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禍不單行
西侯淵一時有些摸不透這容家父子二人的想法。
一說起出戰,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派秦修。無論是從私心,還是處於公心,秦修都是最好的人選。
秦修作戰經驗豐富,冷靜沉著,是主將的不二人選,更別提秦修曾與蠻族對戰多年,最了解蠻族的將軍應當就是秦修了。
可是……
西侯淵想起前些日子他去宣武侯府去探望秦修,秦修那個失魂落魄渾渾噩噩的樣子,他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秦修的狀態實在是不適合帶兵,若是強行讓秦修去,還真不知道是去打蠻族還是被蠻族打的。西侯淵搖了搖頭,說道:“秦修不行,再薦!”
容青祺顯然是沒想到西侯淵會駁回這個提議,想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卻沒說什麽,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眾人一看,秦修都不行,那還能有誰?
“不如請張偉天將軍出戰,張偉天將軍年輕時也是威名赫赫,驍勇善戰,整個川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張老將軍今年都八十有四了,前幾天我去探望,老將軍老眼昏花,認不出人來,而且站都站不住了,如何領兵?”
“那不如請王珀將軍出戰,王珀將軍今年不過三十八,正是年輕力壯,定能旗開得勝收服蠻族!”
“不可!王珀將軍擅長水戰,若是在江南等地,那必定是所向披靡,可收服蠻族要到西北去,一個水路一個旱路,這不是要讓魚到陸地上打嗎?那哪能成!”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我看還是張老將軍吧,雖說老將軍不利於行,但指揮作戰仍是可以的,不需要讓將軍上戰場上拚殺,小將衝鋒便可。”
“笑話!哪有將軍不在戰場上廝殺而是躲在營帳裏的?不親自出戰如何定軍心?王珀將軍英勇善戰,不過是水戰與陸戰的區別,又有多少差距呢?
更何況王珀將軍擅水戰不過是因為沒有機會戰過陸戰,說不得王珀將軍的陸戰更加厲害呢?”
“不可不可,若是小戰事,還可讓王珀一試,現在蠻族大舉進犯,事關江山社稷,豈能兒戲!萬一王珀一敗塗地,誰能擔當得起?”
“還未戰就先想著輸,那這戰或不戰又有什麽的呢?我看你是不懷好心!”
“你!”
兩方爭論著爭論著幾乎都要擼起袖子打起來,西侯淵被吵的腦袋疼,不耐煩地敲了敲龍椅,說道:“好了,別吵了,王珀和張偉天都不妥,再薦!”
兩方偃旗息鼓,互相對視了一眼,一時間朝堂內再無聲跡。
“臣推舉蔡瓊將軍!”這幾個字擲地有聲,仿佛是在朝堂之上投下一個重磅炸彈。
眾人麵麵相覷。
蔡瓊,江西將軍。戰功赫赫,驍勇善戰。外貌英武,曾是全國少女懷春時做夢中的情郎。
性別女。
來自江西的一封罪折呈到了西侯淵的書案之上,西侯淵拿著奏折反反複複看了三遍,才接受了蔡瓊是女人的這個設定。
女人如何能當將軍?
從古至今,男尊女卑這個觀念深深刻在了每個人的心中。男人生來便是做大事的,生來便是比女子強的。
可這個蔡瓊,卻像一個巴掌一般狠狠地打在了那群自恃“男主外,女主內”思想的頑固分子。
其實蔡瓊應當與秦修齊名,隻是因為是女子,便默契地被所有人忽略。
當他們認知的真理被策反,當他們發現一直堅持的規矩被人打破,剩下的人就算是鮮血淋漓,付出巨大代價,也要死守著他們僅剩的可笑尊嚴。
當秦修不能出戰時,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蔡瓊,退而求其次推薦其他人。
就算是蔡瓊戰功赫赫,也不可再用。
可此時蠻族大舉進犯,秦修無法出戰,選來選去唯有蔡瓊可以迎戰,既然蔡瓊這個名字已經被人提出,剩下的人也隻好沉默。
比起尊嚴,定然是江山社稷更加重要。若是國破家亡,連人權都沒有了,又何談尊嚴?
其實西侯淵心中的人選也正是蔡瓊。他看向推薦的人,竟是容淩。
容淩眼神堅定,目光如刃。西侯淵緩緩點頭、
“封蔡瓊為征西大將軍,王珀為副將,調川西軍、江西軍、西北軍,征討蠻族,收複河山!”
……
南喬也收到探子帶來的信,得知了蠻族大舉進攻的消息,心裏微微一動。
這是一個好機會。
東南封地位於京城正南,從東南至京城,一路可謂是一馬平川,若是攻上京城,幾乎是唾手可得。
蠻族進犯,京城注意力自然是全部放到西北,又有誰會想到,向來平安無事的東南會突然造反呢?
隻是……
南喬想到府中懷孕的容小小,又歎了口氣。小小剛剛懷有身孕,因為秦修的事情胎已經不是很穩了,若是造反,小小定是擔心受怕,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麽事……
南喬還是決定先放一放。
但傍晚,南喬就在他的書房裏看到了石首輔呈上來的折子。石首輔文采斐然,年輕時寫的一手好文章。
這個奏折洋洋灑灑寫了近千字,引經據典,辭藻華麗,但其實就說了一件事:蠻族來犯之機,正是成大業之時!
南喬又猶豫了,這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之機,若是錯過,真的可惜。
但想想溫柔似水的容小小,南喬卻又怎麽下定不了決心。
一起吃晚膳的時候,容小小明顯從南喬的神態動作中看出了四個大字:欲言又止。
容小小好奇心不強,但南喬這幅樣子實在少見,容小小決定一會兒吃完晚膳,要問問他。
被容小小詢問的南喬有些驚訝,他的欲言又止已經明顯到這個地步了嗎?
容小小搖頭:“並不是。”隻是有些東西,隻要是細心,就總是看出來的。
南喬看容小小都這麽問了,長歎一聲,全盤托出。
容小小耐心地聽南喬說完,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我還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事。我也覺得是不可多得之機。”
南喬點頭,“的確,但若是真的想要成大業,那必定是顛沛流離,你現在身懷六甲,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
容小小自然是知道南喬這麽猶豫,就是因為擔心她,隻是親耳聽到南喬這麽說,心裏仍舊是暖暖的。
“無妨的,夫君有心就好了,若是夫君實在不放心,不如帶上我,我去當個軍師好了。”容小小笑道。
當年她可以隨楊離打天下,在馬背上不知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現在她自然也可助南喬征伐京城。
南喬自然是不同意,容小小經過再三勸說,南喬才勉強答應。
“若是你身體不適,不可忍著,一定要請大夫,知道嗎?”南喬囑咐道。
容小小笑著點頭。
第二天,南喬征兵買馬,開始實現他的雄偉抱負。
……
當東南造反的折子遞上西侯淵的書桌上,西侯淵再次發怒,用衣袖拂去了桌上所有物品,瓷器碎裂、物品翻倒的聲音驚了宮外的一群宮人。
他西侯淵自問對東南噓寒問暖,有時東南的貢品不足數,他也不曾怪罪過。
南喬來京城做質子時,更是好吃好喝地供著,最好的府邸住著,派出的差使全都是最容易做的。
他自問對東南問心無愧,南喬繼位時他還從國庫裏挑了許多珍寶送去慶賀。
現在蠻族進犯,西北戰禍不斷,南喬怎麽能挑這麽一個時候造反呢!
朝堂之上每個大臣都是愁眉苦臉。
俗話說禍福相依,但福還未至,便禍不單行了。
內憂外患,一夜未睡的西侯淵哪有年輕人的精神,不過才二十五六,一夜之間卻像是老了十歲。
一夜未睡的不光是西侯淵,還有容家上下所有人。
南喬造反了?不關他們的事情。
可是小小還在南喬那裏!
南喬這個時候造反,讓他們容家人在朝堂之上如何自處?可有想過小小?還是說小小也讚同?
容淩整夜沒有合眼,翻來覆去猜測了一夜容小小和南喬的心思,此時站在台階上強打著精神,還要應對這來自天子的怒火。
一聲長歎,容淩移步出列,說道:“臣以為,此時應當盡快出戰,收服東南。兵力有限,若是同時抗擊蠻族和東南,恐怕後續會兵力不支啊。”
眾人紛紛附和。
的確,東南易守難攻,京城卻是易攻難守;東南為魚米之鄉,糧草充足,而京城因為之前的洪災,國庫中的糧食已經所剩不多。兩相比較,東南自然是占盡優勢。
更何況東南至京城,一路平坦,並無阻礙,若是攻上京城,怕是隻用半月之時。
隻能盡快解決,若是拖的太久,恐怕內憂外患將成覆滅之兆!
西侯淵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揉了揉眉頭,疲憊說道:“由誰出戰?”
眾人低頭。
西侯淵歎了口氣。東南多河流,若是之前,應當是王珀將軍迎戰,隻是王珀隨蔡瓊去了西北抗擊蠻族,實在是不巧。
“不如由臣出戰!”渾厚的男聲從殿門外傳來,眾人的視線不禁轉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