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琴解心愁 二、逝者如斯夫
“秋月姑娘不但人美，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性子也溫婉可人；而那風孔雀有人傳言此女有胡族血統，不僅生得白皙美貌，性子更是怪得出奇，”講起西湖上的風流韻事，艄公是滔滔不絕，“想上她的船，不單金子銀子要堆成山，還得和她脾氣，否則直接趕人的事情也不是什麽稀奇。不過她的舞和琵琶卻是整個西湖的姑娘加起來都不及其一分，最拿手的就是在一盞燈上跳舞。”
“哦？那這位姑娘豈不是趙飛燕再世？”他覺得有趣。
“對，就是客官說的什麽燕子的，以前也有不少官人這麽說過，”艄公正說，抬手指著迎麵駛過來的畫舫，“哎，公子這說著就來了，那就是‘雀仙舫’！”
他抬頭望去，高大的三層樓船從麵前緩緩駛過，船上燈火通明，下層嬌笑連連，伴著窗欞上人影搖動。
正在欣賞船上風景的時候，他發現船尾有兩個不太對勁的身影。
“美人，大爺上了你的船，花了那麽多銀子，你不該好好伺候大爺麽？”船上，醉醺醺帶著酒意的男人正一步步逼近。
“官人您喝多了，難道忘了這裏不是客人該來的地方麽？找姑娘請到前麵或者下船。”沒想到出來透個氣居然還碰上討厭的東西，風孔雀冷冷地回答。
“那些娘們兒大爺早看厭了，今天大爺就要你！”
船下的他看到有兩點銀光閃亮，意識到那是暗器的同時，手中的劍已經飛了出去，同時他也躍起落到舫上，一掌擋開跌跌撞撞撲過來的醉漢，轉身，他的手攬上女子的纖腰，避免紅顏落水的慘劇。
意識到軟玉溫香在懷的時候，他立刻放開，忙道歉：“抱歉姑娘，在下唐突了！”
“公子這個唐突真是報的迅速，閑事也管得真是遠。”麵前的女子依舊冷冷的聲音，沒有嬌柔和嫵媚，但是似乎多了那麽一絲上揚的音調，“公子到底是救美，還是救那頭豬？”
“姑娘，此人雖然有意輕薄姑娘，但還不至死。”
“哦？唉，既然公子都說了，那小女子也不好做惡人，饒他一命好了，”她吐了口氣，對慌忙跑來的侍女說，“青楓，把這頭豬和領他來的人都給我趕下去，以後再也不許他們踏上我的舫子！”
“是，主人！”
她轉身向他福了一身：“小女子風孔雀見過救命恩人，還沒有請教恩人大名？”
這就是風孔雀，西湖第一舞伎？看著麵前的女子，他有些吃驚。
纖巧的身材並不豐腴，仍是少女之姿，一身紅綃勾勒出的勻稱體態果然是舞者的材料。不過，他的腦子裏麵還想到，看她剛才的身手和聽到她的傳聞，想必輕功應是不錯。
“在下姓展雲鵬，未想在此會一睹第一舞伎之芳容。”他說，“展某冒昧打擾，這就告辭。”
“公子何必走得這麽急？莫非家中還有美嬌娘在等不成？”她嬌笑著，“人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我見展公子也很麵善，不知公子可有閑暇一上雀樓，讓孔雀為君一曲，以謝救命之恩？”
“那展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雀樓之上珠簾起，問君可解瑤琴意？
尾音按下，她起身離開琴座，他才如夢初醒。
“姑娘之琴樂，如九霄環佩叮當，果然名不虛傳，堪為一絕！”展雲鵬由衷讚歎。
“展公子可聽出這琵琶與琴曲是否有別？”她坐到他對麵，巧眸盼兮，一身紅綃在宮燈之中籠著醉人的光暈。
“展某駑鈍，恐無法聽出姑娘深意，獻拙見一二，”他說，“風姑娘所奏皆為‘龍翔操’，想來在此也非常奏之曲，但琵琶與琴還是略有區別，姑娘所談琵琶之音剛，若飛龍在天，呼風召雷，翻雲覆雨，一睨天下；而琴音柔，如潛龍在淵，心靜以待時清……”
“展公子高見，妃――非天下之廣袤，然知音難得，孔雀既然有幸遇到，當敬公子一杯！”她斟滿麵前的兩杯酒，先幹為敬。杯酒過後，她提起要看他的佩劍。“既然為友，我見公子帶劍，可否借孔雀一觀？”
“姑娘也懂相劍？”
“略知一二。”
他把佩劍遞給她，她從鞘中抽出，細細觀賞。
“巨闕，刃長三尺有三，柄長七寸，刃寬五寸，重五斤，傳說劍初成，越王坐於露壇之上，忽見宮中有一馬車失控，橫衝直奔，驚嚇了宮中的伺養的白鹿。於是越王拔歐治子剛鑄一劍，指向暴走中的馬車，欲命勇士上前製止。但拔劍一指時，手中的劍氣卻將馬車砍為兩節。當拋上半空的車廂滖落地上時，越王拔才發覺手中寶劍的劍氣已砍斷馬車。越王又命人以鐵鍋為試，鐵鍋立被刺出一大缺口如切米糕。因而得名‘巨闕’。”風孔雀說，轉而看著他一笑，“公子，小女子說的可對？”
“姑娘果然好見識！”
“曾有一位大師對我說，其劍如人，”她笑道，“能得古劍巨闕所認，其人不差，孔雀願再為公子一劍舞，但公子的劍太重，還是請收回吧。”
她又著侍女拿來一柄寶劍，輕身躍上矮幾，仙人指路起手，忽而白蛇吐信，旋身平地龍飛，最後順風掃葉飄然而落，挽了一個劍花落在他麵前――取人性命的劍招在她的手中，變成了優美的舞姿。
展雲鵬很高興，難得遇上如此特別的女子，相談之間，更知其見識非淺，真可為一難得的紅顏知己。“今日能得孔雀姑娘為紅顏知己，展某三生有幸！”
“紅顏？我的臉很紅麽？沒有了，不過衣服倒是很紅就是了！”聰明機靈，又有那麽絲調皮，讓他不由得也心傾幾分。
待到下船的時候，她對他言：“自今日起，孔雀之房門隻待君開，琴隻為君奏。”
他也應允，會再來，一論琴劍。
但這個再來，卻因種種原因一遲三載。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轉眼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