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小筠琦
“啪”的一聲,那一記響亮的耳光,讓眾人吃了一驚。
打人的便是都南阮家的阮寒傲,被打的便是他獨女,阮筠琦。
小筠琦捂著臉,雖然疼的緊,卻是什麽都不敢說,隻能抿著唇,欲哭、不敢哭的忍著。
尹子席匆忙擋在前麵,將小筠琦護在身後:“姑父,你不要打表妹了,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我!”
尹子席雖年幼,可是自記事開始,便知曉他和阮筠琦是有婚約的,將來是要把表妹娶進家門嗬護的。
所以此刻,就算是麵對未來的嶽父,如今的姑父,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打。
“子席,此事與你無關!”阮寒傲的確是生氣了,那怒火中燒,絕對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眼看了看龍蛟,吩咐道,“龍蛟,你按著他,待會他們家就來人把他接走了!”
龍蛟得了吩咐,便立馬去抓住了尹子席,牢牢的按住了。
尹子席拚命的掙紮,口中還不停的哭喊著:“不要打表妹,不要打表妹。姑父,我求求你了,你最好了姑父……表妹……”
尹子席那時還小,不曾習武,和龍蛟想比,自然是沒有力氣的。
所以他始終沒有掙脫開,就被家裏人帶走了。
“表妹!”尹子席在被家仆帶走的時候,他仿佛覺得是自己過於渺小,力量過於羸弱才導致了他無法保護表妹。
可是如今的他,的確還小,但是將來、將來他一定要強大起來,保護表妹!
在他被帶走的那一刻,小筠琦就知道,唯一護著她的人,現在不在了。
剩下的,隻能求爹爹了。於是也開始放開情緒,嚎啕大哭:“爹爹,小琦錯了小琦錯了,小琦再也不敢了。”
撲通一下,竟然跪了下去。
扯著阮寒傲的褲腳,嘶喊的甚是可憐。“阮老爺,這這這……不值當,大小姐還小,您就當這事沒發生吧!”
那老人家心驚膽戰的,也不知怎麽緩和這氣氛。
阮寒傲卻沒有第一時間去哄女兒,而是向那老伯行了一禮:“阮某教女無方,竟小小年紀就開始巧取豪奪,若不是路過,竟不敢相信這是我阮寒傲的女兒!
過來,和人家道歉!”
“對不起伯伯,是我錯了,小琦錯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筠琦哭的愈發的激烈。
從出生起,她何嚐不是爹娘的掌上明珠,雖然爹爹的要求嚴厲了一點。
隻是今日,她才知道,對於爹爹而言,娘親才是唯一,才是爹爹永遠寵著的人。她隻是女兒而已……
“不不不,小孩子手上沒輕重罷了,不計較不計較。這事就算了吧……”老伯伯話未說完,一位衣著略顯寒酸的書生走了過來,行了一禮。
“李伯,我來取燈籠了。”書生彬彬有禮,隻是看著眼前這一片狼藉,略為吃驚。
“這,喬生啊,對不住了,小老兒不小心毀了那燈籠……”老伯沒有直言是小筠琦毀了燈籠,倒是一副歉疚的模樣。
喬生本是期待,怎知落空?歎了口氣,沒來得及表態,阮寒傲便先開口了。
“喬生,都怪我這女兒,才毀了你的燈籠,若是公子有急用,不知李伯還能不能盡快重新趕製一個,阮某願意出雙倍的錢賠償。”阮寒傲的態度並不囂張,也沒有恃強淩弱的意思。
喬生喟然,搖了搖頭:“陌兒已經等不及了。
沒關係,李伯,把這個給我吧,我趕著回去看她。”
喬生仔細看了看,指了一個略為精致的小燈籠,言語間盡是無奈。
不難聽出,這個叫陌兒的姑娘,恐怕為時不多了。
此時的小筠琦,哭著哭著,抽泣了一陣,便止住了。
跪在那,呆呆的看著他們幾個大人聊天。
龍蛟也是悄悄的看著,不敢言語。
喬生心灰意冷的拿起了燈籠時,才發現那跪在地上的小筠琦。走了過去,蹲下:“今日之事不怪你,大概就是天意吧。
我從前欠她的,到了今日還是沒能還上。
你若是將來有什麽心願,可不要叫自己遺憾。”
起身時,又心灰意冷的走了。
那個時候,小筠琦還不懂,什麽叫有心願不要加自己遺憾。
之後,盡管喬生不追究,李伯也不計較,阮寒傲還是吩咐龍蛟陪著小筠琦,親自做一個燈籠還給李伯,才能回家。
小筠琦一開始是不能理解的,為何爹爹要把她一個人留在外麵。雖然有龍蛟在,可是他們兩個都是小孩子啊。
可是奈何爹爹的態度很堅決,絲毫沒有退步的餘地。
她知道,這就是她的爹爹,不做錯事情,爹爹怎麽都會哄著她。一旦錯了,爹爹可就嚴肅了。
待阮寒傲走後,小筠琦狠狠的瞪了龍蛟:“你算什麽暗衛,爹爹打我你都不保護我!
我不要你跟著我了!”
伸手推了他一把,而後就跟著李伯學做燈籠去了。
龍蛟沒有被推倒在地,可是,龍蛟卻很委屈。小筠琦是他的小主人,可是阮寒傲師傅是他的師傅,哪有徒弟打師傅的?
是啊,龍蛟很委屈。
那個小時候的自己並不知道,龍蛟對於自己意味著什麽。
可是如今回憶起來方知道,原來自己,犯了多少的錯,傷了多少人的心。
“龍蛟……爹……娘……”朦朦朧朧之際,阮筠琦恢複了那部分的記憶,懵懂裏,都是無法忘卻的情懷。
夢外軒轅陸笙還在擔憂著她,每時每刻。
直到夜深了,所有人都離開了這裏,隻剩下軒轅陸笙守在她的床邊,侯一則守在門外。
“小琦,你今日是怎麽了?明明沒有受什麽傷,卻偏偏不肯醒來。
你在夢裏看見你爹娘了麽,還有龍蛟……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們,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我還在,我一直在。”軒轅陸笙便一直坐在那,注視著她,聽她的每一句夢中呢喃。
就像小時候,第一次的守護一樣。
“陸笙?”也許,是聽見了軒轅陸笙的呼喚,她驟然間,醒了。
醒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他,伸了手去,撫在他臉上。
“小琦,你怎麽樣了?”軒轅陸笙連忙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就又睡著了。
阮筠琦笑了,卻也哭了。“沒事,我這大夢一場,倒是看明白了很多。
陸笙,此番入京,先借表哥和我的婚約回絕了皇上再說吧,有些事,我想再和爹娘說一說。待替表哥找到適合的姑娘,解了婚約就好,不會很久的……”
阮筠琦即便是私下,也極少喚他的名字,這片刻已是喚了兩遍。
軒轅陸笙心裏一驚,大約是蓬一然的話,應驗了,小琦她,想起了被遺忘的過去。
“好,我相信你。”本來,軒轅陸笙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做了許多的準備。卻因為這一場蓄意的大火,橫生枝節。
阮筠琦是極其信任軒轅陸笙的,但是此刻的隱瞞,也就說明了,她還要複仇,徹底的複仇到底!
“陸笙,難怪他們都喜歡我娘。”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後,阮筠琦放下了那手,輕輕的又合上了雙眼,沉思。
軒轅陸笙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既然她說了出來,自然不是感慨這麽簡單。
他們,是除了阮寒傲之外,還有別人的意思。
“他們喜歡你娘,說明你娘很好,很優秀。
我也喜歡你,不管你是撒嬌也好、聰明也罷,你都是我心裏獨一無二的。”軒轅陸笙替她重新掩好被子,最終沉默。
但是阮筠琦卻蹙了眉頭,冷不防的追問了一句:“陸笙,你將來是會更喜歡女兒,還是我?”
軒轅陸笙倒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喜歡女兒是疼愛、是父女情,喜歡她是太多的愛融在了一起,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問這個問題之前,你得先給我生出一個女兒來吧?”軒轅陸笙雖然不解這話的含義,但是卻巧妙的回答了。
又因為回答的過於巧妙,阮筠琦幹脆裝聾作啞,不說話了。
生個孩子什麽的,還是後話了,先想想眼前的事情吧。阮筠琦心裏的念叨,軒轅陸笙何嚐不是一樣的。
隻是,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居然要靠她的婚約。如果尹子席堅持不肯退婚,非她不娶。軒轅陸笙怎可能將佳人拱手讓人?
而今夜意外記起的記憶裏,又究竟隱藏了什麽?
門外,侯一依舊還在守著。
是阮筠琦夢裏的呼喚,讓他再次想起了故去的弟弟龍蛟。
弟弟和他一起被師傅主人帶回了家裏,照料有加。從來沒有把他們當做真的下人一樣使喚。
但是自從弟弟成了暗衛,一直都在少主的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本以為,少主就像小時候一樣,時而任性、刁蠻,時而倔強、易怒,對龍蛟也是時好時壞。呼來喝去,挨罰的時候就連帶他一起。
雖然那時候師傅很公正,該罰就罰,但是對於龍蛟而言,隻怕不還是心甘情願的麽?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見證了少主的個性和處事的風格,便知曉,少主並不是這樣的人
也許,在沒有他陪伴的時間裏,弟弟和少主的關係很好,弟弟完全是自願這般做的。
少主很多時候都會想起弟弟龍蛟,想起的時候,那種情緒總是悲切中滿是遺憾、不舍。
這樣的感情並不虛假,侯一能夠感受的到。
隻是寂靜的夜裏,侯一並不知道,少主將來會何去何從。如果將來查到了真凶,複仇成功,少主又是否真的能夠心安理得的繼續生活下去?
少主並不是一個無情冷血的人,而且在龍蛟這件事上,的確是讓人沒有能繼續責怪她的原因。
可是如今的局勢,已經容不得別人去怠慢這個洶湧波濤的鬥爭之中。
月色很濃,風聲微微。
回憶帶著一點點的苦澀,沉浸其中的時候,無法自拔。
阮筠琦想起了這些,卻並沒有很開心。
小時候總在想,究竟爹娘是什麽樣的人。家在哪裏,為何家裏人不要自己了。
可是如今呢,當真的完全想起來的時候,心裏的悲痛也不是一二的。
得到亦或是失去,從來都不是一個直接的答案。
忘記時,是一個悲痛的難以接受的過程,可是時間會讓人淡化悲痛。
想起時,是一個同樣難以接受的過程。
前方的路,還要繼續走下去,再多的悲痛也必須承受下去。
風浪是見證成長的一部分。
但是明日,終究還是會繼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