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走馬上任
第134章 走馬上任
隆慶十九年四月十六，是賈瓊與前任長安縣令交接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正式在官場亮相的日子。
早早吃過早飯，王語嫣就拿來公服要替他更衣。
賈瓊看著她手上的青色官服，搖頭說道：「語嫣，這六品官服我不喜歡，還是穿鬥牛服吧。」
王語嫣奇道：「你又不上朝，難道要穿鬥牛服去縣衙坐堂？」
賈瓊笑道：「有何不可，我可是精研過楚律的，沒有哪條規定說縣令不能穿賜服坐堂。」
王語嫣白了他一眼說道：「我不知道楚律上有沒有明令禁止，不過卻從來沒聽過有哪個縣令這麼做的。
被那些言官們知道了，恐怕會上摺子參你啊。」
賈瓊笑道：「無妨，我又沒有違法，誰想參隨他們參去。」
王語嫣見他這麼篤定也就不再勸了，吩咐杏兒將賈瓊的鬥牛服取來幫他穿好。
其實這幾天賈瓊已經讓盧佟兩個師爺，把長安縣的情況摸了個大概。
胥吏之害在封建社會一直是個難解之題，歷朝歷代都無法徹底根治，長安縣也不例外。
要想做好這個縣令，首先就要把手底下的人弄服帖了。
長安縣丞黃汴已經在縣丞位置上連坐了七八年，聽說背景的是忠順王府，現在縣衙中的胥吏大多以他馬首是瞻。
此人貪財好色，多有不法行為，是個典型的貪官污吏。
上一任縣令比較清正，想整頓縣衙，結果讓他弄的焦頭爛額，不到半年就請退了。
賈瓊可沒興趣跟那些小吏們多做糾纏，他要快刀斬亂麻，殺雞儆猴。
抓大放小，迅速樹立威信，讓這些人乖乖聽話。
幾分鐘后，賈瓊穿戴整齊出門，來到前院，平安已經牽馬等著了。
旁邊還站著四名身穿青綠色錦繡服，腰胯綉春刀的錦衣衛。
見到賈瓊出來，四人忙單膝跪地抱拳道，「參見千戶大人。」
這四個人，正是當初去追了他兩個月，給他傳旨的四個，分別叫婁毅，肖翎，潘宜，衛歡。
他們隸屬於錦衣衛殿前司，沒有什麼後台靠山，要不然也不會攤上去邊關傳旨這種苦差事。
當初他們去給賈瓊傳旨時，只是普通的力士。
因為賈瓊的一封陳情書，被隆慶帝提升為殿前校尉（不是官，就是名字好聽，高級小兵，俸祿高一點），這些年就沒有再升遷過。
賈瓊知道四人身手不俗，而且對他也心懷感激。
於是選人時特意挑了他們幾個，他們也非常願意跟著賈瓊。
賈瓊借調他們過來主要是為了起震懾作用，順便還能給他當保鏢，四人今天是剛過來。
「起來吧，以後跟著我不用這麼拘禮，我還指著哥幾個替我出力呢。」
「願為大人效死！」
騎上赤焰，帶著四名錦衣衛，賈瓊氣勢洶洶的殺奔長安縣衙。
神京以朱雀大街和大明宮為分界線，東邊是萬年縣，西邊是長安縣。
長安縣衙位置在南城長壽坊，距離長安西市比較近。
賈瓊他們騎馬前往，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也就到了。
來到縣衙門口時，盧、佟兩位師爺已經在門口等侯。
他們看到賈瓊的這身行頭和身後跟著的錦衣衛，都是一愣，隨後才上前見禮。
佟師爺先彙報道：「大人，陳知縣卧病在床，不能親自來進行交接。
縣裡的賬目虧空巨大，三庫多有缺損，這些都是歷年累積下來的糊塗賬。
卑職已經檢查過了，交接文書上都已經寫清楚。」
賈瓊問道：「你們看這縣衙里的官員和胥吏們，可是鐵板一塊？」
盧師爺想了想說道：「縣中的柳主簿，這兩天忙前忙后的，倒是幫了我們不少忙，而且此人膽子比較小。」
賈瓊點點頭，又問道：「他是分管哪一塊的？」
佟師爺道：「有油水的差事基本都讓黃縣丞把持了，柳主簿只分管戶籍和料庫。」
賈瓊點點頭道：「有勞了，兩位先生請隨我進衙吧。」
賈瓊取下馬鞍上用布套包住的龍泉劍，掛在腰間。
盧師爺見狀趕緊上前勸道：「大人您是文官，怎麼能戴劍上堂。」
佟師爺也勸說道：「是啊大人，戴劍交接寓意不詳，恐會惹人非議，還請大人三思啊。」
賈瓊擺擺手說道：「兩位先生無需緊張，我自有我的道理。
伱們別忘了，我還是錦衣衛千戶，雖無實差，佩劍卻無不可。 再說《春秋繁露》有載，「劍之在左，青龍之象也。刀之在右，白虎之象也。」
我將劍配於腰左，自然說這是禮儀之劍，又何懼別人非議。」
賈瓊說完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兩位師爺，當先邁步走入縣衙。
盧佟兩人對視一眼，心說這位大人詭辯的本事都快比的上公孫龍了。
這又是錦衣衛，又是戴劍上堂的，不會一上來就要大開殺戒吧？
賈瓊已經帶著四名錦衣衛走出去很遠，兩人才趕緊追了上去。
此刻長安縣的佐貳，書吏，三班差役頭目等人已經全部按照品級、班次在大堂之上站好位置，等待迎接新任知縣的到來。
他們都知道這次來的縣太爺是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名滿天下的大才子。
不管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不過看他們那交頭接耳，懶懶散散的勁頭，顯然也沒太把這位新來的縣太爺當回事。
畢竟賈瓊還不滿十七歲，實在是讓這些老油條，難以生氣敬畏之心。
縣丞黃汴，主簿柳純站在眾人前列，柳純顯得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
他小聲說道：「黃大人，陳縣令不在，咱們不到外面迎接新縣尊是不是不太好？」
黃縣丞笑道：「完成交接之前他就還不算長安縣令，咱們自然不用出去迎接。
這是官場歷來的規矩，咱們是照章辦事而已，你有什麼好怕的。」
柳主簿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道：「就怕他年輕氣盛啊。
咱們這位新縣尊，來頭可是大的很啊。」
黃縣丞微眯著眼，老神在在的說道：「堂上這把椅子不管換誰來坐，離了咱們幫襯他都坐不穩。
陳大人來頭小嗎，還不是坐了不到半年就上摺子請病退了。」
柳主簿聞言奉承道：「這還不是您老的手段高明嗎，那陳縣令也是不識趣……」
柳主簿說到一半突然沒聲了，眯著眼站在他身旁的黃縣丞察覺有異。
他睜開眼，正好看見賈瓊帶著四名錦衣衛，大步向他們走來的身影。
賈瓊身穿大紅鬥牛服，頭戴雙耳烏紗帽，扎著青玉束帶，腳踏織雲履，腰懸葯玉配，真是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更嚇人的是他身後的四名錦衣衛，這可是讓所有貪官污吏都畏之如虎的暴力執法者。
這讓在場的所有人，心臟都猛烈的跳動起來，他們還以為是錦衣衛來抓人了。
賈瓊看官服就知道哪個是黃縣丞，他左手按著劍柄，在眾人驚懼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走到黃汴面前。
這黃縣丞估計不到四十歲年紀，體形微胖。
長的倒也周正，就是臉上的一顆大黑痣，讓他看起來有點兒滑稽。
賈瓊居高臨下打量他一番，問道：「你就是黃縣丞？」
黃汴聞言就是一哆嗦，心說這人不會是來抓我的吧？
他感覺兩腿發軟，哆哆嗦嗦的說道：「是下官是，不知大人您是？」
賈瓊冷冷說道：「本官賈瓊，新任長安縣令。
本官今日到任，爾等為何都站在這裡，不去衙外迎接？」
聽來人是賈瓊，黃汴狂跳的心臟倒是稍稍平復了一點。
他擠出個笑臉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官場規矩歷來如此。
完成交接之前，我們就還是陳縣令的屬下，按規矩是不能出縣衙迎接大人的。」
賈瓊聞言似笑非笑的說道：「很好，我最喜歡守規矩的人。
本官初來乍到，以後還要大家多多幫襯才是啊。」
賈瓊的眼神太過銳利，黃汴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他討好的說道：「大人這麼說可是折煞我等了，您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啊。
我們能在您手底下當差，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大人您放心，咱們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大人。」
黃汴說完，其他的胥吏們也紛紛開始表忠心，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這些胥吏最是會察言觀色，他們被賈瓊的氣勢震懾，完全沒有了剛才那種輕鬆的心態。
賈瓊靜靜地看著他們表演，等到所有人都說完，他才繼續說道：「既然大家都這麼給我面子，那事情就好辦了，開始交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