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從絕望中掙脫
將近三十年了，蘇窈可終於再次叫了他“哥哥”，而不是直呼其名或是稱呼“老公”了。
“謝謝你為我拚死生下了恩澈！”蘇正帆也在將近三十年後重新抱了她，抱了自己這個妹妹。
僅僅是一刻的溫度，蘇窈可也覺得知足，沉醉在此。
而幸福總是離開得很快，蘇正帆將她推開，紅著眼眶，沉聲道：“可是你怎麽能對孩子這麽殘忍！就算是為我你才生下的他，你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再加上往後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你真的都對恩澈一點感情沒有嗎？”
“不，不，不是的！……”蘇窈可又一次落淚，話語因為說得太急而顯得混亂，“隻是，我……隻是當我……我知道自己對恩澈並非隻是利用，我對他有真正的感情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蘇正帆放開他，輕輕吸了口氣：“我還在恩澈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告訴他，你媽媽一定是愛你的，你出生時將近夭折，是她一定要醫生把你救活，她一定很愛很愛你。我給了他這麽大的希望，現在，讓你全給撕成了粉碎。”
不僅僅是蘇窈可淚如雨下，連蘇正帆也是淚水潸然，他現在覺得，是自己害了兒子，如果當年自己能跟安夏學學，為了孩子什麽都可以忍耐，盡力給孩子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了，兩個兒子，或許也都會像白陸離那般快樂開朗。
自己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蘇正帆回到家的時候，聽見廚房裏有動靜，他走過去一看，驚訝的發現兒子在裏麵忙活。
“恩澈……”蘇正帆難以置信地望著兒子，直到剛才他都以為，兒子不會回來了，他肯定是在生自己的氣。
蘇恩澈聽見聲音，停下手中的活，轉頭對父親淺淺地笑了笑。然後，便轉回頭去繼續忙。
蘇正帆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兒子，看著他把熬好的粥一點點盛入保溫粥盒中，再將粥盒和另一個飯盒一起裝進袋子裏。
“我去醫院，晚飯不用等我了。”蘇恩澈淡淡地說。
蘇正帆心痛得像是裂開，淚霧再次蒙了視線，想想往日自己那個笑容爽朗的兒子，會不會再也回不來了？
醫院裏，沐柏華和沐雲磊都來看過影霏和恩澈，確認了他們都沒事，才被影霽勸回家去。
父子倆帶上沐璟辰一起回家準備吃晚餐了，這個少年又把若書喊來家裏吃飯，平衡男女比例。
白陸離不肯走，說是老婆在哪他就在哪。
影霽真是拿他沒辦法，小奶狗男朋友，粘死人了。
“我以前聽江默羽阿姨說過，所謂的蜜月旅行應該在結婚前，而不是在結婚後，當你與一個人一起相伴走過一段旅途，兩個人累到一定地步了，就顧不得什麽偽裝了。那樣展露出來的，才是兩個人最真實的一麵。你看看蘇恩澈，被他那個妹妹傷成這樣，都絕望到差點自殺了，還一心一意隻想著你。”影霽摟住影霏，拍拍她的肩膀說，“你找對人了，妹妹！”
“嗯嗯嗯嗯！”白陸離狠狠地點頭，“我媽媽也是這麽說的。”
“可是，姐……”
不用等她說，影霽也知道妹妹想說什麽，勸她道：“我知道，你擔心他，但是你相信姐姐，真正有牽掛的人，不會這麽懦弱。”
“嗯嗯嗯嗯！”白陸離又狠狠地點頭，“我媽媽也是這麽說的。”
影霽氣大了，“你媽媽還說什麽了？都說！”
白陸離笑著，有幾分自豪，“我媽媽還說過，時間會撫平一切，沒有什麽能真正摧毀一個真正的強者。心被撕裂開，是為了能讓心生長得更堅強。”
他想起幼年，自己在學搏擊的時候，被教練打得倒在地上，渾身是傷，沒有力氣爬起來了，是媽媽在旁邊一遍一遍地說：
“站起來！快站起來！”
訓練完了，媽媽一邊心疼地給自己擦藥，一邊教導自己：
“陸離，你記著，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兩個字！盡管是如今這般遍體鱗傷，也要像剛才那樣重新站起來，讓傷口成為你變強大的催化劑。然後繼續戰鬥。即使遇到了再大的艱難，時間會撫平一切，沒有什麽能真正摧毀一個真正的強者。心被撕裂開，是為了能讓心生長得更堅強。”
影霽原本隻是句玩笑話，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對他的母親更多了欽佩。
“你真是有一位好媽媽。”
蘇恩澈已經出現在門口，這句話是由衷的，他真是很羨慕白陸離，也有嫉妒和恨。
白陸離看見他，立刻起身到他麵前，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你會聽到。”
“對不起什麽呀！這不是人之常情麽！”蘇恩澈對他笑笑，略顯虛弱。
他走到床邊，對影霏說：“吃飯吧。”
影霽很識趣的出去了。
“老婆等等我。”
影霽都不用叫他，就知道白陸離會自己跟出來。
蘇恩澈打開了飯盒，盛好一碗粥，遞給她。
影霏想接過碗，可蘇恩澈一如既往的擔心她燙到而要自己喂她。
“讓我自己吃吧，我都成三歲小孩了！”連飯都要他喂，自己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
“你可不隻有三歲嗎？”
影霏“切”了聲，端過了他手中的碗。
“你吃過了嗎？”她問，看他臉上殘存的憔悴感，影霏心裏隱隱作痛。
“我不……”
“不許說不餓！”影霏打斷了他，擔心道，“午餐就沒吃，晚餐還不吃！身體怎麽能受得了！”
蘇恩澈悲涼一笑：“連餓過幾天的經曆，我都記不清有幾次了。沒關係的。”
影霏想起自己與他初遇時候的經曆，他三天沒吃飯，還被傭人拿著結實的棍子這般毒打。
當初他不解母親為什麽這樣對自己，後來他知道母親是將父親和自己一起恨了進去，現在終於真相大白，原來自己隻是母親的一件沒用了的工具……
影霏不敢再想，察覺到他漸漸入了神，她不免提起心來，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舀了一口粥，吹了吹氣，遞到他嘴邊，說道：“張嘴。”
“這是給你的。”
“那我就有權力處理它，張嘴。”
蘇恩澈停頓了會，還是張嘴吃了進去。
他不吃，她會擔心。
影霏又舀了一口，同樣吹涼，再遞到他嘴邊。
蘇恩澈吃下了，幹脆將碗拿了回來。
影霏輕輕笑起來，現在的蘇恩澈能吃東西，比她自己吃都讓她開心。
她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類似於是，就算生活給了你再大的傷害，也別忘記好好吃下每一頓飯。
喝粥的時候，溫熱的感覺蕩在舌尖和體內，記憶突然泉湧而上，回想起以前的種種，回想起那段錄音裏母親的聲音。
他再一次哭了。
一顆顆淚水掉落在還散發熱氣的粥裏。
本以為自己的淚早已流幹了，現在才知道，那隻是自己在絕望之中沒有知覺了後的錯覺，再次感覺到人間冷暖，世情變故，他還是會痛徹心扉，痛得泣下沾襟。
影霏沒有阻止，也沒有安慰，隻是任由他哭泣，她覺得欣慰，自己終於見到他哭出來了，發泄出來了。像他白天那樣憋著，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反而是有害的。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那都是未到傷心處。
女人太獨立容易被人說成是強勢，不像女人；男人哭泣都會被人說成是軟弱，不像男人。這是性別歧視。
太壓抑，受罪的是自己。
“老婆你餓嗎？”出了病房後，白陸離問她道。
影霽摸了摸肚子，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忘記晚飯了，“有點！我們好像還沒吃飯哦？”
“好像是。”白陸離也想起來。
“那我們去吃吧。”影霽說，“想吃什麽？”
“老婆吃什麽我就吃什麽。”白陸離乖巧地笑著說，漸漸靠近她。
“起開！賤不死你~”影霽故作嫌棄地推開他，臉上的笑容卻難蓋那甜蜜。
影霽來到了一家日本料理店，最近都是吃的西餐，好久沒吃過亞洲美食了，他們商量好了明天去吃韓國菜，接下來就連續吃中國菜。
“累一天了，真是！本來想請假一天大玩特玩的，都被蘇恩澈那個媽給毀了。”影霽拿了一塊生魚片，蘸了醬料放進嘴裏。
“老婆別氣，以後我們還可以請假。”白陸離卻依然這麽樂觀。
“請假一天扣十分之一的工資哎。”影霽想想還是覺得肉疼。
“沒事，錢多錢少，夠用就好。”
“嗬，還挺押韻。”
兩人正美美地享受著晚餐時，突然隔壁傳來一陣物品打碎的聲音。
因為日本餐廳是一間一間隔開，他們看不到隔壁究竟發生了什麽。
影霽愣了愣，有些懷疑是出事了。
“小孩把碗打碎了吧？”白陸離猜想。
影霽點點頭，半信半疑，繼續去吃飯，可沒過多久，又是一聲。
她放心不下了，覺得隔壁一定有什麽貓膩，和白陸離起身趕往。
事實證明，兩人的直覺沒出錯，當他們破門而入時，隔壁房間裏的一個大叔正將一個女孩鉗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