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說話的時候,滿臉正色,看的張奉都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他在故意坑曹操,並且對阿瞞同志有些了解,他真的要與孟德兄產生強烈的政治共鳴了。
那種為了大漢、為了朝廷不惜犧牲自己,奮勇爭先的拼搏精神。
在旁人看來,曹操若不是因為實在看不過這尚書台冗官的腐朽,又怎麼甘願冒天下大不韙,去向天子表奏這種事。
難道是因為想恭維天子?是因為需要張奉替他診治?
絕對不可能,從曹孟德為北部尉設立五色棒打死蹇碩叔叔時起,就註定曹公是個正直的人,絕不會卑躬屈膝,以事權貴的。
嘴角慢慢浮現笑容,張奉看著曹操,曹操也同樣看向他。
稍傾,曹操不自在的扭動一下身子,「張君以為如何?」他看見張奉露出笑容的時候,實在是有些不適應。
「我真的沒有想過,孟德竟是這般慷慨的英雄!」悵然感慨,張奉似乎發自肺腑,「需知,如今在尚書台的郎官雖說年事已高,但也是久為掾吏,親朋好友更是廣泛至極!
孟德兄此時挺身而出,去觸他們的眉頭,簡直是讓人欽佩的無以復加!」說著,張奉也同樣起身,把住曹操的手臂,「某決定了,無論接下來如何艱難,奉必然竭盡所能替孟德調養身體。」
說著,張奉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書帛,默默道:「方才來之前,陛下已經著某將這些,年事已高將遭罷黜的掾吏名單列舉了出來。孟德且看一看是否符合實際情況!」
接著,在曹操錯愕的眼神下,張奉將手中的絹帛塞到他的手中。
低頭看著絹帛上的名單,大多都是些尚書台的老掾吏,年事也確實高,平時與曹操也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話雖如此,可曹操此刻拿著名單,還是有些躊躇的。
「是這樣。」在曹操看著名單的時候,張奉不知何時,把案几上的筆墨拿在了手上,「此事危險重重,我也怕久了會生變故,原本想著回去后便著人潤色一份奏章出來。
眼下既然孟德願意同我一道,且孟德兄文采素來斐然,不若就替某,揮毫潑墨,現場擬出一份文章如何?」
「這。」拿著絹帛,當下,曹操進退兩難,他覺得張奉有些心急了。但他又不好再惹怒張奉,萬一他這病症當真只有張奉一人能醫,那就麻煩了。轉念再想畢竟也是拍天子的馬屁,積極些也沒錯。
於是為了穩住張奉,曹操從容回道:「既然張君有此請求,某便臨陣一書,希望能入的陛下眼中。」
說罷,曹操便攤開案上的紙張,揮毫潑墨起來。而張奉則在一旁,替他研墨。一時間,竟有種俊賢間互相評析文章的味道。
半柱香后,只見曹操停筆收手。一篇洋洋洒洒數百字的奏表文,也呈現在張奉面前。
「老驥伏櫪,焉能再用;白駒昂首,志在千里!」當下,張奉忍不住讀出一句,讚不絕口:「孟德兄當真大才,只此一句,必使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吏們羞愧難當!」
輕輕端起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曹操單手背負,傲嬌不可一世,「文章,小道爾。」
「小道、小道。」而一旁的張奉,一邊點頭附和著曹操的話,一邊俯身將墨跡吹乾,小心翼翼的摺疊起來,放入懷中。
「醫令這是作甚?」
「嗐!」對著曹操打了個哈哈,張奉笑著解釋道:「我這不是怕一不小心水漬落在紙張上,可惜了這份墨寶了么?我先收著,待後面需要時,我再還與孟德。」
「再說了。」說著,張奉又湊到曹操身邊,挑了挑眉梢,輕聲道:「孟德這麼好的文章,我不先拿於天子端賞豈不可惜。」
眸光一動,曹操亦是回應,「這.……這就呈與天子不好吧?」
「有何不妥,難道孟德不想先知曉天子意圖,當真想冒險得罪尚書台諸掾吏?」
聞言,曹操也隨即沉默下來。確實,他曹操也不憨,也想著盡量不涉險的。
「所有,就這麼定了。我明日送入宮中,待天子閱覽后,孟德再上書奏事,必可事半功倍,皆是相比孟德剛直敢諫之名,必然會傳遍天下!」
說完,張奉給了曹操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后,一邊邁開腳步向外走,一邊再次叮囑道:「接下來,孟德就好生休養,我會讓人送幾副藥材過來。孟德安心調理,必可以雄猛如初!」
曹操原本準備推脫兩句,但聽到雄猛二字后,又晃了晃神,默默咽了下去。而這中間,張奉的人影卻早已經消失不見。
曹操府門外
張奉剛一出來,就有一健碩青年,迅速迎了上來。
「少君!」
點了點頭,張奉沒有多言,扭頭四處環顧后,迅速隨著鄧展一起離去。
是的,張奉在前往曹府的同時,就已經遣人回府將鄧展召了過來。他之所以急匆匆來到曹家,就是打一個時間差,原本他其實就抱著暴露就逃跑的想法,萬幸還是成功了。
而張奉二人剛走沒多久,曹府門口數名被召集來的醫匠,才拎著匣子緩緩趕到。
此時,書房中的曹操正盯著張奉匆忙離去時,忘了帶走的絹帛,陷入了沉思。良久,瞧見被丁氏引入的醫匠們后,曹操突然輕嘆一聲:「草率了!」
不理會曹操是否醒悟過來,張奉這個時候,則是在鄧展的陪同下迅速返回府中,同時思索著怎麼造些聲勢。
然而正低頭走著的張奉,並沒注意到前方的鄧展停下了腳步,險些就撞了上去。
「走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止步!」不滿質問出聲后,張奉才注意到鄧展正小心翼翼的看著前方。
順著他目光,張奉也抬頭望了過去。
當下,只瞧見一人,騎著驄馬,昂首隨意的行走在大街上。
眉頭微皺,瞧著往來眾人都下意識避讓,張奉也不由好奇:「此人是誰,竟有這般威勢?」
「少君慎言,此便是侍御史桓典、桓君!」
聞言,張奉卻是眼眸一亮,當即抖了抖衣袖,直接繞過鄧展迎了上去。 ——
是時宦官秉權,典執政無所迴避。常乘驄馬,京師畏憚,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