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後山被襲
明媚如風,如沐春之奇彩。
待阮筠琦說出那一句“有始有終”時,宗淵眉間輕輕皺著,他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何在。
腳步依舊前行,可心中的方向,卻遲遲難進。
陽光燦爛,溫風和煦,隻有一顆心,奇異無常。
“既然是有始有終,那麽今日,我們便不理世俗,隻賞風月。”宗淵此語時,語氣頗顯的輕鬆無礙,卻不知心中的那一點點隱忍,已經翻來倒去的折騰。
阮筠琦並未多慮,隻是覺著此刻的心情很是微妙,愉悅中帶著點愜意。“好個不理世俗,也就此刻我才覺得你不像個和尚。
所以宗淵,今日我們不說佛偈、不記佛家戒律,就像普通的好朋友那樣,好不好?”說話時,她的纖纖玉手又摟的更緊了一些。
宗淵不由得抿了抿唇,覺得此舉實在太過曖昧,緊張之際,還不忘點了頭的答複阮筠琦。
阮筠琦在那厚實的背上,一心賞景,並無二心。
隻是偶然聽見宗淵的鼻息聲,一時興起,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宗淵,你可知道,那日我們遇險之後,是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從山上背下來的?”
隻輕輕捏了片刻,便鬆手了。
宗淵不禁笑著,絲毫掩飾不來:“記得,怎麽不記得?
那日事發突然,我也不知我是如何暈倒的。
醒來聽師兄說,你一個瘦瘦小小的人把我背下來的時候,氣喘籲籲,可憐極了。”
那笑意之間,仿佛不像是回憶,像是剛剛發生的有趣事情一般。
“哈,你還笑呢,我那時候多可憐啊,一個人累的都快犯……”阮筠琦安安穩穩的在他背上,不經意一句抱怨,卻又不舍得打他。
話說了一半,便又想起那之後便是不辭而別,總覺得有些虧欠,在宗淵的左邊臉頰處,靠的很近。
也許是一開始相見時,就忘了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個長大以後的靜荏,這才發現,他是如此的絕然於世,仿若仙人。
那感覺,又和那日初見,更是不同。
“宗淵,你說,你要不是佛門中人該有多好?”阮筠琦隻是有感而發,彼時已經越來越近,貼上了那溫熱的臉頰。
“一切皆是緣,一切皆有因……”宗淵偷偷的斜了一眼看了過去,阮筠琦的容顏,仿佛刻在了心裏,分毫不差。
“哎呀不是說了,不說佛偈的麽,一句也不許提。”阮筠琦伸手點去,點在宗淵的嘴唇上。
似有些冰冷冷的感覺,似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上了心尖。
宗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站在原地。
“哦,對。是我忘了。”想起來時,已然放鬆了很多。
剛起步,阮筠琦便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宗淵,把我放下吧,你也累了。”
宗淵小心翼翼的彎下腰,將阮筠琦放下,又仔仔細細的替她整理衣衫。
“筠琦,如今你已經是君齊書生的最出色的弟子,也不知這些年,你過得是否如意?”宗淵站在那,又正好是上坡,足足高出一個頭多,俯視的角度很是溫馨。
阮筠琦昂著腦袋,眨巴眨巴眼睛,忽而一笑:“如意自是如意,開心也是開心的。
宗淵,走,我記得前麵有溪流對吧。”伸出了手,眉眼星眸,都是情意。
宗淵微微抬起了手,思慮了片刻,這才堅定了心思,果斷的接了過去,握住。攜手同行,共享陽光。
“我還記得,你住在這裏的時候,全是些素菜,你吃不慣。”宗淵的回憶裏,還是很清晰,充滿了一些調侃詼諧。
“可不麽,都是素菜湯水,我可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小時候,我身體不好,師傅和婆婆總約束著我的飲食起居,然而卻都沒有比這更令人難以下咽的了。”阮筠琦仿佛還能回憶起那一次次飯菜的味道,回憶出那時候的心酸。
“肉啊、酒啊,都是好東西哦。”行走時,阮筠琦說著說著便更加欣喜,不由自主,甩起了手來。
似是那酒肉的味道,鑽進了鼻子,鑽進了心裏。
宗淵因為沒有吃過、喝過那些,遂很難想象出那種不同的滋味。
“筠琦,等此事解決了,你就要走了是麽?”宗淵問出這個問題時,他很清楚答案,但他似乎還在抱著一種期待。一種不可能的期待。
阮筠琦朝他笑了笑,沒有立馬回他。
此事自是不言而喻,可有些事,卻不是那麽簡單。
“宗淵,就像你說的,我是君齊書生的徒弟,我有我的職責。
而你如今,也不是一個自由自在的僧人了。
我知道,你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已經很出色,很厲害了。”
阮筠琦不知明日會如何,不知後日會如何,但她清楚,有些未來是從來都擁有不了的。
“筠琦,其實我……”當宗淵拉住了阮筠琦,還沒有表達出內心的想法,卻被一枝冷箭打斷。
冷箭從宗淵身後射了過來,阮筠琦看的清清楚楚,隻瞪大眼睛的瞬間,宗淵透過阮筠琦驚詫的眼神之中,已然覺察了這個危機。
雙手將阮筠琦一拉,攬入懷中。
隨後一個轉身旋轉,躲開了這枝冷箭。
阮筠琦心中一驚,看宗淵,像是練了幾年的功夫,身手不錯。
但,這暗箭傷人的是背後主謀,還是正行門的人呢?正行門的人,會如此忍耐不得麽?
危機尚未解除,宗淵連忙將阮筠琦護在身後,四下查看。
“也不知來者何人,但針對你的可能更大一些,所以待會不發生什麽,你一定要頭也不回就跑回去。”宗淵一手做防禦狀態,時刻準備攔下所有的暗器,一邊又低聲的和阮筠琦悄悄囑咐幾句。
阮筠琦雖是被宗淵擋的嚴嚴實實,隻可惜這種心情,她卻最不喜歡。
“哎呀,不行。憑什麽為了我,把你置於那麽危險的處境?”阮筠琦心一橫,將宗淵防禦的那手,拉了下去,走到了前麵:“咳咳,那個,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可我知道你的身份。”
輕咳兩聲,故作玄虛的詐詐對麵的那個人。
但是久久不聞動靜,也不知是逃走了,還是蟄伏中。
阮筠琦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尚不知究竟此人是否真的置他們於死地。
突然,又一枝冷箭“嗖”的一聲,飛了過來。
頃刻間,宗淵反應極快,連忙又將阮筠琦拉了過去,摟在懷中,摟的很緊,轉身時,躲在了一棵樹後。
本來就靠的相當近了,這一下完全在人家懷裏,像是受了驚的小鳥,依偎的不行。
“走。”不待臉紅耳赤的阮筠琦細細思量,宗淵已經拉著她,迅速逃離。
奔走時,阮筠琦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日,兩個山匪跟蹤,偷偷想要帶走她,卻被手無縛雞之力的靜荏攔住。
那奔跑時,緊緊牽住的兩隻手,仿佛有一種命運的羈絆,怎麽都斬不斷了。
“啊!”接二連三的冷箭放來,雖大部分都被宗淵打了開去,但總有疏忽,不慎被其刺中阮筠琦的右手手臂。
吃痛的叫了一聲,但並未影響他們繼續逃跑的速度。
不覺間,跑開了幾步,又聽見了一聲慘叫。
“啊!”
阮筠琦與宗淵麵麵相覷,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少主?少主!”本來已經安靜了一會,突然響起一陣呼喚聲。
呼喚聲很熟悉,而且內容……“是,是侯一。”阮筠琦扯了扯宗淵的袖子,徹底安了心,“侯一,我在這裏!在這裏!”
宗淵雖不知這個侯一是何人,但至少阮筠琦認出這聲音的主人,舒了口氣,應該是朋友。
不過“少主”的意思,應該是指,此人乃是阮家的人。
宗淵沒有開口問,他也不需要得知。
很快,侯一就火急火燎的找了過來。“少,阮姑娘,你如何了?”侯一本想喊出少主,卻看見了她身邊的宗淵,一時改了口,未免突兀了。
“侯一,你剛才是不是抓住了一個人?”阮筠琦急於得知情況,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傷勢。
反倒是宗淵不急不忙,撕了自己的僧衣,給阮筠琦包紮了一番。
侯一第一時間看見的也是阮筠琦受傷的手臂,又見宗淵如此心細如塵的處理,想來關係是不錯的。
“啊,是。就是,我、嵇崇、白易都很是擔心你們,所以我就想著偷偷來看看你們。
剛才我從後山繞進來的時候,聽見這邊你的聲音,就趕了過來。
又剛好看見那個人,順手解決了。”
侯一見阮筠琦的傷勢也不算重,就領著他們去了那個人的所在,卻不料人已經死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宗淵不禁蹙了眉頭。
侯一探了探脖間,搖了搖頭。
嘴唇發黑,嘴角的血跡也是紫黑的。臉頰的地方有手指捏著的痕跡,看來是被人強行灌入的毒藥,殺人滅口。
再一看,此人身著乃是正行門的衣服,佩刀也是。
“算了,已經被人滅口,無力回天。”阮筠琦歎了一聲,心中不甚感慨。正行門的行事作風,最近已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若是將來那個趙之闔,真將位置傳給了嚴溯,隻怕正行門也是要毀了。
當然此刻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原本散心準備告別的阮筠琦,此刻也是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那,這個屍體怎麽辦?”侯一看了看,表示這個屍體總是要處理的。
阮筠琦也仔細的想了想,無奈的很。丟了吧,太不尊重人家了。不丟吧,正行門還會找借口反咬他們一口。
“此處不久有正行門駐紮的地方,侯大哥你將此人屍首弄去那邊,然後悄無聲息的再回來。
如今真凶遲遲不露馬腳,我還是挺害怕的。”一手扶著另一隻手,心情難以言喻。
斜陽風景醉人心,不料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