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胡话了,哪有医生会抛下病人自己先跑了的!尤其是在这种天灾发生的时候!需要医生的病人只会更多!”
安托医生的声音很有气势,斩钉截铁,毫不动摇。
然而牧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呜哇,还真是……大啊,话说这只大猫真的没有丰蹄血统吗?不过我也明白为什么博士说这人会觉得工作牌碍事了……因为确实很碍事。
注意到那个萨科塔天使的目光,安托骄傲的挺胸站立。牧嘟了嘟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玛琳按住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玛琳语气诚恳的劝说着,“但是你也要明白这座城市,沃伦姆德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就算不说接下来,单说现在我也明白得很。”安托医生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的诊所都开到这种位置来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莱塔尼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安托医生的诊所,或者说医疗点并没有开设在沃伦姆德的城镇内部,而是在相对偏远的位置,环境简陋到了甚至要用罗德岛的物资箱来作为临时桌子的地步,医生的工作牌就被随意的放在一个箱子的上面。
莱塔尼亚,这个以源石技艺研究闻名泰拉世界,国境内林立无数法师塔的国家,在表面上对于矿石病感染者们是非常宽容的。
毕竟大家都在研究源石技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研究的过程中感染矿石病。
但是这不意味着矿石病人们在这里获得了平等的地位——事实上他们的生活与泰拉大地上其他城邦中的感染者一样,只能说相对宽松一点点。
“现在,沃伦姆德遭遇了天灾。大裂谷的出现对这座移动都市的影响比你想象中的更大。”玛琳深吸了一口气,与安托对视着,“源石从地下刺穿了构造区,地块受到冲击被割裂的同时,农业区和供给设施现在已经被摧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接下来这个冬天,整座沃伦姆德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只要——”
“不,你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她打断了医生的话,语气毫无感情,“重点在于,一个强而有力的政府会把这件事情压在内部,而不是弄到现在这种连我一个刚到这里的外来人都知道的地步——沃伦姆德的掌权者现在已经失去了对城镇的控制力。”
“这座城市的卫兵们呢?刚才送我们来的卢卡斯并不是宪兵队的成员,只是个志愿者来着,现在负责救援和维持纪律的人已经变成平民志愿者了吗?”站在一旁的牧提问道。
安托摇了摇头,为二人解释着:“附近移动城邦的贵族要举办婚礼,所以这个城镇里的宪兵队被征召了,现在只有士官长塞弗林一个人在维持秩序。”
这个消息让玛琳沉吟了片刻,发出叹息:“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不过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莱塔尼亚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吧?再不济,罗德岛应该也能够提供救援物资过来才对。”
“首先,一个会把全部宪兵部队派去贵族婚礼执行任务,而不知道留一些人在本土应急的政府,我不觉得他们会主动把自己遇到的难题上报给莱塔尼亚官方:因为这意味着官僚们需要推出一个替罪羊出来背锅,而等他们选出这个人的时候,事情大概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在贵族体制普遍实行的城邦里,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罗德岛呢?”
“很遗憾,现在你无法指望罗德岛,目前我们的资源需要倾斜给维多利亚那边刚刚自立出来的感染者城邦麦库尔格勒,大概率没有多余的资源给这边。”
“感染者城邦?麦库尔格勒?在我出差到这里的时候看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呀。”太多的信息让安托医生惊讶的捂住嘴,身体某个部位震颤的更严重了,“啊,真希望有酒呀,这样的话就能够好好听一听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哪怕跟你喝到不省人事都行啊。”
“啊,那个包裹!里面装的东西应该是亚叶要给我的吧?”
医生并没有给出回应,反而是像只兴奋的大猫一样从牧手上拿过亚叶托付给她们的包裹,飞快的拆开。
“我就知道,这瓶酒我想喝很久了!谢谢你亚叶!”她痴迷地蹭着那个小玻璃瓶,一副饥渴已久的模样,“好了,接下来你们是打算跟我一起在这里喝酒呢,还是先回去呢?”
“你还真是固执。”玛琳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至少也把另一个箱子打开吧?那个指纹锁可不是我们两个送快递的能打开的。”
“哦哦,你说的是呢。”安托医生恍然大悟,爽快地打开了另一个金属箱子,“是我急需的药物和……嗯,这个看上去就应该远离流星小姐的设备是什么?”
——我们组长跟电子设备相性不合这件事已经全罗德岛皆知了吗?
外勤组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吐槽。
“总之,先让我看看这东西是干什么的……哦,原来是用来辅助通信的吗?”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之后,玛琳挑了挑眉毛,“至少,我们应该先听听博士的意见。”
不知不觉中,那个平时看上去很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总能让每个人都可以依靠的博士,也已经成为了她所信赖的对象了。
通信器的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另一头的博士正在吃面。
“不是,我都说了那个面是要放在碗里泡着吃的来着。”看着他往自己嘴里倒开水的模样,玛琳伸手捂住额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所以说我信赖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那个男人淡定地对着屏幕这头的自己挥手示意,她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向身旁的大胸医生问道:“我说,你们医疗部门的人就没有对博士的口腔构造进行过研究吗?怎么看这人都已经夸张到变态了吧!”
“很抱歉,关于这方面基本属于机密,是只有凯尔希老师能够研究的领域——我又不是没申请过,都被回绝了呀!”安托医生耸了耸肩,一副在这方面跟玛琳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
几分钟后。
“大概的情况我都明白了。”博士一副毫无动摇的模样,屏幕这头的人怀疑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幻觉,“安托,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完全认同玛琳对局势上的判断,甚至我比她更悲观一些——食物的短缺接下来会导致的结果只会更差。”
“更差是指感染者的情况吗?”
“没错,而且以我之前从企鹅物流那边获取的情报……沃伦姆德之前收容了一批外来的感染者吧?”
“是这样的,我的病人里就有几个人是来自外地的感染者。”
“唉……你这么一说,我就对情况感到更加悲观了。”玛琳伸手按住额头,这般说道。
“来自外地的感染者,呵。”屏幕的那一头,博士发出了冷笑声,“在这种时候会流浪到其他城邦的外来感染者,你觉得会是什么呢,玛琳同学?”
“喂,你怎么突然还玩起师生游戏来了?”
“看来玛琳同学并不知道,那边的牧同学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吧!”
——看来不配合一下的话,他是不会说正题了。
玛琳给身旁的萨科塔一个眼神。
牧翻了个白眼,回答道:“是前整合运动的成员吧?毕竟以组织度来讲,能够穿越泰拉世界广袤的荒原来到莱塔尼亚的感染者们,只能是这个准军事化的组织成员。”
“回答的很好,老师要提出表扬。”博士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下一个问题,在沃伦姆德即将进入粮食危机的情况下,你觉得这些感染者们无动于衷的概率是多少?”
没有人回答,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数字。
零。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身处罗德岛的男人笑了笑,“那么我问你,安托,你还坚持要留在那里吗?”
“就像一个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并不光彩一样,一个逃离医院的医生也很不光彩,尤其是在这个医院急需医生的前提下。”
那个菲林女医生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从她的身上,玛琳看到了在罗德岛见过的另外几位菲林女性的影子。
煌、夜烟、玫兰莎,甚至慕斯。
这些来自维多利亚的菲林们,在各自不同的表象之下,都拥有着相当坚定的意志。
无论这些猫是热情、慵懒、冷淡还是可爱,都有着坚强的内心。
——想着想着我都快变成猫党了,回头去撸一撸慕斯的小伙伴们好了。
“你的决意我理解了,下一个问题,原本被安排在你身边的护卫呢?”博士问道,手伸向右边高耸的文件堆里试图找着些什么,“我的确记得是……”
“你说灰喉吗?在这附近考察山地情况的卡达跟断崖陷入了麻烦,所以她去支援他们了来着,毕竟我这边现在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嘛。”安托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原来我之前忘记的东西是这个吗?”
博士低声的自言自语并没有逃过玛琳的耳朵,她瞪大眼睛看向屏幕里的那个男人。
“你等一下,忘记?忘记???”
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如果不是隔着个屏幕的话她已经伸出手抓住博士衣领了。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忘记了我派给安托医生身边的那个护卫是灰喉而已。干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多疑啊玛琳,不要怀疑我呀!”
“博士!你算计我!”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咳,不好意思刚才那个是下意识的胡说,不要当真。”博士在嘴前握住拳头,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关于沃伦姆德的事情我之前的确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信你个鬼!都说了我看不见好吧!”
“这次你在沃伦姆德的消费我个人都报销了!事后给你和牧补假期!”
“交易成立。”
玛琳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生气模样都是假的一样。
那笑容让博士愣了一下,接着摇头苦笑:“结果是我被你算计了吗?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彼此彼此,毕竟在我们出发之前你可是跟我说来这边基本就是度假的。”
“不,即使是我也不会完全预知到沃伦姆德会发生这种事的。”博士摇头,诚恳地回答,“而且如果我之前就知道的话,也不会选择只让你们两个去那边。”
“可是你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话语中的问题所在。
“你可以把那种事叫做预感。”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预感这种事情,并不是每次都会成真的……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安排一下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托。”
“是,博士。”
大胸女医生挺直了身体,带着一阵晃动,让博士的目光凝结了一瞬间——不过大概只有玛琳发现了。
“既然你坚持要在沃伦姆德的医疗点工作,那我也不勉强你了。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我派去你那里的支援小队成员到了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服从后续命令,明白了没有!”
安托抿了抿嘴,却还是发出了服从的回答:“遵命。”
“干员玛琳,干员牧。很抱歉不能让你们在那边以轻松的心态渡过了。直到支援成员抵达现场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好安托医生的生命安全。”
“这是你的预感吗?”玛琳问道。
博士沉默了几秒,回答:“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和牧会全力保护安托医生的生命安全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拜托你了,你和牧可是我信赖的干员之一。”
闻言,玛琳眉毛一扬:“那涨点工资怎么样?”
“都已经信赖了,那工资上是不是也体现一下?”跟她很有默契的牧同时说道。
“哈哈哈,精英干员的工资帽不是我管的,这个规章制度问题你得找凯尔希医生。”博士爽朗地笑着,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倒是你们两个……用炎国话来讲叫琴瑟相谐吗?同步率有点高啊。”
“呸!”牧啐了一口。
“行吧,这方面就放你一马。”玛琳耸肩摊手。
“嗯,总之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接下来我布下的这一手,可是能够改变整个局势的神之一手。”
“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啥了。”
“好了,记得给你们手上这个机器充能,安托的医疗点肯定有小型发电机——别到了我想要联络你们的时候给我玩通信器没电这种事!就这样吧,告辞。”
男人拱手行了个炎国的礼节,这是屏幕上最后留下的影像,接着屏幕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所以,轻松愉快的度假时间结束了,收拾心情准备工作吧,牧。”玛琳长出一口气,缓缓道,“总之,我先在周围布置几个监视点,牧你先想想办法把这里整理一下,设置成那种面对袭击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掩护的状态。”
萨科塔少女伸手抬了抬帽檐,露出自信的笑容:“了解,交给我吧。”
“我说,需要干到这一步吗?”安托一脸疑惑,“目前情况还没那么紧张吧?”
“医生,我们一般把这种事情叫做未雨绸缪。”玛琳扭过头,眼神认真的盯着那菲林女医生的脸,“而且你们这些平时在后方的医疗部门成员也许不知道,在战场的一线,那个男人根据情报分析进行的预测,也就是他所谓的预感,从来没有出错过。”
罗德岛,博士的办公室。
一股凉意从脊背传达到后脑,让坐着的博士想要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显得十分难受。
“哎呀呀,这是感冒了吗。”他摸了摸鼻子,却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其它不适。
“你的身体有什么异常的话不是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吗?”
“呃,凯尔希?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从你吃方便食品的那一刻吧。”凯尔希医生靠在门边,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博士,“我是来查看你身体状况的。”
“于是,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嗯,目前看来一切正常,看来不需要我进一步的检查,所以我就先回去了。”她说罢,对博士挥了挥手,接着转身,“另外,关于安托的事情,我的学生们在治疗病人这方面都挺顽固的,谢谢你,还记得注意他们的人身安全问题。”
“啊,不用客气,医疗部的成员也是我宝贵的同伴。”
那个女人突然真诚的感激让博士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吧,下次例会上见。”
凯尔希医生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博士的办公室,在那张背对着博士的脸上,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在办公室里,博士咧了咧嘴。
“真是不坦率的大猫。”他小声嘀咕着,却心情愉快的拿起了桌上的通信器,“阿米娅吗?劳驾给我接干员星火,接下来有任务要布置给她和乌萨斯学生自治团。”
“不,目前看来应该还不会成为战斗。这种事应该叫……”他一时语塞,接着灵光一闪,“对了,是社会实践。对于乌萨斯的学生们来讲,这是一次不错的社会实践来着——也这样和星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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