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林間臨別
情若自然故,似曾相識來。
“宗淵,我倒是第一次發現,這裏還有一片林子呢。”離了謹安寺,從東門出去時,恰好是一片竹林。
竹林深處,寂靜安然。
走在林間,透著無數束陽光稀稀落落之間,倒是格外的美景。
宗淵小心的跟在了阮筠琦的身後,思緒尚且還在那日夜裏,朦朦朧朧。
“嗯。”回了一聲之後,卻又繼續陷入了沉默之中。
“宗淵,你對於監寺廣弘下黑手,害死住持一事,有什麽自己的看法麽?”阮筠琦隻是猛地想到了那日廣弘故意陷害她與宗淵,這目的所在,並未達成,廣弘怎麽就輕易的認罪伏法了?
宗淵一時間沒有聽清阮筠琦的問題,又因心中尚有思慮,便默不作聲,沒有回答。
阮筠琦在麵前走著,期待聽見一二,卻始終背後沉默一片。
回首時,宗淵低首蹙眉凝思。
“宗淵,今日我們再次閑聊,你可知道,今夜我就走了。”阮筠琦不知他此時正在思慮的事情,還以為宗淵隻是一貫保持了如此姿態。
宗淵倒是將這句話聽了進去,抬首時,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筠琦今夜便要走了。”低眉時,心中的不舍,便被深深隱藏。
他很清楚,他是佛門弟子,她卻是君齊書生的徒弟,注定了的孽緣,開啟便是錯誤。
阮筠琦何嚐不是不舍,隻可惜她如今自身難保,必須隨師傅先回暮冬門去。
但礙於宗淵的心思單純,不得不此時將話說個清清楚楚。
阮筠琦眉眼笑意,宛如當初的稚子模樣。
“初見你時,你還隻是個小和尚靜荏,沒有世俗紛擾,不染塵世煙火一般。那份年幼無知,碰撞了如此純淨的心,便一往情深。
我那時不知,以為待你的心與師傅、師兄一樣。甚至求著他們再來瞧你幾眼,可惜一直未能如願。
直到看見如今你成為宗淵的模樣我才明白,我們之間的距離那真是天壤之別呢,宗淵大師……”
阮筠琦開口時,終於還是選擇了殘忍一些。
宗淵大師,豈不知,這些年來,從靜荏到宗淵,他是如何堅守至今。
阮筠琦雖是笑著麵對他,心中又何嚐不是無比的惆悵:
小和尚,你待筠琦的心,筠琦今夕看得分明,卻不敢接納,也不能回應你一字一句。若是可以,寧可你還是當初的靜荏小和尚,我也還是當年的我。
隻可惜,歲月年華來去匆匆,沉澱的情感叫我選擇了師傅。
也直到如今,我才想明白,當年夢裏,是誰與我分離,我又拽著誰的袖子分外不舍……
從今以後,我再不能肆意妄為的喚你靜荏小和尚了。
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甚糾結。更不知,當宗淵聽見這番話的時候,究竟是懂了,還是沒懂。
然而宗淵,卻像是疑惑,不解,最終將握著的佛珠放下:“與筠琦那次相遇,儼然是貧僧最值得回味的過去。雖不知筠琦為何不辭而別,卻依舊保存著你留下的物件。
當年以為筠琦還會回來,也會帶著靜荏外出看看,卻不想一別便是數年。
四大皆空,貧僧早該參透其中,筠琦又何必自責?
隻願你與心儀之人平安無虞便是善。”
一念善緣,一念善得失。
宗淵此情此景之下的所言,心中亦同樣的躊躇、隱隱的不安:春去秋來,等不到筠琦的時候,方看清了自己的紅塵癡心,犯了戒。
潛心刻苦,才有了如今的宗淵。可如果能夠選擇,我又何嚐願意成為宗淵,何嚐不願隻做你記憶中的靜荏小和尚?
隻怕,此番事了再別,此生再不會相見,再不聞你一聲,小和尚……
眼中之殤意濃厚,心思是愈發的明顯。
阮筠琦更是大吃一驚,尤為難過。“啊,小和尚,你還記著呢?”
曾經兒時的一句戲言,卻不知對方竟牢牢的記住了。
她的確說過,以後要帶著靜荏遊曆天下好玩的地方。
可惜,阮筠琦失約了,而且可能再也沒有兌現承諾的那一刻。
直到此刻,阮筠琦才發現,當年她究竟做了多少的錯事。
“記著,怎會忘記?
外麵的世界很大、很美,不然你怎麽會流連忘返,一去不回?”宗淵笑了,笑時明媚,燦爛的眼底,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
也許,是佛家不該存在的情意。也許,是宗淵選擇了放下。
阮筠琦拘泥於是否應該存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代替宗淵選擇了放下。
“那既然如此,我們今日就好好在此欣賞風景吧。”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
若是當年沒有那湖外的山匪追殺,沒有那個山洞的相遇,沒有後山山匪的再次追殺,沒有龍蛟的及時趕到。
那麽是否一切就有不同了呢?
但她深知,不論自己是否遇見了同樣的事情,他們的決定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宗淵依舊沉默著,沉默的望著這個背影。
遙望了多久的背影,似乎很近,卻遙遠的不可觸碰。
多少年來的思念之際,都魂牽夢繞。
“貧僧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宗淵認真嚴肅的神情,就像是麵對最不可違背本心的,自我。
一句簡短的話,卻愣是難住了阮筠琦。
阮筠琦不曾考慮到,這附近的風景是否宜人,不曾想過,如今的局麵如何掌控。
隻是眼下聽著宗淵要問一個問題,自然也會認為,這些事情的結尾沒有那麽的簡單。
“好啊,你問吧。”換了一副神情,輕鬆自如了一些。
“時隔多年,貧僧自然不是當年的靜荏。
隻是若他日,你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能否記得到杜康的謹安寺,記得這裏有一個宗淵,他願意幫你,幫你度過難關?”
宗淵的這番話很意思,且是要阮筠琦記得找他幫忙,卻又是一邊能讓阮筠琦記得住他,而不是轉眼就忘了。
宗淵自詡何德何能,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就如此焦急。
阮筠琦聽來都是正常的很,便點了點頭。若是用得著,便是可能用不著。
“宗淵,我相信你。”當阮筠琦的眼神已經離開了飽含深情的宗淵,冷靜了不少。
隨後,相互做伴,又繼續逛了很久。
而此時,謹安寺外戒已經除去,謹安寺住持之死,也算是暫時告了一段落。
“白易,按你這麽說,阮姑娘果真還是不能小瞧啊。”侯一和白易躲在了這個阮筠琦如今待在的禪房之中,靜候佳音。
但白易似乎愁容滿麵,不知從何說起。
“侯一,你說阮姑娘究竟是怎麽想的?”白易的反感,均來那一個人的考量。
侯一沒有具體的了解並參與其中,遂不知白易的所指。
白易見侯一的茫然,便知自己沒有說清楚。
剛開口打算相互了解一下,卻見嵇崇一身寬衣,長發飄飄的走了進來。
行走時,長發隨風拂動,肆意的很。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我想找一下阮筠琦。”嵇崇將有些寬鬆的衣衫整理了一番,一邊係帶子,一邊詢問。
但白易和侯一此時倒是極為配合,均保持沉默。
嵇崇往那一坐,坦然之際,心中也有著自己的思量。
如今這個案子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結束了,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隻可惜,廣弘伏法,更加佐證了,此事背後的可怕之處。
“且不說讓你們倆照顧照顧我,好歹我也是你們阮姑娘的半個師傅,至於如此冷淡?”嵇崇坐下時,倒是很不客氣,眉飛色舞,表情浮誇。
白易一看此人如此言語行跡,便也是知曉對方的目的了。
三言兩語之間,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個意思。
當阮筠琦的案子被人插手之後,想來還是最為鬱悶的。
軒轅陸笙曉得此事並不簡單,便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住持被害死的那間房裏。
那房中如此的簡陋,一眼就能看全了所有的物件。
隨意的走動著,翻閱著。
整個房間很小,可是從外麵看著卻很大的。
軒轅陸笙忽而覺得此地可能還隱藏著什麽秘密,便立馬翻找起來。
每本書都動了動,每個櫃子、桌子、椅子、花瓶,都來搜了一遍。
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大失所望。
明明答案就很接近了,怎麽偏生遇不見呢?
軒轅陸笙一時惱火,不慎將書架挪了開去。
這一挪動,竟開啟了一道機關。牆麵翻轉,竟顯出了一道密室。
住持的房中有一道密室,密室裏定然存在了什麽。
抬腳時,也一度擔心自己的安危。從旁舉了一隻蠟燭,便還是壯著膽子,邁步而入。
密室剛踏進來時,周圍的機關聯動,點燃了上方的所有機關。
一時間,此處是燈火通明,氣氛詭異了些許。
軒轅陸笙又向裏走了幾步,便又看見了許許多多的架子。
架子上很多卷冊、書籍,但上麵的灰塵幾乎沒有,可見還是有人天天前來打掃的。
那麽,這個住持了德建了這個密室的初衷究竟是何意義呢?
而且,這裏的藏書,又是什麽意思呢?
隨手翻開了一本,卻是樂仙年間的事情。
樂仙年間,便是前朝的事情。先皇逝世,居然還有人保留了這些藏書,卻無視了嘉禹年間的各種大事。
莫非此人是小王爺的人,為了複仇而來?亦或者,他們就是同一個陣營中的。
不深入虎穴,怎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