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晦暗不明
“殿下,她這是怎麽了?”朝安看著薛少衍半夜三更抱回來的女子不禁好奇的問道。
“別問那麽多了,叫人打盆水來。”薛少衍沒有功夫解釋,隻是急忙吩咐著朝安。
朝安見勢匆忙下去,不一會自己端著打好的水進來。“這夜深了,若是讓下麵的人看到,指不定會傳出什麽話。”。朝安解釋道。
薛少衍點點頭,是他太著急了,方才也沒有想那麽多。
“殿下,她就是那個宮女?”朝安拿著浸了水的毛巾問道。
薛少衍點點頭,從他手中拿過毛巾道:“我來吧!”,說著輕輕用毛巾擦拭著她的臉,他動作輕柔認真,眼神中的溫柔似是能將人融化。
這一幕看在朝安的眼中,他覺得眼前的七殿下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朝安,也許你說的沒錯,我可能真的是喜歡上她了!”薛少衍撫著江幻音額上的碎發,雙眸含著溫柔看著沉睡的江幻音。方才在看到她躺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就慌了,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躺在那的是一具屍體!
“你先出去吧。”薛少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他此時想做的隻有安靜的陪在她的身邊。
朝安識趣的退了出去。燈火通明的寢宮中,雕花鏤空的香爐裏飄著淡淡的沉香,窗外夜雨聲漫漫,滴答,滴答的奏著歡快的樂曲。
薛少衍看著那枚從自己手中輾轉流出的嚴卯祥玉,如今卻回到了她的手中,可她卻不是那夜自己救過的女子,可即便不是,他的心卻不知何時已深陷在她的眼眸中,無法自撥!
江幻音在夜雨聲中幽幽轉醒,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含情脈脈的雙眸和陌生的環境。江幻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在看清眼前的人那張俊逸的臉龐時,她突然就醒了過來。
“殿下,我怎麽在這?”江幻音打量著自己身處的位置,偌大的床榻明黃色的盤龍錦被、繁花繡的紗帳,房間中華麗的擺設和鎏金的房梁,難道是,他的寢宮?
“你暈倒了,我又不能將你貿然送回東宮,便把你帶到我這了!”薛少衍輕聲說道。
暈倒?江幻音突然想起來,好像有人背後襲擊她!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薛少衍擔心的問道。
江幻音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人,匆忙抓住薛少衍的手有些焦急的說道:“蘇常若,她沒有死。裝鬼的人,就是她!”
薛少衍聽著江幻音的話,突然反應過來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對著江幻音叮嚀道:“你記住,你看到的是鬼,不是人!”
江幻音有些震驚的看著薛少衍,他似乎明白薛少衍為何要這麽告訴她。如果她看見的是人,那麽死的人就會是她吧?就像今日!
薛少衍有些後怕,今日若不是他趕到,隻怕明日她的屍首都找不到吧?想來這事情也是怪他,他若不與她打賭,那麽她也就不會撞破這些事情了。
“你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你的!”薛少衍緊緊握著江幻音的手道。
江幻音感受著從他手掌傳來的溫度,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心。其實她並不擔心自己的生死,她唯一擔心的是自己此行的目的還並無所獲。
“殿下,奴婢會保護好自己。今日承蒙殿下出手相救,奴婢感激不已。隻是,奴婢身份低微,不便在此久留。”江幻音掀開被褥從床榻上站起,人言可畏,如果她今日夜宿在這裏的事情傳出去,定會給他徒增麻煩罷了。
“你究竟在害怕什麽?”薛少衍聽著江幻音口中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奴婢沒有。”江幻音低著頭,絞著手指有些不安。是啊,她究竟在害怕什麽,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卻處處回避。是因為她不是江幻音,還是因為她此行的目的?在這深宮之中,每行一步都可謂步步驚心,她不過一介宮女,如何可以高攀他堂堂七皇子?這條路,若是踏上了,那注定將是一條不歸路!
“你看著我。”薛少衍握著她的雙肩,盯著低頭不敢看她的江幻音說道。
“殿下,時辰不早了,奴婢告退了。”江幻音始終沒有勇氣去看他,別開他的雙手,匆匆朝著屋外走去。
推開緊閉的宮門,江幻音看見門前的男子,也沒有與其招呼便匆匆離去,暗夜細雨霏霏,踏進冰冷的雨中,江幻音覺得此刻自己十分的清醒,可是為什麽心會這麽痛呢?這樣的日子,她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手在下一刻被人緊緊握著,細雨中,江幻音不敢置信的看著追出來的薛少衍,晦暗不明的夜裏,雨水襲過的冰冷似是被他手心的溫度驅散。
“殿下,你這是做什麽?”江幻音盯著眼前佇立不動的薛少衍道。
薛少衍突然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附耳說道,他擁住她的手緊緊的,不肯放開。似是怕自己一鬆手,便再也見不到她!
江幻音已經忘記自己該做些什麽,這來的太過於突然,他的懷抱在細雨紛飛的夜裏是那麽溫暖,她輕輕閉上雙眼,卻不知眼角滲出的究竟是雨水還是自己的眼淚。不,不可以,她不可以貪戀這樣的溫度。
江幻音從他的懷中掙脫,他看著已被雨水淋濕的薛少衍,卻道出一句違心的話:“請殿下自重!”。話語落下的那一刻,她的淚奪眶而出,轉身,她踏著路上的積水向著夜的的深處,那雨水匯聚的路麵泛起的漣漪,在暗暗的燈火下璀璨。
“殿下。”朝安撐著油紙傘站在薛少衍的身後,他竟不知原來自己主子的心已經深陷至如此地步。
“送她回去。”薛少衍有些清淡的聲音傳來。
朝安點點頭,雖心中不願意但也不能違背他的命令。隻好無奈的走出詠思宮去追江幻音。
薛少衍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雨中,耳旁響起他娘親曾對她說過的話:“愛一個是痛苦的,也是歡樂的,你也許要經過漫長的等待,經受著痛苦的考驗。最後獲得的也許並非完美,但隻要愛過,那就不枉此生!”。
娘親,我一定不會像你一樣,守著你自己的愛孤獨的在這深宮中鬱鬱而終。無論我所經曆的是多麽痛苦,多麽漫長的等待,我都願意!
薛少衍感受著雨水襲來的冰冷,心中卻感到溫暖。
江幻音,我雖然不知道你在躲避什麽,但我知道,你逃不過!
江幻音走在被細雨淋濕的路上,耳邊回蕩著薛少衍擁她入懷時說的那句話,他說她逃不過?是啊,這深宮高牆,她如何能逃的過呢?正愁思間卻見這雨竟停了,抬頭原來是一把油紙傘,而撐傘的男子她認識,正是薛少衍宮前的那個人。
“謝謝!”江幻音道。
“我是奉殿下的命令來送你的,走吧!”朝安為江幻音撐著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江幻音當然知道是薛少衍的吩咐,但她能說謝謝的人也隻有對他身邊的侍衛了。
長路慢慢,夜雨不息,江幻音此時的心境卻無言以喻。
“江姑娘,殿下對你的情意想必你也知道。我跟隨殿下這麽多年,從來未曾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動過心,你是唯一的一個!我不想看到殿下痛苦,而不讓他痛苦的人,唯有你!朝安言盡於此。”朝安微微點頭轉身消失在夜雨中。
江幻音看著朝安離去的方向,身後的東宮門前掛著明亮的宮燈照耀著夜中的雨,朝安的一席話卻讓她感覺更加的沉重,她該怎麽做,才能讓他不痛苦?
江幻音輕歎了一聲,邁著恍惚的步子踏進東宮。咦?竟沒有人守夜?江幻音暗自覺得奇怪,想來是這夜雨襲人吧?因此也並未在意。
而那隱在黑夜中的男子看著安然回來的江幻音,才鬆了口氣。
江幻音聽著窗外的雨聲坐到天明,而這雨還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這一夜,江幻音想了許多,想未死的蘇常若為何要裝鬼嚇人?想那個背後將她打暈的人有何目的?想朝安對她說的那些話!
蘇常若是從太子東宮走出去的,當初也是太子帶人將蘇常若抬去安葬,難道這一切都是太子安排好的?而自己識破了蘇常若未死的事情,那個背後偷襲的人,竟沒有滅口,這又如何解釋?還有朝安與她說的那些話,薛少衍,這個她一想起就心痛的名字,今後又該如何對他?
撫琴聽雨,若在往日,江幻音可真是有這興致。可是今日這春雨不息,而她也沒什麽心情教習公主撫琴。聽到江幻音說今日不學琴,公主自是樂的喜上眉梢。
江幻音獨自撐著傘來到雅軒亭前,掀開被雨水打濕的紗幔,空空的亭台上隻放著三張弦琴。江幻音有些許失落,卻又在心中暗自慶幸。她坐在中間的石凳上,一隻手托著腮,看著紗幔外的景色,不知這細雨要下到何時?
“你可是在等我?”薛少衍看著托腮沉思的女子,心中卻不禁暗喜。
江幻音回眸卻看見他撐著傘站在她的身後,一襲金線祥雲明繡的白色對襟窄袖長衫,腰間玉帶上係著一枚雕花的墨色的玉佩。白玉發冠上一隻雕刻著盤龍的羊脂玉簪。棱角分明的五官,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溫文儒雅,玉樹臨風。
江幻音看到他的那一刻有些失神。她原以為,這樣的雨,他是不會來了。
薛少衍收起手中的傘,輕輕咳了一聲。
“你沒事吧?可是昨個淋了雨染了風寒?”江幻音看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心中微微一痛。一著急竟忘了尊稱。
薛少衍扶鼻一笑,走到她麵前,又故作嚴肅道:“大膽宮女,竟敢直稱…”話未說完,又咳了幾聲。
江幻音匆忙扶他坐下,一隻手號上他的脈搏。
薛少衍看著眼前自顧為他號脈的女子,不禁驚了一下。
“你還懂岐黃之術?”薛少衍好奇的問道。
江幻音的手微微頓了頓,糟了,自己一時著急竟露了出來。
“我家經營藥材生意,這岐黃之術自是略知一二!”江幻音搪塞著又道:“你受了風寒,要好好歇著。不要在這雨天隨便走動,以免病情加劇。”江幻音叮囑道。
薛少衍微微一笑,心中劃過一絲竊喜。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卯玉放在她的手心道:“我知道了,你昨個走的匆忙,將它落下了。”
江幻音看著手心中的卯玉,突然緊緊攥住。“謝謝。”好不容易才得回的卯玉差點又丟掉了,好在它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這玉好像對你很重要?是誰送的?”薛少衍看著有些緊張手中卯玉的江幻音問道。
“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江幻音回道。
薛少衍點點頭,嘴角卻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看來這卯玉竟真是她的東西。可是她為什麽不是那夜的女子?薛少衍雖然疑惑,但是他總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
“昨個我們打賭你可是輸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這可不許反悔!”薛少衍不忘昨天他們在這裏說的話。
“是,奴婢認栽。但憑殿下吩咐!”江幻音怎麽想都覺得理虧,該不是昨個那個偷襲的人就是薛少衍吧?江幻音胡亂的猜測又覺得這事不可能。
“嗯,這還差不多,至於什麽事我還沒有想好,待我想好了在告訴你!”薛少衍聽著江幻音這話很是受用,難免心中跟著樂了起來。他總覺得隻有這個樣子的江幻音才是真實的,他能聽到她所說的真話,可是她的身上總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麵紗,需要等著他親自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