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十月霜降(1)
薛靜姝擺弄著手中的玉塤,神情有些悲傷。自從淩墨染走後,宮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七皇叔大婚之夜,四皇叔入獄。從那時起薛靜姝才知道一直與她交好的江幻音乃是別人易容假扮的,可她還未曾見過那個名叫青霄的女子。
如今七皇叔已出宮去尋青霄,自從他們都走後薛靜姝就覺得宮中無比的清寒、寂寞!幸好她還有娘親相伴。
段洵月與往常一樣來探望薛靜姝,又見她對著淩墨染送的玉塤發呆,心中不禁有些痛心。
免了宮女通傳,段洵月踏上涼亭,掩起臉上的悲色換上一副笑容道:“我的公主又在思念自己的郎君了?”
薛靜姝回過神,臉上爬起一絲紅暈有些嬌羞的低頭道:“母妃又在笑話我了。”
段洵月笑著坐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你長大了,母妃也留不住你了。母妃隻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薛靜姝的眼睛有些濕潤,她與自己的母親才重逢,相聚的日子是那麽的短暫。可她偏偏愛上別國的王子,要走上遠嫁這條路,想到這薛靜姝就覺得自己不孝。“是孩兒不孝讓母妃和父皇憂心了。”薛靜姝低頭說著,一滴淚從眼中滑落。
段洵月搖搖頭輕輕擦著她眼角的淚痕道:“我的姝兒很懂事,母妃很高興。”
薛靜姝抬頭露出微微的笑容,想起在外的薛少衍便問道:“七皇叔還好嗎?他和幻音,奧不對,是青霄,他們怎麽樣了?我還沒見過青霄呢,姝兒真是好想念他們。”
“你七皇叔如今在穀中修養,待養好身子便會帶著青霄回來的。到時候,你就能見到青霄了。”段洵月也盼望著薛少衍及青霄能夠早日回來。
薛靜姝臉上掛著一抹期待:“七皇叔和青霄這一路走來實屬不易,真希望他們以後能事事順利再也不要分離。”
段洵月看著如此懂事善良的薛靜姝,心中很是欣慰。“會的,上天一定會眷顧有情之人的!”段洵月笑著答道,雖然和心愛的人分別了十五年,但能夠再次讓她與他們相遇便已是上天的眷顧!
淩墨染,就像七皇叔找到了青霄一樣。我們也會很快相見的,對嗎?薛靜姝望著南方的天空,不知那江南富庶之地又是怎樣的繁華昌盛?那以後的一國之君,她未來的夫婿,她將要攜手走過一生的人會在何時用十裏紅妝迎娶她到他的國度?她在等待著,一直等待著!
陳國莫陽城。
連續陰沉了數日,一場大雨傾盆而至。雨後的天變得更加的清冷,莫陽城寬闊的街道上,從聖國寺前往皇宮舉行法事的高僧被侍衛護送著排成長龍,甚是壯觀!
街道上的人群似是已見怪不怪,隻有些外來商客見到如此情景不免震驚。人群中有人低語議論道:“我聽說這一年一度的祈福法會其實都是蒙人的,有從宮中出來的宮人講,其實這秋日法會是為了超度亡靈!”
“超度亡靈?”人群中有人質疑。
“這宮中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亡靈,而且皇上的病藥石不靈。都傳聞是中邪呢!”人群中的人小聲議論著。
“哎,管它是祈福還是超度亡靈,天家的事,哪裏是我們能知道的。我們隻要風調雨順、衣食無憂就行了!”有人不以為意的說道。
“對,對!隻要這天下太平比什麽都好!”人群中有人附和著。
眼看那些聖僧越行越遠,朝著日落中的皇宮走去!圍觀的人也各自散去。
“父皇不是下令取消今年的法會嗎?為什麽這些僧人還是進宮來了?”淩墨染看著魚貫而入的僧人,眼中的怒氣更甚,質問著身後的星魄。
“是皇後娘娘下的令,說是為皇上祈福!”星魄回道。
“祈福?哼,說的好聽!”淩墨染雙手緊握成拳,眸中含著一絲淩厲。十八年了,每一年的深秋宮裏都會舉行祈福法會,說是祈福到不如說是祈求心安!
隻是淩墨染有心無力,他雖貴為太子但朝中掌權的人實則是她的母後。自從父皇病重後,朝中大權旁落便被韓家所掌控。為今之計,他也隻能隱忍!
青霄推門而入,便見薛少衍坐在書案前寫著什麽。青霄有些好奇,便攝步走近,素白的宣紙上一手好看的柳楷端正瀟灑,細細讀來卻是一首詞:憶當年,小橋初見。翩翩君子,我心匪然!共執劍,策馬江湖。紅顏在畔,一世諾言!怎奈何,江山無限。翻雲覆雨,漸離漸遠!終別離,往事不堪。夜夜垂淚,誰來猶憐?遙望遠,我心已殘。若能如初,君可回還?
“你寫的這是什麽?”青霄在他身旁坐下,手托著腮看著眼前的詩句,心中隱隱的傷感。
薛少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微微側目看著她有些傷感的神情回道:“是妙音留在陣法中的詩句。聽皇嫂說,當年妙音建造妙音穀的初衷實則是為了一個男人。”
青霄對此也略有耳聞,隨即點點頭道:“這個我倒是聽姑姑以前說過,隻可惜那個男人未曾來見她。因此妙音才由愛生恨,禁止男子入穀。”
薛少衍轉頭望著她,深邃的眸中含著絲絲寵愛:“你也相信是那個男人負了妙音嗎?”薛少衍問她。
青霄皺了皺眉頭,當初聽到妙音的故事時她年紀尚小還不懂情愛,如今自己嚐過了,才懂得當初妙音在穀中等待的心情。從妙音留下的詩句中,青霄看出了妙音的癡情。如果他們是相愛的,究竟又是因為什麽才讓他們分離呢?那個男人緣何沒有來尋她呢?隻可惜,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妙音與那個男人也都已不在人世,當時的事情又有幾人能夠道清?
“或許是,或許不是。畢竟事情的真相已經無人能夠說清。我隻知道妙音未曾等到的,我卻等到了!從妙音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當初妙音愛上的人定然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你說,那個男人可是為了江山權貴棄了她?”青霄迎上他炙熱的眼眸回問他。
薛少衍聳聳肩輕歎道:“我不能妄斷他人,但我卻知自己!”薛少衍微微停頓,伸手握著青霄柔嫩的手道:“青霄,這江山在好也比不上一個你。”
青霄怎麽能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子從來不把名譽富貴放在心上,他的心中滿滿的隻有一個她。
青霄倚在他的懷中,那是說不出的溫暖和安心。
“少衍,你看我們第一次見麵我敗在了你的手中。第二次我雖然傷了你但我還是敗了。越想我就越不服氣,等你傷好了我要和你好好的比試一場,我就不信我打不過你!”青霄靠在他的懷中不知打哪冒出的點子,一副純真可愛的模樣惹得薛少衍心花怒放。
“好。我隨時奉陪!”青霄的這番話卻無意間讓薛少衍想起了什麽,不禁笑出了聲道:“你這麽說倒是讓我想起了淩墨染來,這番話我倒是對淩墨染也說過。隻可惜我們也未曾交過手!”薛少衍說著,腦海靈光一閃突然來了精神,忙扶起懷中的青霄盯著她著急問道:“淩墨染也知道你的身份?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青霄咬了咬嘴唇低著頭小聲回道:“在昆侖行宮,夏狩之後。”
薛少衍臉色有些難看,又問道:“那他也見過了你的容貌?”
青霄點點頭忙解釋道:“淩公子她雖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一直為我保密,他對我沒有惡意。”
薛少衍鐵青著臉看著她,滿是酸味的吐出幾個字:“以後不許你在見他!”
青霄微愣繼而看著他吃醋的表情笑道:“偏不,我就要見他。”
薛少衍快被她折磨瘋了,隻覺得自己七竅生煙,看著她笑顏如花的模樣,卻覺得自己無可奈何。“你是存心要氣我!”薛少衍別過頭佯裝生氣。
青霄拉著他的衣袖柔聲道:“傻瓜,你是擔心我會被他搶走還是覺得自己沒有信心?”
薛少衍回過頭一把攬著她的細腰,將她拽到自己的懷中。看著青霄驚慌失措的表情,薛少衍一臉邪魅的笑容道:“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那個淩墨染,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青霄聽著他的話,順勢攀上他的脖頸,嘴角噙著笑容幽幽的望著他:“少衍,謝謝你!”
薛少衍伸手輕撫著她的發絲將她緊緊摟住,滿是憐愛寵溺的聲音清輕斥:“傻丫頭。”
青霄窩在他的懷中笑著,在她的心中,從不相信薛少衍是真的看淩墨染不順眼,不過是因為她的緣故讓薛少衍對淩墨染有些敵意。但青霄相信他們或許有一日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但願,這個願望可以成真。
妙音穀的秋並不蕭瑟,遠處的重山開始染上多彩的顏色。紅色的楓林、翠黃的山脈,穀中的秋英依舊盛開的那般豔麗。
一夜霜露,為多彩的山穀更憑添了一絲純淨。朝陽的餘暉傾瀉出萬道流光灑在大地,露珠盈盈,有含苞待放的花露出粉嫩的花瓣迎接著天地。
青霄踏著地上未幹的霜露走在十裏花海之中,冰藍色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與流雲髻上的水晶簪遙相輝映,耳上一對白玉耳墜。走在花間,像是一幅渾然天成的美人圖。
“奇怪,跑哪去了?”青霄看著一望無際的花海,口中喃喃自語。青霄早上去無量殿給薛少衍送早飯,卻發現他不在殿中。一路尋來,也未曾見到他的蹤影。
正疑惑間,卻聽身後有風聲傳來。青霄一向警覺,回頭便見一覆著黑巾的男子掌風迅速向著她駛來。
青霄一個側身躲過,那男子翻跳回旋使出一招橫掃千秋,青霄輕輕一躍秋風吹動著她的冰藍色裙角與一旁的秋英相對搖曳。一招連環掌使得變化莫測,那男子揮手擋過。二人見招拆招,彼此打的不可開交。
不斷變化的招式,越發迅速的攻勢。顯然那個男子勝券在握,以一招潛龍遊,那個男子順勢鉗製住青霄的胳膊。青霄的力道不敵他卻突然回旋一把扯下那個男子的黑巾,反手一掌攻他胸部。
那男子順勢側身,青霄一個不穩有些失重,身子向前傾倒。身後的男子一直未鬆開鉗製住她的胳膊,借勢一拉,一隻手環著她的腰將她扶住。
青霄看著他略帶濃烈的笑容,卻一個出其不意攻他下盤。那男子未料到她竟然還有這手,不禁與她雙雙跌倒在花海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