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合歡
沉灃接過,行了個禮,“謝姑娘。”然後把銀角子放到懷裏。
容小小還想問點她真正感興趣的,嘴張了一半,就被人打斷了。
“容姑娘好雅興。”胡彥鶴今日仍是穿著亮瞎眼的金絲蟒紋青綠長袍,戴著那些閃閃發亮的首飾,一邊搖著紙扇一邊問道。
容小小瞥了他一眼,手上剝葡萄皮的動作卻不停,“胡公子也好雅興,秋天到了還用折扇。”沉灃看了胡彥鶴一眼,走到容小小身後。
胡彥鶴笑笑,收起了折扇,坐到容小小對麵,毫不客氣地拿起籃子裏的葡萄吃了起來。
容小小看他這麽不客氣,皺了皺眉,把手上剝了一半的葡萄放下。杭寧適時地遞上手絹,容小小拿過手絹擦了擦手,然後把手絹扔在地上。
“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季葡萄了,胡公子好好享受,小女子累了,要回屋休息了。”說完容小小轉身就走。
容小小走後,胡彥鶴放下手中的葡萄,將手上的汁水在衣服上隨便抹了抹,準備拾起容小小丟在地上的手絹,卻和另一隻手在手絹的上方碰上了。
胡彥鶴一愣,那手絹就被另一個人撿去了。
胡彥鶴抬頭一看,拾起手絹的人竟然是剛才站在容小小身後的男人。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向他點了點頭,將手絹放進懷裏,就離開了。
胡彥鶴唇角微揚。
這人,真有意思。
南喬為討好容小小,在容小小所住的院子裏種了大片的薔薇。現在還不是薔薇開花的季節,但那柔軟的枝條已經開始顯現出柔美的姿態來。微風輕撫,柔軟脆弱的枝葉微微擺動。
容小小在窗旁放了一張很大的梨木桌子,梳妝鏡就放在右手邊,平常梳妝就在這張桌子上。
窗外種了一棵合歡樹,現在不是合歡花開花的季節,就隻剩翠綠的樹葉在枝頭搖曳著。每次容小小推開窗子,樹葉也沙沙地跟著附和。
容小小無聊,一日興起拿了宣旨塗了一副合歡花月圖。
皎白的月光下,合歡花開得正好。一位秀才在月光下對月吟詩,而一位婦人則是站在合歡樹下深情凝望著秀才。
等容小小畫完淨手時,杭寧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顏料吹幹,輕輕把紙拿起,發現沒有流墨才鬆口氣。伸手招來在門口看門的沉灃,杭寧把畫讓沉灃拿著,沉灃沉默地接過畫,用雙手拿著畫的兩角,雙手平舉。
容小小拿手絹擦了手,坐在一旁支著頭仔細端詳著這畫。
她也好久沒畫水墨畫了,現在看來技巧倒是沒退步。
杭寧整理好桌上的筆墨,笑道:“小姐畫的畫真不錯,這花是合歡花吧,真好看。”
容小小點點頭,“是合歡花。”
杭寧繞著畫走了幾圈,“可惜我看不懂是什麽意思,這是秀才在吟詩,可這個人呢?”她指著那深情凝望著秀才的婦人。
容小小看了杭寧一眼,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沉灃,“沉灃,你可知道這合歡花的典故?”
沉灃沉默了一會,也搖了搖頭。容小小一笑,這才說道:“之前合歡花叫做苦情花,隻生葉,不開花。有一位秀才寒窗苦讀十年,準備進京考功名。臨行前,妻子指著窗前的苦情樹對他說:‘夫君此去,必能高中,隻是京城亂花迷眼,夫君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應諾而去,卻從此杳無音信。妻子在家等了一生,夫君也沒有回來。妻子臨死前,她掙紮著來到那株印證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樹前,用生命發下重誓:‘如夫君變心,從今往後,讓這苦情花開花,夫為葉,我為花,花不老,葉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歡!’說完氣絕身亡。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樹都開了花。人們為了紀念那位妻子,就把苦情樹改為合歡樹了。”
聽完,杭寧說道:“原來小姐畫的是這合歡花的典故。”
容小小放下手,“我畫的是這典故,但我畫的是葉,不是花。合歡花是離別之花,但合歡葉晝開夜合,通常象征著忠貞不渝的愛情。”
相傳虞舜南尋倉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尋遍湘江,終未尋見。二人終日慟哭,淚盡滴血,血盡而死,逐為其神。後來人們發現她們的精靈與虞舜的精靈合二為一,變成了合歡樹。
“我啊,喜歡合歡葉。也希望他們能有好的結局”容小小站起身用手撫摸著畫上的合歡樹,“把這幅畫裱起來吧。”
沉灃拿著畫離開了。
胡彥鶴也不是經常在這莊子裏的,起碼容小小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他了。
自從上次胡彥鶴吃光了容小小的葡萄,容小小就確認了胡彥鶴真的不是什麽好人。
竟然一點葡萄都不給她留!
古代不比現代,並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吃水果的。就算在南方也有溫度的限製。
溫泉莊子固然好,但也不能整天泡溫泉,南方本就濕氣重,東南還靠海,若是整天泡溫泉,用不了幾天就得濕疹了。
她想回家了。
她想念她的爹爹娘親,想念疼愛她的大哥二哥和三姐四姐,也想秦修了。
也不知道自己被綁來後他們有多麽的傷心。南喬看的太緊,上次給那三個紈絝下毒也是趁南喬不注意,再想添亂沒那麽容易了。
唉,好煩啊。
南喬是真的有急事回王府。
自從他成為東南王,就越來越自傲,對那些大臣特別是當時支持前任東南王的越看越不順眼。正準備著手整治,沒想到那三個紈絝就被下毒了。
說實話就算他們不被下毒,總有一天他們也會死。他原本的計劃是查找那些老不死的貪汙證據,然後滿門抄斬。但事出突然,還沒等他行動,就有人搶先動手了。
那些老不死的來他府上一鬧,為了表明這件事和他沒關係,就隻能先讓計劃擱淺,並且想辦法治好那些紈絝。
沒關係,該死的總會死的,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但他們死了。而且不是南喬幹的。
“不是說他們身體在慢慢變好嗎?怎麽會突然暴斃呢!”南喬對著屬下大吼。
屬下單膝跪地,低著頭等南喬吼完後,才道:“據說是虛不受補。但仵作看了,還是毒發而死。”
毒發?南喬坐回椅子上,沉吟了片刻,“去叫胡公子來。”
屬下雙手成拳,“是,王爺。”說罷飛身而去。
胡彥鶴入夜才到了王府,今日倒是沒有穿的金光閃閃,隻是穿了一身素白的長袍,身上一點配飾也無,就連折扇也沒拿。
南喬有點訝異,這麽素可不是胡彥鶴的風格。還不等南喬詢問,胡彥鶴就表情肅穆,先開了口:“聽說我救治的那三位少爺去世了,彥鶴不能做些別的,但為了他們吃素戒欲還是可以的。”
南喬看胡彥鶴已經知道了他們三個死了的事情,也不廢話,直接道:“他們是毒發而死,不知胡公子……?”
胡彥鶴思索片刻,道:“我敢保證,如果他們按照我的藥方乖乖喝藥,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毒發身亡……是什麽毒?”
南喬皺眉。一說毒發身亡他就先入為主地認為是之前的毒發作導致他們身亡,完全沒想到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胡彥鶴也猜到南喬沒想過,“若是王爺確定了,可再叫彥鶴。”
南喬看了看胡彥鶴,點頭道:“麻煩胡公子了,胡公子就先在王府住下吧。”說著讓跟著胡彥鶴一起來的屬下帶著胡彥鶴離開了。
三個紈絝死了,對他有什麽害處呢?
獨生子死了,太保張瑞一夜之間就白了頭。第二天哆哆嗦嗦地起來穿衣服上朝,在路上碰到了戶部侍郎趙嶺。
趙嶺也仿佛老了十歲,二人對視一眼,苦笑一聲,相互攙扶著一起進了門。一進門,所有大臣都往他們兩個身上看。
太傅歎著氣拍了拍張瑞的肩膀,搖了搖頭,在他身邊立定。趙嶺也收到了不少人的安慰。
今日的朝堂格外的肅穆,一向喜歡和南喬頂嘴的太保今日沉默不語,喜歡要錢的戶部侍郎也是一言不發。南喬歎氣,抬起手揉了揉眉間。
“今日就這樣吧。張愛卿,趙愛卿,你們兩個突逢家變,這幾日就先不要上朝了。好了,退朝吧。”南喬起身離去,大臣們也相繼離開。
尚書令王庭叫住準備離去的張瑞和趙嶺,“張大人,趙大人,不如我們……談談?”
張瑞和趙嶺對視一眼,張瑞點點頭,疲累道:“好,那去老夫府上吧。”
王庭和趙嶺上了張瑞的馬車,三人一起離去。
南喬下朝回府,胡彥鶴早在書房門外等待多時。
“王爺。”胡彥鶴抱拳行禮。
南喬點點頭,“到書房裏說。”
下人上了茶來,兩人先是喝了一盞茶,才開始說正事。
“看來是真死了。”南喬先開了口。
胡彥鶴點點頭,“我今日去找了那驗屍的仵作,確是毒發而死,但具體情況還得我親自探看才知。”
南喬搖頭,“死的是戶部侍郎、太保家的獨生子和尚書令的外甥,屍身看的死死的,估計現在已經入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