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一臉尷尬道,“雪鴞姑娘你別介意。風哥說你那動靜,真跟屍鬼一模一樣,比我還快。我也沒想到你輕功這麽好。”
輕描淡寫就那麽一路飄了上來,在苗疆這地界,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都見到過了,風滿樓耳力極好,聽到她上來的動靜,便斷定必然是看到鬼了。
不是鬼怪,便是妖孽。太極門進化版的屍鬼行動力也很強,高速到不可思議。跟屍鬼沒有什麽道理可講,當然是一刀劈過去比較快一些。
等到人上來,見居然是個年輕貌美的纖弱女子,身上竟然還扛著他的無情葬月,風滿樓也是吃了一驚。
但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是很快就想出其中關竅,又見前有孟西,後麵幾個人也一多半都是鐵軍衛的人,漸漸便放下戒心來。
見雪鴞手上緊緊抓著他的無情葬月,便問雪鴞,“這刀,是老軍頭給你的?”
雪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鐵軍衛軍長。便點了點頭。又低聲說,“我原本想還他的,他說讓我見到你本人之後再給你。”
這樣想著,雪鴞畢竟生性耿直,便將刀從身上解了下來,遞給風滿樓,道,“現在可以還給你了。”
風滿樓無語了片刻,便對她說,“你還是先拿著吧。這條路上,估計還用得著。”
雪鴞哦了一聲。又將刀收了回去。
剩下一段,便是風滿樓在帶路了,他潛入西苗時日已久,熟悉地形。而且此次出來,雪鴞帶的人一多半都是鐵軍衛出身,風滿樓一出現,便自然而然的接過了指揮權,雪鴞便沉默的在身後跟著。
這段路略微難走一些,風滿樓便在前邊,用他隨身帶的刀砍開攔路的枝蔓。雪鴞上前兩步,和他並行,一起砍樹。
風滿樓壓低聲音,抱怨道,“不是我說,你這人,怎麽用別人的刀用的這麽不仔細?”
雪鴞奇怪的看他一眼,心想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刀原本是砍人的,人的骨骼很硬,血與脂肪又會讓刀變得很髒,用來砍樹反而是比較幸運了。”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風滿樓竟然無言以對。隻能接著開路前行。
雪鴞又問他,“這柄刀和你手上那個,是一對麽?”
風滿樓沉默片刻,道,“這一把名為捕風,你手上那一把,是追月。”
合起來便是風月二字,意外的是,身為武士,竟然會給兵器取這樣風流的名字。
雪鴞低聲說,“刀有風月,人既然有風滿樓,應該還有個月如鉤吧。”
風滿樓尚且不及回答。前方突然間有黑影自灌木中撲出。正在雪鴞一側,風滿樓不及阻攔,見陰影照著雪鴞頭頂撲了過去,隱約的月色之下,寒光透徹心扉,是雪鴞的刀,從猛獸腹中劃過,一刀將撲上來的猛虎斬殺成兩段,汙濁的血潑濺出來,澆了兩人一頭一臉。雪鴞兜帽因為過度激烈的動作落了下來,銀雪一般的長發灑落出來,又被腐敗的血氣玷汙,淨玉一般的麵孔,在殺意降臨的那一瞬變得猙獰,看上去宛如修羅降世。
這女人也未必太過彪悍了。這樣想著,風滿樓便看到她低下頭,仔細打量方才被她砍死的猛虎屍身。
皮毛千瘡百孔,有些地方的傷口,甚至腐爛見骨。讓精通驗屍的人來看,橫看豎看,都不像是新死的屍身。
雪鴞看了一眼風滿樓。“這就是你所說的屍鬼?”
風滿樓點頭,說是。
他說,“這種東西,現在整個西苗都是了,隻差沒有越過越瀾江,東苗邊界那邊,老軍頭也找人守著了。”
雪鴞低頭看著那隻猛虎屍身猙獰可怖的模樣,心裏也不由泛起一陣惡寒。
“真是可怕,連野獸也不肯放過。”
“地界被汙染了,非人力所為。然而玉陽君可以控製屍鬼。太極門的人身上有他給的符咒,不會被屍鬼攻擊。”
雪鴞愣愣的問了一句,“屍鬼,會爬山麽?”
這是多此一問了,她突然想到,之前她爬山崖的時候,因為身手太快,曾經被風滿樓誤以為是屍鬼而砍過。
“他們能爬的上來?”
風滿樓一臉沉重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人變成屍鬼之後,反而更靈活了。他們追隨活人的氣息。像這座山頭,現在是太極門的人守著,因為太極門的人有玉陽君的符咒在,不會吸引到屍鬼,但是我上山之後,就很可能會有屍鬼追隨上來,所以我之前很注意斷後。”
雪鴞站在那裏,腦子裏便開始想之前看到的那張戰略圖。
完了,不能按著預定的計劃繼續了。
玉隆兒之前選定這個山頭,為的就是易守難攻,俯瞰全局,與越瀾江北岸的大營相互呼應,就相當於將一個楔子釘入了敵營。
然而若是屍鬼被活人的氣息吸引而來,這裏便會變成孤島,就算拿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讓玉隆兒置身險地。
這樣看來,眼下最該做的,反而是去守住越瀾河邊界,若是任由地氣汙染。
雪鴞說,“我們撤,有誰可以去通知尉長?”
風滿樓疑惑的看向他們,“白毅也在這裏。”
“是,”鐵軍衛中有人解釋道,“我們和尉長分兵兩路攻上來的。尉長在另一邊。”
風滿樓這個時候,才聽他們講了一遍這個作戰計劃,便讚同道,“撤退是正確的決定,你們先走,地圖給我,我去找尉長。”
風滿樓畢竟是鐵軍衛的兵長,一言既出,身後幾名鐵軍衛便要將帶過來的進攻路線圖遞給他。
雪鴞攔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看著風滿樓。這個時候才說,“我還沒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之前是聽軍長說過,兵長請假處理私事去了。人竟然在西苗境內,如今看起來,在這裏出沒,就算是私事,恐怕也不會跟眼下戰局毫無關係。
風滿樓說,“我入西苗境內,是來見一個人的。一個現在被玉陽君扣在手中的人。但太極門總壇我進不去。我隻是之前聽說,這裏的守將手中有出入太極門總壇的令牌,而且這裏離總壇稍微遠一些,守將也不是玉陽君的親信,就算丟了令牌,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報上去,所以我就過來,想試試看能不能拿到令牌潛入總壇。”
“現在太極門的防守那麽嚴密麽?”雪鴞微微皺眉。
風滿樓的刀法是不錯,沒比她差多少。畢竟有刀界驚鴻之稱。他也沒有領兵,既然孤身一人,難道悄無聲息,還能闖不進去麽?
風滿樓道,“太極門附近有法陣守護。硬闖不行,我之前試過。”
“你要找的那個人,是風月無邊的月麽?”
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風滿樓也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後,他說,“差不多吧。都是從前故人。但我也是東苗的軍人,就算故人在那個人身邊,我也不會站到太極門這種邪教的立場上的。”
這樣的答複,其實雪鴞還是可以接受的。她示意身後軍士將圖紙交給風滿樓,順便在地圖上指了具體位置。
“尉長和我們出發的時間差不多,沿著南麵這條路上山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到了這個位置。”
風逍遙說,“沒關係,我和白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我能找得到他。但是,你們一定要守住越瀾河。”
河的這一邊,已經是死界,河的另一邊,是南境的無辜百姓,此時此刻,能夠作為屏障的,也隻有屯兵河岸的南軍。
他們不能敗。
雪鴞點頭,她這時想起來,便問了風滿樓一句,“那些屍鬼,他們會遊泳麽?”
風滿樓說,“不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現在可以確定,屍鬼是不能在水中行動的。但是,玉陽君在造船,他的野心並不止於此。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雪鴞點頭,之後,風逍遙又從懷中拿出來一樣東西,遞給她。
折成小小的三角,透過黃紙,看得到的,是龍飛鳳舞的紅色字跡。
“你們那邊不是有術法大師麽?這是玉陽君給太極門中人的驅邪符咒,你帶回去,給那位術師看看,或許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雪鴞收下符咒,說,“多謝了。”
風滿樓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沒有多挽留,帶著帶來的人手,一路便沿著來路返了回去。因為心理已經有了準備的緣故,回去這一程,便走得分外小心謹慎,中途有數次遇上屍鬼,可能符咒微弱的影響還在,襲擊他們的屍鬼並不多,都被毫不猶豫的砍殺了之後,他們順利的回到了北岸軍營。
回到營地之後不久,白毅也到了。意料之外的是,白毅行軍的速度比他們還略快一些,半途中和太極門的人交手過,風滿樓趕到援助了他們。將半山上遇到的守衛全滅了。但得知雪鴞已經下定決心撤退之後,也隻能姑且先回來了。
蛇沒打動,草倒是先驚了。但聽說眼下局勢之後,倒也沒有人埋怨什麽。
玉隆兒接過雪鴞手中的符,說,“我先看看是怎麽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