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南直隸
第166章 南直隸
撲面而來的腥臭,潮濕讓老人感到異常的不適。
他握緊了手中的短劍。
面前的東西上半身如狼,下半身則似人。
有些地方明顯是從其他生物上取下,渾身用某種類似於針線一樣的物體改造而成。
縫合之處如果不是那些黑色的線條太過顯眼,人們第一時間看見那由無數肢體拼接而成的東西,多數都只會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忽略了此物的扭曲詭譎。
那種隱約中渾然天成的氣質,是一切人造之物所絕對不可能擁有的。
唯有那些真正的造物主方能創造出這樣精巧的生物。
哪怕眼前生物的肢體全部來自於不同的生命,它卻也依然散發著某種近乎於「這很合理」的氣息。
劉言逃出了家去,身後的房間中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咀嚼屍體的駭人的嚼碎骨頭的吱吱聲。
他竭盡全力的帶著家人,躲開頭頂那宛如巨帽一般的生命朝下方的街道投下來的幽藍的光束。
周邊的人家聽見了外面的響動,但看著天空中那個巨大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恐怖巨物,卻無一人敢於出門搭救。
相對於有實體的如狼的怪物,頭頂這個圓盤狀的東西才是最大的威脅所在。
它的藍光所攝,哪怕是那些有玄功鬼神護體的道長僧侶,都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和之前兩個月前南直隸派出的數百官兵一起被擄走,直到如今都生死不知。
那道藍光似乎發現了幾人投了過來,但身側土牆的陰影卻容不下所有人。
而身後有如狼的怪物衝出,封鎖了退路。
難道今日全家都要死在這裡了嗎?
劉言看著面前啜泣的妻兒,絕望的想到。
「這裡——」
身後那古怪狼人咆哮著,其後一道劍光在月色之下轉瞬殺來。
那是一名身著錦衣衛百戶長袍的年輕將官,此時正與這疑似狼妖的生命搏鬥在一起。
他朝著劉言等人喊道。
面前餓狼利爪兇猛,他一個箭步躬身避開,提劍便朝著面前的餓狼的腹部斬去。
但轉瞬間,李長壽便感覺不對。
那並非是刀劍入肉該有的觸覺。
而更像是某種堅硬到了極點的的昆蟲甲殼。
怪物吃痛之下,倒退幾步,從腹部流出腥臭的污水。
見那一行被追趕的百姓趁著狼妖被拖住之機遁入巷口,李長壽方才鬆了一口氣。
身後王小虎也拉開了令箭,天空中傳來一聲鳴響,緊接著便是七彩之光縈繞。
想必府衙里的那些來自京城的高人們聞訊后很快就趕到。
不過,為什麼,明明這巨大的帽妖如此顯眼,就算觀星台有所疏忽,鐘樓值守的官員也該敲響警鐘示警了才是?
聽著周圍寂靜的黑夜,李長壽隱約有些不安的想到,他用袖口擦拭著劍上的污血,緊盯著面前這個詭異,宛如無數物種各取下一部分拼接而成的怪物。
但越看,那種異樣感便在他心頭縈繞,愈來愈重。
「你到底——」
「李大哥,快走——」
李長壽看見那近似於人的軀幹上那一道熟悉的傷疤,還沒等他反應,眼前的如狼之物的眼中便閃過一道狡詐狠毒的光芒。 不遠處,傳來王小虎的驚呼。
那個東西,天空中的那個帽狀的巨物,此時收起了它所有的光芒,靜靜的懸浮在李長壽的頭上。
等到李長壽抬頭,一道巨大的藍色光芒瞬間籠罩了街道上的眾人,如同羅網。
所有人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地的鐵器,首飾等金屬品。
它在天空中閃爍了幾下,心滿意足般的重新升上天空,幾個呼吸之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南直隸的欽天監趕來時,看見的除了那些污穢污血外,只剩下李長壽祖傳的秋水劍證明著此地又有官兵百姓被那帽妖擄走。
負責鎮守此地的太和觀館主張法維臉色難看的看著眼前的這一片狼藉。
聽著四周院落百姓竊竊私語,有人趁亂將劉氏夫婦幼子抱回家去,避免了被那帽妖擄走。
萬一劉氏此次回不來,也算是能給他們一家留下些骨血。
張法維的臉色才稍稍的平靜了一些。
他看著身旁主管帽妖此事的刑案官員臉上竟無半點羞愧之意,臉上表情再次憤怒了起來。
「那帽妖如此猖獗,城內光芒如此之盛,為何觀星台沒有給出任何反應,最後發出消息的卻是幾個巡查的錦衣衛?趙按察使該如何解釋!」
「這——」
那官員神色莫名,表情依舊平靜。
想要說些什麼,但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般,卻遲遲不能回話。
張法維見此更氣,知道這金陵山高皇帝遠,加上經濟繁榮,欺上瞞下吃朝廷之稅銀已成風氣。
「觀主!這似乎是那狼妖的血跡!」
有道士發現了地上的那些污穢的血污,抬頭略帶驚喜的說道。
那怪物行事一向狡詐,有意避開城中的能人異士,專挑尋常百姓下手。
面對那怪物,尋常百姓哪裡有反抗之力,官府救援不及,而今面前的這灘血跡倒是第一次見。
「將宮裡送來的那幾條靈犬牽來。」
張法維聞言大喜,立刻便有幾條發色純白,身材纖細的長犬牽來,待其嗅過之後,便朝著北方狂吠了起來。
「跟我走——我倒要看看這帽妖號稱所謂白日無蹤,究竟是隱藏在了何處!」
張法維冷笑著一震道袍,再不看那神色莫名的官員一眼。
拱手后,竟直接轉頭就要帶眾弟子離開。
「我南京守備有快馬!又有精銳騎士!可助道長們追趕!」
旁邊,南京守備郭軒理聽聞前任南京守備在家中被狼妖啃食殆盡的消息,神色悲切,見張法維等人要走,上前抱拳說道。
「多謝——」
張法維道謝后,見那趙按察使依然默不作聲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狼妖血跡,不知在想些什麼,再度冷笑譏諷道。
「爾等玩忽職守,等三日後天子臨架金陵,還是先想想該如何向天子解釋今日所為吧!」
「這個不由道長煩心!」
聽見皇帝即將在南京接見南京百官的消息,這趙按察使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了一抹較為明顯的情感波動。
但卻並不是張法維意料之中的對自己前途的驚懼,相反,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