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三鼓
上元佳節的第三天,狄青表麵上宴請各軍營的高級將領,同時命令展昭和白玉堂帶兵巡視各軍營,以示即使節日也不能放鬆警備。
不過,其實得到命令的兩人和另一些親信將領已經在夜色的掩護下,率領騎兵和精銳步兵在一片歡歌中,秘密潛往昆侖關一帶。
而這邊,狄青在中軍中正與各地的高級將領推杯換盞,將領們頻頻敬酒,狄青似乎也興致高漲,舉杯不計。
鼓響一聲,狄青晃了晃頭,似乎有了些醉意:“本帥有些頭疼,要去休息一下,眾將不必拘禮,上元佳節,自當盡興!”
“元帥身體保重,末將恭送!”見狄青確是喝了很多酒,眾將也深為體會,便舉杯拜別狄青。
狄青由副將攙扶,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休息的營帳。走到門口,他命人去召軍醫來開解酒藥,並找個歌妓來為他撫琴助興,聊慰思念遠方朝堂親人之心。
一回到帳中,原本醉醺醺的狄青臉上哪裏還有一絲醉意,而原本應該無人的帥帳此時正有人在等候,一身黑衣的展昭站在帳篷中的黑影中。
很快,被請來給狄青開解酒藥的妃雪精也到了。
“元帥,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展昭說,“隻等元帥一聲令下,便可攻入昆侖關。”
“很好,本帥即刻出發!”狄青低聲說,他一邊換上玄色衣衫外罩布甲,一邊還在模仿著醉酒後的囈語。
“昭——”妃雪精在一旁把藥調好,又開始調整琴音,他看展昭要隨狄青離開,不由得出聲,“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和小白一定要平安地回來!”他並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不過至親即將去執行危險的任務,莫名的讓他的心中有些忐忑。
“我知道,小舅。”展昭看得出妃雪精眼中的擔憂,回身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和玉堂都會平安地回來。”
“還有——狄元帥,也請保重,”妃雪精坐到琴台前,“妃某無能,隻能在這裏焚香操琴以禱元帥凱旋而歸。”
“我知道。”看了他一眼,狄青跟著展昭悄悄出了帥帳,騎上一旁用軟布包了蹄子的駿馬,往昆侖關方向奔去。
“剩下的事情,就有勞妃公子了。”孫元規說,“我還要回宴會上去去穩住其他將領。”
“這裏我會盡力,倒是孫將軍要費心應付外麵。”妃雪精起了一個調,開始緩緩奏起琴曲,和著悠揚緩慢的樂音,他唱起古音:
冰弦起,琴音遊——
水東流,長江萬裏悠悠,滔滔注海無休。
夢醒怕聽徹夜,詩餘厭對高秋。
又誰憂,年光有限,肯為那人留。
一葉扁舟,有客遨遊。
此時,去往昆侖關的路上,一隊隊穿著暗色布甲的士兵悄然地向這南越雄關靠近。
月黑風高,一行人走得無聲無息,連戰馬的蹄子上也包上了墊著棉花的布,踏在地上聲音極低。
展昭的黑馬雖然不是騎兵特訓出來的戰馬,但它顯然對眼前的環境非常適應,靜靜地跟在展昭身邊,隨走隨停,進退仿佛也是一名久經沙場的戰士。停下來的時候,它偶爾會用嘴去觸主人的肩,似乎在告訴主人,它就在他的身邊,絕不會離開。
“你老實點兒!”白玉堂拉著他那匹青煙馬的韁繩低聲說道。雖然這匹被它原來主人稱為掃把星的馬倒是沒有發出什麽響動,但是今天晚上它卻顯得異常興奮,總是躍躍欲試想要往前衝,迫使白玉堂不得不時刻注意緊緊拉住它的韁繩以防它出狀況。
功名如草芥,富貴等浮鷗。
雲夢遠,楚天遙,江聲雨,帶寒潮。
二更鼓敲響,孫元規又從帥帳出去,向外麵還在飲宴的將官們言明元帥已經服下軍醫所開之藥,正在帳中休息,還請眾將官隨意。
宴飲中的眾將官也聽到從帳內緩緩傳出的琴聲,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自然以為狄元帥仍在休息,而且有美人陪伴,溫柔鄉自然令人更加羨慕。
“公子辛苦了。”在外麵應酬一番回來的孫元規,端來一杯熱茶放在妃雪精身邊的小幾上,“不知公子的‘流水’師從何人?孫某也略微通一些樂譜,聽得出公子的琴似乎和中原的音律有些不同。”
“是小叔,”妃雪精手指輕柔地在琴弦上撥弄,“小叔仰慕中原文化,通曉頗多,所以妃某小時候和他學了很多。”
思難禁,思難禁,地杳天沉。
風濤雪浪,月渚雲岑。憶登臨,流水覓知音。友結也相為知識。
一任來南去北,風浪裹,寄萍蹤梗跡。
天公自有安排也。寄語不須看盡,不須看盡。
根據狄青的命令,偷襲昆侖關的軍隊分為三路,其中後兩路沿著昆侖關周圍向上包抄,埋伏在兩側等待狄青的命令,他則親率一路精銳直取昆侖關。
他首先派出一隊懂得當地語言的士兵,化妝成儂智高軍隊的士兵,偽裝成出去巡邏歸來,讓關口上麵的士兵打開閘門。
由於近期是過節時分,昆侖關又一直沒有受到進攻,守備士兵的警惕性不由得有些下降,見來人穿著己方的衣服,說的又是壯語,也沒有仔細詢問今夜的通關口令,就打開關口閘門予以放行。
狄青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偽裝成壯軍的士兵隨身帶了好酒,故意和守門的士兵寒喧,順便遞上帶的酒。守軍不疑有他,更是感謝歸來的同僚們體恤他們這些守在這裏的辛苦。
閘門,沒有及時的關閉。
無聲地下達命令,跟在化妝的士兵後麵埋伏在兩旁的騎兵瞬間衝出。突如其來的偷襲,讓守門的士兵壓根就沒有反應的時間,隻能看著騎兵明晃晃的鋼刀取向自己……
賦性去無回,日相催。
當俯仰,重徘徊,急流勇退心何悔,世事也難猜。
浪卷那雲飛,珠聯那玉碎。
綠為羅,青作帶。決金堤,流玉塞。
千潯萬派,不息無窮,天浮地載。地載。
孫元規再次出去應酬,妃雪精則繼續唱著流水的古音,他現在的心情,恰似這首惆悵的古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