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昌國公主
緊閉的雕花大門緩緩的被推開，寒風一溜煙的鑽了進來將房內淡淡的龍涎香飄散。淩遠之微微回眸，看著從門外光亮白雪中走進來的人，一襲雪白色的雲裳輕裘，那眉目、那容貌…淩遠之愣在原地，良久幹啞的聲音喚道：“如煙，如…”腦海瞬間清晰，他的如煙在十八年前便已死去。
一旁的隨侍名喚長樂，乃是跟了淩遠之二十餘年之久。當她看見慢慢走進來的女子時，臉上的驚訝顯而易見。
“你口口聲聲叫著她的名字，你做的事情可對得起她？”青霄如水的眸子看著龍榻上那個消瘦的人，不過四十歲的年紀竟已蒼老成這般模樣，兩鬢斑白依稀可見，身形消瘦似是纏綿病榻已久。明明應是威武不凡的君王，卻如同嶙峋若骨的老者，這十八年他應是內疚心痛吧？
淩遠之的嘴張了張，那本是無光的眼眸頓時生出一絲的光彩，在聽到她的質問後那抹光彩掩去隨即化成淡淡的悲傷。
“是我對不起你。”淩遠之輕歎，語氣中滿是哀傷愁緒。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娘。當年你如何狠得下心竟想置我於死地？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你真的相信我是妖孽？我能覆滅陳國？”青霄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悲傷痛楚，淚很不爭氣的滑落。
淩遠之扶著龍榻低著頭，一隻手緊緊握住龍榻上的狐裘墊。
一旁的長樂看到這個情景再也控製不住，他踉蹌著步子走到青霄的跟前跪下，哽咽的聲音大聲喊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公主，聖上當年一直想法設法的想保你性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直站在青霄後麵的淩墨染一愣，待反應過來忙問道：“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
青霄亦是一震，盯著跪在地上的長樂。
長樂俯在地上哭腔依舊：“這件事我藏了十八年，聖上亦承受了十八年。如今公主安然的回來，我終於可以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們。”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接著說道：“當年國師與皇後聯和群臣指姬夫人腹中孩子乃是妖孽禍國，聖上自是不信，憑一己之力受群臣上奏力壓此事。終於待到姬夫人臨產，那是十月的霜降天卻驚雷四起，就連供奉祖宗靈位的宗祠也走水。此事被群臣知曉，跪在宮中逼迫聖上賜死姬夫人。誰知，姬夫人產下公主後竟仙逝了。聖上悲痛欲絕，宮內群臣相逼，為了保公主的性命，聖上明裏下旨賜死公主實則暗中交待臣讓臣帶著公主從密道出逃。此事若做的像那勢必見血，祥和宮裏的那些宮人都是受過姬夫人的大恩，他們為了保護剛出生的小公主自願赴死。那一夜，祥和宮染了二十餘條衷仆的鮮血。在我想帶走公主的時候誰想小殿下竟然從密道出來，拉著我的衣袖哀求我放過小公主。為了將此事做的相像，我假裝非殺公主不可，小殿下苦苦哀求。他還對我說會將此事保密，絕不透露半字。那時候時間已然不允我親自將公主送出，我隻能將公主交給小殿下！”
“我當時還小隻聽聞姬夫人要生寶寶便偷偷跑進密道想看看，誰知我竟然看到滿室的死人，殷紅的鮮血濺的滿房皆是。我看見長樂抱著小妹妹，我以為他要殺她便走出去求他放了妹妹。我哀求了好久他終於答應，我忙抱著妹妹從密道逃了出去。後來我才聽說是父皇下旨要殺了妹妹還殺了姬夫人宮裏所有的宮人。原來，不是這樣的！是我誤會了父皇。”淩墨染朝著淩遠之低頭謝罪。
青霄愣在原地，心頭已是說不出的震撼。她沒有想到血洗的背後竟然隱藏著一個父親深深的愛。
淩遠之從龍榻上站起他含著淚的雙眼望著他這一雙兒女，哽咽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如煙拚了性命生下的，是我的親生骨肉。我怎麽能看著你讓你丟了性命？群臣的諫言，深宮中的危機，與其讓你在艱險的地方生活到不如送你到與世無爭的地方。我隻希望你好好活著，我在宮外為你另謀了生路。誰知染兒這麽一鬧竟生生的打亂了我的計劃，我都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可憐我的女兒我連一麵也未曾見到就離我而去，十八年了，十八年。我每日都在想我的女兒在哪裏？吃的好嗎？穿的暖嗎？有沒有受委屈？我想啊想啊，一想就是十八年。”
青霄看著他老淚縱橫，眸子滿滿是慈愛和淚水。昨夜她真的以為自己的父親要殺她，原來是自己錯怪了他。這世間哪裏會有想害自己親生骨肉的父母？是她錯了，他分明用盡了一切來保護她，給了她十八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父…皇”青霄顫抖的聲音喊出這個稱呼，瀲灩秋波上盡是霧水化雨，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淩遠之上前抱著她哭喊著，顫抖的聲音裏夾雜著激動和欣喜。
“是，青霄回來了。是女兒不好，讓父皇思念了十八年。”青霄抱著他嗚嗚的哭泣。
“青霄？好名字，好名字。你出生在霜降之日這名字確實配你，你和你娘長的真像。如煙，你看見了嗎？我們的女兒還活著，你看見了嗎？”淩遠之大聲的喊著，緊緊擁著這個失而複得的掌上明珠。
淩墨染在一旁暗暗擦了擦眼淚，原來他的父皇竟是如此偉大的人。
淩遠之鬆開她替她擦幹眼角的淚才轉聲化作興奮的笑容道：“傳旨，我要讓我的女兒為世人皆知。封我的小公主為昌國公主，我要將欠她的統統都給她！”
“是，臣即刻去辦。”長樂領了命退了出去。
“染兒，謝謝你將你的妹妹尋了回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她。”淩遠之伸出手拉著淩墨染的手，三隻手握在一處，滿滿的溫馨。
“是兒臣當年陰差陽錯令妹妹與父皇失散，幸而兒臣將她尋回來了，否則真要後悔一輩子。”淩墨染想起自己當年所做的事，真是弄巧成拙。
“噯，當年你有一心保護妹妹的心父皇很是欣慰。如今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淩墨染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啊。哥哥將我帶回來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父皇相認，我真的很開心，很感動。青霄以後再也不也不是孤兒了！”青霄說著伸開臂膀將淩遠之，淩墨染擁在一起。
三人同心，血脈相連，青霄覺得自己很滿足。
淩遠之令人將東宮附近的鳳合宮收拾出來給青霄居住，一時間宮內多了一位公主令宮中的宮女太監著實驚訝了一番。詔書上書昌國公主乃是姬夫人所出，出生後因體弱多病送至山上療養。十八年後乃被接回受封昌國公主。旨意一下滿朝文武震驚！
是夜，青霄坐在鳳合宮內的八角亭上對著寒冬一輪孤月獨飲，亭下有未化的積雪襯著皎潔清寒的月光。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可哀。”青霄看著眼前這景色輕聲吟道。
身後一道暗影劃過，一襲青色的衣衫徐徐立在青霄的身後淺笑：“公主可是在叫我？”
青霄執杯的手一頓，微微一笑：“我在賞月獨飲，你真是自做多情。”
朔風輕笑走到她麵前道：“酒傷身，公主還是少喝。”
青霄抬眸看了他一眼，緩緩的一杯濃酒入喉竟不自覺濕了眼眶：“父皇將我的身世公布於眾勢必又要引起百官非議，難道我當真是妖孽不成？”
朔風低眸看著她臉上淡淡的憂愁，隻是輕語：“公主活了十八年也未曾見這江山易主，那些百官若敢多言，臣當替你去割了他們的舌頭。”
青霄愣愣的看著他，卻見他笑如春風。那雙猶若璨星的眼眸一望無際。片刻的失神，青霄又端起了酒杯問他：“你可有心上人？”
朔風微愣繼而點點頭道：“有。”
青霄來了興趣抬眸望著他又問道：“她在哪裏？”
朔風依舊嘴角含笑，深邃的眼眸望著他清朗的聲音徐徐傳來：“在我心裏!”
青霄聽著他的回答舒眉一笑，斟上一杯她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輕歎：“我也有心上人，可惜他忘了我。”
辛辣伴隨著絲絲香氣入喉，青霄看見他眉間隴上的一絲憂愁，那是…心疼。
“坐下陪我喝一杯。”青霄說著取出一旁的酒杯放在他的麵前為他倒上一杯。
朔風沒有推辭，徑自坐下。
青霄舉著酒杯看著他，微醉的聲音說道：“我的夫君是這世間最好的兒郎，我真的好想他。”又是一杯烈酒入喉，青霄的視線已經開始慢慢的模糊。
朔風端著酒杯慢慢飲下，看著有些搖頭晃腦的青霄不禁暗暗搖搖頭。放下酒杯將喝醉的她抱起，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微微響起：“我的夫人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我也很是想她。”
青霄微微抬眸看著月光下他的臉龐，那嘴角一抹溫和的笑像一陣暖風吹進她的心裏，這樣熟悉而溫暖的懷抱。她笑著閉上眼睛，窩在他的懷中嘴裏喃喃自語的叫著：“少衍…”
輕輕的歎息隨風而散，月下的那一抹青色的衣袍隨風起舞。他抱著懷中女子的力道緊了一分，淡淡的酒香散在風裏，吹在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