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辰飛雪
盼星姑姑給我安排的房間是在主宮後麵的一落小院子，安靜別致，並遣了四名宮女兩名太監任我使喚。抱著人人平等的潛在觀念，我還是不習慣去如何使喚他們，也不知怎麽交流，一時間，整個屋子裏鴉雀無聲。
“你們都下去睡吧，留下兩個人給我梳洗就行。”我平靜的說，啄了一口茶，茶味清香濃韻，不愧是貢品！
屋內隻剩下我和另外兩名宮女，一個年級稍大些，約摸20出頭，想必是主事宮女，另一個年紀輕輕，超不過15歲，還有些嬰兒肥，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安分的四處張望。
她們幫我更衣，卸妝，打了水洗漱，便都退下了。
待人關上房門，確定走遠後，我終於放下了挺直的腰板，使勁的伸個懶腰，大字型的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快六月了，白天雖然很熱，但是到了晚上，卻極為涼爽，蓋了一床薄薄的被子，一夜睡到天明。
半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還是在21世紀，剛剛跟婆婆爭吵完，兩片臉頰火辣辣的，這是丈夫護著他媽，給我的教訓。我回到賓館，看著鏡子裏的我，雙眼通紅，全是血絲，脖子上還有丈夫掐的血印。
怎麽能這樣呢？怎麽能這樣啊！我不服，誰都不能欺負我！我開始咆哮，一會兒掩麵哭泣，一會兒大笑，摔碎了屋子裏所有能摔的東西，然後跑了出去。
清晨，我麵無表情的回到那個惡心的家，正值冬天，前日還下了鵝毛大雪，而我光著腳穿了一雙拖鞋，鞋子早已濕透，我卻感覺不到冷。進了屋，丈夫睡得不省人事，我拿出軍刀，隔斷了他的喉嚨。他在驚恐中醒來，不明所以，睜大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我，身體不停地抽搐抖動，沒過幾秒鍾，便斷氣了。下一個就是那個老婆子，我走到她身後，她正在晾曬衣服，我用同樣的手法割斷了她的喉嚨。還有那個昔日指示婆婆丈夫打我的公公，早已躺在床上生活無法自理，正準備走近時，下腹一陣陣疼痛，痛苦不堪。對了，我昨日被他們打流產了，我的孩子，才兩個月啊！對，該死，你們都該死！殺光你們，全部殺光！我慌亂的跑出來，嘴裏繼續叫著，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整個夢，像是我親身所經曆，因為那樣的失子之痛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殺人的快感又讓我多麽興奮。但是又不像我，因為我的記性裏完全沒有這些。是夜，很深，來不及思考，我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二十七日清晨，我早早起床，簡單梳洗一下，來到老婆子的寢宮外，宮女告知太後剛起，傳我進去。待我進去時，老婆子已經梳洗完畢，就差一件外衣，見我來了，招呼我過去。
“你看看，哀家穿哪件衣服合適。”老婆子指著幾名宮女手中的華服問我。
“都好看，也符合太後您的氣質。不過臣女覺得，這件紫黑色深沉厚重，華而不媚，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恐怕隻有太後能駕馭。”我故作高深的說。老婆子聽了，讚許一笑，盼盼姑姑會意，接過衣服，正打算服侍太後穿上，我走上前說道，“姑姑，小離來吧。”
穿好衣服，盼星姑姑吩咐宮女傳膳，沒過兩分鍾，幾十名宮女捧著各類小菜、各種早點陸陸續續進來，擺了滿滿一桌子。不得不說，皇家這種奢侈無度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浪費，實在是浪費，一個人吃的完嗎？老婆子也沒叫我幫她吃！
吃完早飯，我正行禮準備離開，卻聽到宮門外一陣喧嘩，一名粉衣女子梨花帶雨地衝進來，一把抱住太後的大腿，哭喊著“我不嫁，我不嫁。”
太後皺著眉頭不悅，甩開女子的手，大聲嗬斥“成何體統？”女子一驚，呆立片刻，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盼星上前，扶她起身，女子哽咽地越加厲害，掩麵痛哭。
“皇祖母，飛雪不想嫁，那麽遠，嫁了以後就回不來了，皇祖母！”女子哀求，“皇祖母，您去說說父皇，幫孫女一次吧，皇祖母。”
原來是位公主，怪不得這般肆無忌憚地闖進來。
“身為皇家女兒，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的今日，孩子，你逃不了的。”太後麵色平靜勸說道。
“皇祖母，飛雪不甘心，為何我就要嫁到北轅那麽遠的地方去，淋霜就嫁丞相的兒子？隻因為我的母親身份低微不受寵嗎？”
原來她是五公主南辰飛雪。
是的，這兩者之間有著莫大的關係，即使你不承認，但就是事實。我不禁同情起她來，在這樣的社會，她的命運比我還要身不由己。
“不錯，淋霜的母親段貴妃是段家的女兒，其身後的勢力不容小覷，即使你父皇有意將淋霜嫁去北轅，段家定會鼓舞朝臣阻止你父皇。”太後一聲長長的歎息，繼續說道，“你大姐蔓菁已故，半個月前北轅使者來我朝提親，現如今隻有你才能將兩國關係拉近，若和親不成，兩國心生芥蒂，東關趁虛而入，戰爭打起，多少百姓戰士陷入水聲火熱之中，這些，你可曾想過？”
“那便要犧牲我嗎？皇祖母，父皇可曾想過，我嫁去北轅，身在異鄉，又要忍受多少痛苦和折磨？”飛雪攥拳失望的癱在地上。
“唉……退下吧，來人，送五公主回宮。”太後吩咐，兩名宮女進來扶起五公主，瘦弱哀憐的身影逐漸消失。
此時此刻，我待著實在不妥，便告退離開。
出了長壽宮，我追上五公主，“公主留步。”
五公主轉身，見她眼角濕潤，麵色毫無生氣，想必是失望至極了吧，連太後這課救命稻草也不願意幫她。
我行禮參拜，“臣女安小離，見過公主。公主若不嫌棄，讓小離送你回去吧。”
五公主無心多想，點頭同意。我扶著她纖弱的身子，好似一張紙，隨時都會飄走，不禁讓我心疼。
“公主，您貴為公主，在這皇宮之中，您可知道有誰真心將您放在心上？”
“沒有。”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母親出生宮女，身份低微，到死也就是個昭儀，除了她，這宮裏頭沒有人會真心待我。”她停下來，抬頭看著天空發呆。
“那公主還留在這宮裏做什麽？”
“你是勸我嫁嗎？是的，這座皇宮沒什麽值得我留戀，人心冷漠，每天夜裏自己暖自己的心。我並非不願意嫁，我隻是怕，怕嫁那麽遠，陌生的地方連暖自己心的地方都沒有，那樣淒慘的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公主，你母親雖然身份低微，但自你出生，你的身份地位遠遠高於常人，此生榮華富貴不愁，雖然遠嫁他國，但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新的開始。我與你不同，母親身份低微不說，年幼時父母雙亡，雖說是將軍府的小姐，每月我主仆三人卻靠一兩銀子度日，我絞盡了腦汁想辦法掙錢，填飽肚子，對我來說，無論是去了哪裏，能活著，不凍到餓到就是福分，何必去想那些已成定局的事情，活在當下就好。”
“若是有一天，你在北轅國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期盼，你會明白，你以為是終點的地方，可能就是起點。”這是我最想說的，告訴她，也告訴我自己。
五公主怔怔看著我，許久，一聲歎息，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聲謝謝，轉身離去。
我覺得我嘴巴隻擅長吵架，（那是跟著我前世的婆婆修煉得來的），不擅長勸說和安慰的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讓那個丫頭想開點，我隻是希望，她能活著開心點，積極點，不要那麽悲觀，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得來的經驗，也是我用一條命換來的總結，跟誰過不去都行，唯獨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回到長壽宮，我的肚子早已餓得不行，急急忙忙吃了兩碗粥和十幾個包子，這才心滿意足。
次日下午，我剛午睡起來，宮女來報，說五公主差人等了我一個多時辰，讓我過去陪她說說話。我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想必這丫頭是想通了，隻是還不夠徹底，希望我過去繼續幫她洗腦。
我急忙梳洗了一番，頂著惡毒的太陽來到了吟雪宮。五公主見我來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筆，差人上茶，拉我去看她畫好的畫。
“你看，這就是我母親。”她指著畫中女子說道，臉上溫和地笑著，沒了昨日的絕望和不甘，隻是有些落寂。
“她和你一樣，至善至純。”是的，畫中的女人無論是麵貌還是氣質，都和她一樣，有著一顆膽小善良的心。
“對了，小離，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以後不要叫我公主，就叫我飛雪吧。父皇已經定好了日子，下個月初六，你叫不了我多久了。”這話說的讓我的心一緊，不禁傷感起來，而她，裝著無所謂的樣子，繼續看畫。
“母親去世沒入妃陵，我求了父皇讓我帶著母親的骨灰一起走。”
“是嗎？這樣更好，那樣你走的就無牽無掛了，我替你高興，打心裏替你高興。”我拉著她的手激動的說，她骨瘦如柴的雙手微微涼。
她望著我，滿眼的不舍，許久吐出一句“隻是看不到你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隻是幾句鼓勵的話而已，她竟將我視為如此珍貴的朋友，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我哈哈大笑，連連擺手說，“不急不急，你先去，哪日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好了就去北轅國找你，記得臨走之前給我留個信物。”
她滿臉疑惑，不懂我在說什麽，可能是覺得，我不正常吧。
“放心吧，說到做到，隻是現在不行，我沒法脫離將軍府，身上又沒銀子，去不了那麽遠的地方，等時機成熟了，我就去北轅國找你聊天去。”
“你，不嫁人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傻！”我用食指戳戳她額頭，“嫁人了就不能和離？沒嫁之前就不能逃跑？辦法多的是，但是有一點，我可不會把男人視為我一生的依靠。”
也許是覺得我在白日做夢，又或許覺得我是異類，她便不再跟我說這類事。也是，說了她也不懂。
（親們，腹黑混蛋的男主下章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