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暗影浮動
次日宣國皇宮。
段洵月收到紫痕的書信,臉上的憂色清晰可見。薛少亭見她臉色難看心中便知一二,忙問道:“可是七弟出事了?”
段洵月輕輕點點頭道:“七弟闖穀的時候受了重傷,如今昏迷不醒。是我低估了陣法的厲害,害的七弟傷重。少亭,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妙音留下的五道陣法會這樣厲害!”
薛少亭看著一臉自責的段洵月,輕輕摟著她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憑七弟的脾氣就是我們攔著他也一定要去的。青霄呢?可是原諒了七弟?”
段洵月點點頭道:“紫痕說他們已經和好如初,隻要七弟醒過來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攔他們了!”
薛少亭鬆了一口氣輕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七弟是我薛家的人不會就這麽倒下的,有青霄陪著他,我相信他一定能醒過來的。阿月,相信我!”
“嗯。少亭,我相信你!”段洵月趴在薛少亭的胸前,在心中默默的為薛少衍祈禱,希望這對苦命的鴛鴦再也不要受什麽折磨!
峻陽城外,福壽寺。
房內青銅香爐裏傳出淡淡的檀香,竹帳掛簾內二人盤膝而坐,案上兩杯茶水一碟點心,牆上掛有一個大大的佛字書畫。簾外的供台上一尊濟世的妙法觀音金身像,下方則跪著一女子正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敲打著木魚。咚咚咚的聲音與身後簾內二人的聲音交合。
“你此番來可是帶了什麽好消息?”簾內男子握著手中的杯盞清寒的眸光望著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揚唇一笑,抿了一口茶水道:“此番謀劃需要慎重,殿下宮中可有什麽心腹?”
薛少陵揚眸,輕扯嘴角,自小隨父征戰多年,耳濡目染。早就知道既要謀劃天下,豈能沒有幾個心腹呢?“自然是有,隻是不知道你的計劃究竟是什麽?”薛少陵心有忌憚,可見對眼前之人並非完全信任。
那女子掩鼻一笑:“殿下莫不是不相信我?我們結盟已久,為今除了我還有誰能助你登上帝位?你已成庶人,也不知你的那些心腹是否另投他主,到不如讓我來試探一番看看他們是否還對你忠心耿耿,你覺得呢?”
薛少陵低眸沉思一番,她所說的並無道理,如今自己身處困境,若想重回皇宮唯有假他人之人了。
“可你總該告訴我你的計劃吧?”薛少陵問道。
“這是自然。”那女子放下手中茶盞,在他耳邊附語一番。
薛少陵輕揚著嘴角不時的點頭,眸中散著揮之不去的光彩。
那女子離去後,一直在佛像前誦經的文靜玉起身。薛少陵看著她伸出手扶她坐下,滿臉的喜色說道:“玉兒,我們馬上就可以結束這布衣粗食的生活,我要讓你成為這天下之母,不讓你再受這樣的苦!”
文靜玉點點頭輕笑著,房內飄散著的檀香味道聞起來是那麽的舒心。以前在宮中她享受過各種名貴的香料,奢華的衣飾,每一日都在虎視著這天下大權與兄弟爭鬥。偏偏貶為庶人的這些時日,她日日青燈古佛竟然覺得無比的安心!不,她絕不能在這裏沉淪,為了夫君了天下大業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連成為一個母親的資格都再也沒有了!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文靜玉狠狠的抓著桌案的一角,內心的反複掙紮讓她整個人有些微顫。
“玉兒,你怎麽了?”薛少陵看著她的臉色不好忙問道。
文靜玉搖搖頭,低垂著眼眸,淡淡的聲音中隱藏著無限的寒涼:“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嚐嚐今日我們所受的苦!”。
蘇常若從朔月樓中走出來,秋日豔麗的眼光讓她有些不適應。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裏躲了近半年的時間,她未曾想自己還能走出來!她貪婪的看著外麵的景色,眼眸中隱隱濕潤,一滴淚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下,終於她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蹲在地上無聲的抽泣起來。
久霜看著她,卻任由她這般宣泄著自己的內心。良久,久霜才開口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太子殿下還等著呢!”
蘇常若擦著眼角止不住的淚,顫顫的站了起來,對著久霜微微點頭,隨即跟在久霜的身後朝著太子的書房走去。
薛少亭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半年前的事情還曆曆在目。若不是當年他在琉璃宮暗中留了眼線,救下意圖自殺的她。隻怕如今眼前的人早已是一副白骨了!當初救她無非就是想做個與四弟爭鬥的籌碼,而如今四弟已貶為庶人也是時候放她出來了!薛少亭回過神對著蘇常若道:“當年你也是遭人暗害,我救你一命也是為我自己!如今四弟已貶出宮,也時候讓你重見天日了。念在你曾經為了本宮做了不少事,如今你便出宮回家去吧!”
蘇常若這半年雖然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之中,但當時太子救她的大恩她一直記在心中。蘇常若俯身一拜道:“奴婢不敢忘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不僅救了奴婢的性命還保全了我蘇家滿門。奴婢願意留在宮中報答殿下,萬死不辭!”
薛少亭眸光微斂看著她問道:“你這又是何必?”
蘇常若低著頭,眸中淚水凝聚。半年前她割腕自殺後,醒來看見的人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光線暗淡的密室中,他清朗的聲音問她:為何要自尋短見?她泛著淚光的雙眸看著他,心中是那般安心,她又何嚐想死?若非逼迫,她也不會走上那條道路!這半年來,她如同一個死人,在太子殿下的秘密安排下裝鬼在深宮出沒。如今四皇子已除,再也沒有人想要置她於死地。而她卻想留在他的身邊,哪怕隻是看上一眼,便也知足!
蘇常若再次俯身一拜含淚回道:“奴婢在半年前便已經死了,一個死人又如何回的了家?奴婢願隱姓埋名為殿下效勞,報答殿下的恩情!”
薛少亭輕歎回道:“罷了,那你就先留在宮中吧。以後你若想通了隨時可以出宮。”
蘇常若轉悲為喜忙道:“謝殿下隆恩。”
薛少亭點點頭道:“雖然事過半年,但宮中不少人見過你的容顏,若是貿然出現定然會引起騷亂。你先待在東宮,不要隨意出去。待我尋了機會便恢複你的姓名,還你自由。”
“是,奴婢遵命!”蘇常若頷首應道。
“久霜,將她帶下去令下麵的人安置好!”薛少亭吩咐道。
久霜領了命,遂帶著蘇常若退了出去。
太子宮的人皆是薛少亭培養出的心腹,手下無論宮女、太監俱是衷心耿耿,因此對於突然出現的宮女眾人也並不覺得稀奇,即便其中有人認為那是半年前暴病而亡的秀女也對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安頓好蘇常若後,久霜前去複命。
“你還記得,蘇常若說當日是一個女子教給她簫曲?這個女子暗中幫助四弟,隱藏的天衣無縫。此事,我一直想不清楚!”薛少亭說著眉頭緊蹙,有些嚴肅。
“殿下是懷疑這個女子就在宮中?因此才會答應蘇常若讓其留在宮內?”久霜疑問道。
薛少亭長歎一聲回道:“我也隻是懷疑,答應讓她留下是因為她畢竟也曾幫助過我們!如今四弟已廢,想來他也不能在興風作浪。哎,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眼下隻希望七弟平安無事,如此我也能安心了!”
久霜頷首道:“殿下放心,七皇子吉人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薛少亭笑著點點頭,這十五年的風雨終將過去。
無量殿。
薛少衍已昏睡了三日,他的病情時好時壞,夜裏總會高燒不退。青霄知道是胸口的刀傷所致,若隻是背後的傷倒也好,最起碼不會病的如此厲害。可就是前後的傷口才致使寒氣隨傷口而入,高燒反複。青霄已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三個晝夜,每次高燒,青霄的心中都懸著一塊大石生怕薛少衍會挺不過去。
第四夜,薛少衍終不在發燒,脈象也趨於平穩。青霄握著他的手說不出的高興。
“少衍,你何時才能醒過來?你不想念青霄嗎?我才見到你,才以真實的身份與你相見。你怎能就這樣一直睡著呢?”青霄撫著薛少衍的額頭,纖細的手指劃過他好看的眉眼,他睡得是那麽的安詳?隻是不知道睡夢中可有她的影子?
“少衍…”青霄的聲音有些哽咽,她輕輕的趴在他的胸前,一滴淚落在繡著繁花的錦被上瞬間不見了痕跡。房外月色甚濃,安靜的穀中閃著點點燭燈,秋風瑟瑟淒冷,就如同那漫長的等待!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娟紗的軒窗透進來,房間裏還有未散盡的寧神香。薛少衍睜開沉重的雙眸,迎上一縷光線,他微微閉目睜開,陌生的房間擺設雅致。輕輕側目,那頭枕雙手的女子在床榻邊上沉睡。薛少衍才想起自己那日昏倒在亭上,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而眼前的女子定然是日夜不休的照顧他才會如此疲憊不堪。
薛少衍扶著床坐起,傷口在慢慢愈合已不再那般疼痛。他悄悄打量著熟睡的青霄,她的皮膚光滑細膩,眉黛彎彎。長而密翹的睫毛下緊閉的雙眸,俊挺的鼻梁、水嫩的紅唇。天下無雙,她便是這樣的女子,身上總透著一股魔力,即便是易成她人卻也深深吸引著他。薛少衍明白,遇見她是他今生逃不開的宿命,他感謝這場宿命讓他尋到今生摯愛!
薛少衍伸手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多少次的分離和相聚,他嚐過刻骨的思念和錐心的痛楚。生離死別他都已經受過,可他的心卻再也經受不住別離的苦。
青霄從熟睡中醒來就感受到熟悉的溫暖,她猛然抬頭看著眼前對著他微笑的男子,相視片刻,青霄卻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緊緊的抱著他的脖頸趴在他的懷中抽泣。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少衍,我好怕,好怕你會不要我,忘記我!”青霄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躲在他的懷中哭訴著,每一個日夜都讓她覺得無比的漫長。
薛少衍的心狠狠的動了動,她的每一句話傳在他的耳中卻讓他感到無比的震撼。他的手環上她的腰,眼睛裏滿是濕潤的感覺:“傻丫頭,我怎麽舍得離開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又怎會輕易的放手?”
青霄閉著眼睛,一滴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龐劃過。她的嘴角掛著一絲笑容俯在他的胸前聽他強有力的心跳,突然想起了他胸口的傷,忙抬頭盯著他的雙眸問道:“你胸口的傷是怎麽來的?”
薛少衍愣了愣,避開她的秋眸,幹笑一聲回道:“就是闖穀的時候無意間傷到的。”
這樣的說辭,青霄自是不信。既是無意又怎會不偏不倚的直對著心髒的位置?若非力道不足,隻怕此生他們再也無法相見了!
“你還想騙我嗎?少衍!”青霄的眸中閃著未盡的淚花,滿是哀傷的神色看著他。
薛少衍終是不忍看她這個模樣,無奈的輕歎一聲回道:“是我自己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