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人生百態
第176章 人生百態
得知陳步樂自殺的消息,漢武帝先是大罵,隨即說道:「就這也比李陵強,至少他是以軍人的方式勇敢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和謊言。」
陳步樂知道,他要是不自殺,漢武帝遷怒他,他家裡人可能就遭殃了。
這個時候,李廣利站出來了,「陛下,李陵身為朝廷將軍,緊要關頭,竟然無君無父,喪兵投敵,其賢德家風是掃地以盡。
常言說得好,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現在看來,他李陵原本就是一個擅長偽裝的無恥小人。」
歷史書中李陵的青年時代是這樣的:「善騎射,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愛人,謙讓,有國士之風,能得人之死力。常思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
簡直跟李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是李廣的2.0升級版。
顯然,李陵是在刻意模仿其祖父李廣之風,所以也正因此,李陵年紀輕輕就被武帝提拔為侍中建章監,對其非常之看重,侍中建章監,這正是當年衛青起步時的職位。
當然,由於祖父遺憾未能封侯,悲憤自殺,使得李陵身上又多了一層壓力與責任,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加渴望功名。
「丈夫必有所為,若生以不成名,死亦有憾也!」這是他那時最喜歡說的一句話。
看著李廣利這般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模樣,劉瀚有的想笑,要不是他問過舒雨竹,還不知道這傢伙後來也投降去匈奴那邊去了,也做了漢奸,還被衛律給弄死了。
李廣利說完,又有一個人站出來了,他便是劉屈氂,為沛郡豐邑(今江蘇豐縣)人,西漢宗室,漢景帝劉啟之孫,漢武帝劉徹之侄,劉瀚的堂哥,中山靖王劉勝之子。
這傢伙後來厲害,可是當上丞相的,但沒有風光多久,也被漢武帝砍了,當然,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守,不低,但也不算非常高。
「陛下,李陵所為有辱漢室,有辱李氏家門,更是公然辱沒了漢律存在,臣以為對於李陵喪病兵投敵之罪,應當給於嚴厲的處罰,逮捕他的全家,加以審訊,全部處死。」
他這麼一說完,一半以上的大臣都開口了,「對,對,對!」
「一定要嚴厲處罰。」
「是的。」
「不殺不足矣平民憤。」
「兵敗事小,失節事大。」
「讓他遺臭萬年。」
「皇上聖明呀。」
一時間群情激奮,大家口誅筆伐,彷彿李陵的罪惡罄竹難書,十惡不赦……
劉瀚看著他們的嘴臉,看著他們落井下石,有點滑稽,他們大多是跟風討好李廣利的,別看嘴上說得這麼好,打仗了,他們被抓住,估計投降得賊快。
漢武帝何嘗不知道他們的嘴臉,他雖然老了,但心眼一點都不比百官少,他看見一旁幾次想站出來的司馬遷開口道:「太史令司馬遷。」
「臣在!」
「君子和而不群,朕觀察你半天了,好像耿耿於懷呀,似乎心中有塊磊呀,你說說,你對李陵的看法?」
「臣確實有不同看法。」
「嗯?怎麼個不同?」
「臣以為應該冷靜的看待這場戰鬥的全過程。」
「太史令是要跟朕談論軍事呀。」
「臣的確以為,應該首先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李陵服侍母親孝順,對士卒講信義,常奮不顧身以赴國家危難。他長期以來養成了國士之風。今天他一次戰敗,那些為保全身家性命的臣下便攻其一點而不計其餘,實在令人痛心!
況且李陵提兵不滿五千,深入匈奴腹地,搏殺數萬之師,可謂虎口垂餌,橫挑胡強,匈奴單于當時親率領三萬精銳騎兵,與其血戰十餘日,竟然不能勝,而且死傷慘重,恐慌之下,徵調左、右賢王的全部武裝,動員一切挽弓的士民,傾盡全國之眾來圍攻。
即使在這樣的險境下,李陵轉戰千里,矢盡道窮,戰士們赤手空拳,頂著敵人的箭雨仍殊死搏鬥奮勇殺敵,得到部下以死效命,就是古代名將也不過如此。
他雖身陷重圍而戰敗,但他殺死殺傷敵人的戰績也足以傳揚天下。
最後救兵不至,血流成河呀,而且,他為了鼓舞士氣,殺掉了藏於軍中全部的女眷呀,此乃何等壯烈悲慘之舉,臣以為他之所以不死,或許是想立功贖罪以報效朝廷。」 司馬遷說得慷慨激昂,他能想象當時李陵面對的困難,在古代,一旦死傷超過三分之一,軍隊很有可能就崩潰了,而李陵差點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是十分難得的。
漢武帝陰陽怪氣的說道:「太史令消息靈通呀,伱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機密細節?是誰?給你看的軍報?」
「陛下,我給他說的,請陛下降罪。」
這個時候,劉瀚站出來了,再這麼下去,司馬遷要被下牢獄了,弄不好和歷史上一模一樣,縱然劉瀚知道現在站出來,不太好,漢武帝正在氣頭上,可他還是站出來了,他甚至猜出是太子劉據給司馬遷說的戰報。
「喲,大司馬什麼時候和太史令關係這麼好了?」
「太史令想寫史記,我想有個好些的身後名嘛,就走得近些了。」
漢武帝點頭,沒有過分追究,「下不為例,那大司馬你對這件事情怎麼看?」
能怎麼看?大錯在你,要是聽我的,全軍壓上,必然大敗匈奴,實在不行,虛張聲勢一番,也能救援李陵了,你的面子,你的疑心導致了這番局面,現在想找背鍋了,也只能甩給李陵。
劉瀚心裡這麼想,但嘴上卻是不能這麼說的。
他略微思索一番后回答起來:「李陵的勇氣,智謀,膽識,我很欣賞,換到我也不見得能打出他的戰績,可如果他真投降,是該死,家人處死也可,或者流放,若是假裝投降,意圖行刺匈奴單于,或者獲取更多匈奴情報,那又是英雄……」
司馬遷很是贊同,「對呀,陛下,大司馬所言極是,臣設身處地的想,也許李陵當時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方,也許真的只是詐降,但無論如何,他的戰績是無法被抹殺的……」
「屁話。」漢武帝沒有罵劉瀚,而是罵了太史令,「你這樣明目張胆的為李陵評功擺好,是何用意?」
劉瀚知道,漢武帝生氣了,沒有罵自己,是忍著的,給自己面子,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站著。
一時間,司馬遷也點啞口無言,這有些是大司馬說的,自己不過是補充,大司馬你不動,就指著我罵,我怎麼回答嘛?
「你們這些個史官,歷來自以為高明,目無君上,你司馬遷算是一個。」
漢武帝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劉瀚一眼,有點指桑罵槐的感覺,他其實也明白,劉瀚的建議是對的,他沒有選擇,這是個錯誤,可他不會承認,也讓劉瀚不要以為自己打仗天下無敵,就目無君父。
當然,劉瀚態度一直好,漢武帝縱然生氣,也不會當面訓斥,他的怒火自然轉移到司馬遷頭上了,這是劉瀚沒有想到的,他現在只能等漢武帝火氣消去再說。
「朕早清楚,你現在抬高李陵,為他塗脂抹粉,無非是想詆毀貳師將軍的功勞,抬一個,打一個,借力打力。謊造謬說,欺世盜名,是你們這些史官的看家本領。」
劉瀚感覺他如果不站出來,也許漢武帝罵得沒有那麼兇狠,但這時候他只能靜靜的站著,別去挑釁一隻暴怒的老虎,哪怕他已經老了。
司馬遷大叫起來:「陛下,臣冤枉呀。」
「一點不冤。」
「來人!」
漢武帝大叫一聲,許多羽林將士就進來了,「把這個司馬遷給朕壓入大牢,交給廷尉審訊。」
「陛下,臣冤枉呀。」
「陛下,臣冤枉呀。」
司馬遷大喊起來,但沒有效果,他就這樣被羽林士兵夾住雙手,帶下去了。
「廷尉杜周。」
「在。」一個大臣站了出來。
「把李陵全家下大獄,視情況而定。」
「諾!」
「退朝!」
漢武帝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劉瀚一眼,看得他心中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