些本來被他們忽東忽西的走位弄得頭昏腦脹的敵軍一下子像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一樣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眼冒綠光要合圍他們，撕碎他們！如果能重來一次，估計不到萬不得己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會去攻擊那個搜索小隊了，即便幹掉他們隻用了不到兩分鍾時間！
曹小強邊跑邊微微喘息著問伏兵：“我說，老兄，隊長他們為什麽還不跟我們會合？他們再不露麵我們就要被撕成碎片了啊！”
伏兵說：“我隻知道一個大致的方向，鬼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裏！”
曹小強哀叫：“他們是成心想玩死我們是吧！？”
蕭劍揚低聲說：“閉上你的嘴，不要幹擾我！”
好吧，曹小強隻能閉嘴。蕭劍揚在最前麵探路呢，在能見度很低的熱帶叢林裏，聽覺比視覺更管用，眼睛隻能看出三四十米，甚至二十米都不到，而耳朵卻可以聽到兩百米內的動靜！異樣的蟲聲、踩斷樹枝的脆響、衣服跟樹葉草葉摩擦的聲響、打開槍支保險的輕響……這些聲音都可以告訴尖兵敵人在哪裏，如果他繼續這樣嚷嚷，幹擾蕭劍揚，大家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太陽已經下山了，狐蝠舒展一米多長的翅膀成群結隊地從昏暗的山穀間悄無聲息的飛過，這些外貌恐怖的生靈可以棲息在陰暗潮濕的林木之間，以果子為食，晝伏夜出，當太陽下山時，總能在叢林上空看到它們那巨大的身影。如果再加上幾聲鴉啼和一段陰森的配樂，簡直就是拍恐怖片的最佳場景了。
不過這些拍恐怖片必不可少、每次出現總能嚇得電影院裏的小女生汗毛倒豎的狐蝠在職業軍人眼裏可一點都不恐怖，純粹隻是蛋白質而已。現在第一小隊幾名隊員正圍坐在一起，分食一隻不知道從哪裏逮到的狐蝠。這家夥足有七八斤重，肉很厚，很嫩，如果能烤一烤肯定很美味，不過在叢林中跟越南特種部隊交手的時候生火烤肉吃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所以隻能生吃。他們撕掉這隻蝙蝠的皮，去掉內髒，然後用野戰刀將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再灑上一點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辣椒鹽，就用野戰刀戳起來狼吞虎咽了，一個個還吃得有滋有味……好吧，生肉雖然不好吃，但好歹也比他們已經吃了好些天的野戰口糧強些，尤其是壓縮餅幹，看著就反胃了。
狼吞虎咽之下，一隻大蝙蝠有大半進了他們肚子。
岩石拿起步話機呼叫山豬：“山豬，情況怎麽樣了？”
山豬回答：“那三個菜鳥正往這邊撤過來，越南猴子緊追不舍……估計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抵達這裏。”
岩石說：“保持監視，必要的時候開火支援他們。”
山豬回答：“明白！”
岩石結束對話，對隊員們說：“都吃飽喝足了吧？都動起來！我們三個小朋友已經帶著敵人在叢林裏轉悠了一天了，也該我們動一動了！”
隊員們帶著輕鬆的笑容處理掉吃剩的食物，然後抄起家夥直奔各自的潛伏位置。伏擊陣地早就選好了，所以他們顯得十分從容，即便敵軍的兵力是他們的幾倍！
微光夜視儀從一塊石碑上掃過，上麵是的文字和數字告訴他們，這裏是柬埔寨與泰國的邊境，沒有護照的話最好止步，別給自己找麻煩。這塊界碑是福音，隻要越過它就能進入泰國境內，越軍越境追擊的可能性是比較小的，隻要進入泰國境內，他們就安全了！
然而蕭劍揚等人可不敢放鬆，反而更加警惕。在訓練營裏無數次血的教訓讓他們意識到，最老練的獵手往往是在獵物自認為已經擺脫了危險，放鬆下來了的時候才會發動突然襲擊，不想死的話他最好時刻提高警惕！越過界碑之後他反而放慢了腳步，盡可能的不發出一絲聲音，微光夜視儀功率開到最大，雷達似的掃描著這片大樹底下長滿低矮灌木的綠色世界！伏兵和曹小強也是一樣，各自負責一百二十度的警戒麵，步步為營，絲毫不敢馬虎大意，而事實證明，他們的警覺性不是沒有回報的————
微光夜視儀鏡頭內那片油綠的世界裏多了幾個紅色的影子，正朝著這邊慢慢移動！是標準的低姿移動，身體前傾，重心在前，平端著步槍，三個一組，每個小組之間相距五十米，一個班的兵力！
越南人！他們居然已經超越了自己，正迎麵朝他們搜索過來！
蕭劍揚緩緩吸了一口氣，立即躲到大樹後麵，嘴裏發出一聲鴿子叫，提醒伏兵和曹小強，有情況！
伏兵爬到蕭劍揚身邊，小聲問：“敵人在哪裏？”
蕭劍揚盯著微光瞄準鏡，說：“就在前麵，離我們大約兩百米……一個班的兵力，從三點鍾和六點鍾方向走了過來，間隔二十五米左右！”
伏兵說：“媽的，這些死猴子可真難纏，掩護我！”拿出一枚66式定向地雷爬出去，將它布在一棵樹的樹根下，對準三點鍾方向。幹完這些，他又溜了回來，就躲在曹小強旁邊，等著敵人自投羅網。
過了七八分鍾，一個黑影從一棵大樹後麵慢慢的冒了出來，越南人愛穿的黑色三婆服使得他與黑夜完全融為一體，視力再好的人也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遍地都是樹枝樹葉，他走起來竟然沒有一點聲音，仿佛叢林中的幽靈，那股不知道多少次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所積累下來的殺氣讓潛伏在暗處的中國士兵心頭發涼，連唧唧亂叫的昆蟲也為之噤聲，是在南越叢林裏跟美軍一招一式練出來的老兵！
蕭劍揚眼皮微跳，伏兵的無名指微微抖了一下，隨即恢複穩定，曹小強這個吃貨悄悄的轉動槍口，槍槍瞄準了這個危險的家夥。那名越南老兵環視四周，盡管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大家還是能感覺到那冰刀般森冷銳利的目光掃過時那股透徹骨髓的寒意。幸好，大家隱蔽得很好，他什麽都沒有發現，但是他肯定覺得不對勁了，嘴裏發出一聲夜鶯啼叫，慢慢的後退！
伏兵注意到，這個家夥的姿勢放得很低，而且運動路線從來不會離開樹木一米遠，這也意味著就算他們開槍，這名危險的敵人也能在子彈擊中他之前躲到樹後，逃過一劫！他望向蕭劍揚，蕭劍揚微微搖頭，表示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眼看那家夥就要從自己的視野內消失了，伏兵暗想：“他肯定發現我們了！”他也不清楚這一波敵人中，像這樣危險的戰場幽靈到底有多少，如果有兩個甚至三個，他們可以說是毫無勝算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轟！！！
一聲巨響響徹樹林，棲息在樹上的鳥兒嚇得差點掉了下來，拚命扇動翅膀逃開，撲撲撲滿天亂飛。伏兵拉響了那枚定向地雷，一大團火光膨脹而出，數百枚鋼珠混合著數量可觀的彈片，以爆速呈完整的扇形像一把鐵掃把，朝那名越南特工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