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第303章 婆婆的話
「婆婆。」
來到沈家，小魚魚看到坐在院子裡面的婆婆，就朝著她飛奔而去。
婆婆看到紀藝一行人臉上也是充滿了笑容，等小傢伙跑到自己身前後，她伸出手摸著小傢伙的腦袋，笑道：「這才多久沒見，小魚魚都長高了一點了。」
「是嗎？」小魚魚微微偏著頭有些疑惑。
他還真的沒有注意到呢。
「這個年齡階段的孩子長起來還是挺快的。」紀藝走到婆婆的身邊，笑著說了起來。
然後紀藝扭頭看著杜嬋兒她們，又笑著對婆婆說道：「嬋兒不用我介紹了吧？楚淺和牧漁婆婆你應該也認識吧？」
「還需要你瞎操心？」婆婆白了紀藝一眼，又笑呵呵的看著楚淺她們三女打著招呼。
而三女也是很恭敬的和婆婆打著招呼。
杜嬋兒還好，畢竟和婆婆是老熟人了。
雖然這兩三年她很少出門，但是她以前和婆婆也是經常打交道的。
所以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拘束。
倒是牧漁顯得有些忐忑，哪怕是楚淺也顯得有點認真。
婆婆和明市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對紀藝來說，是一個類似長輩的存在。
不僅如此，婆婆本身也是一個傳奇。
哪怕他們家裡面的老爺子，和這位婆婆也是平輩相交。
更不要說婆婆的兩個兒子都有著很大的出息。
尤其是他的大兒子，他能夠達到的高度，她們哪怕是六大家的人，而且還是核心，但也根本沒辦法夠到那個層次。
婆婆似乎是看出了牧漁兩女的拘謹，笑著擺了擺手：「不要太拘謹，就像在自己家裡面一樣，而且我們也見過幾次面，你們難道還怕我這個老太婆把你們吃了啊。」
說著，婆婆又看向了紀藝，準備打趣一下他的。
不過當看到自家閨女也混雜在三女之中，她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得，那小妮子敗壞自己的興緻。
沈萍從小到大就陪伴在自己老媽的身邊，哪還不知道自家老媽是什麼性格。
見她看到自己后似乎覺得有些掃興，她瞬間猜到了一些東西，笑呵呵的說道：「老媽你想要說什麼儘管說，不用在乎我。」
婆婆瞪了沈萍一眼，忽然又慢悠悠的說道：「你這妮子昨晚上沒回家，可把我擔心得要死，差點心臟病都嚇出來了。」
「不是你讓我去找紀老闆的嗎？」沈萍沖著婆婆眨了眨眼睛，隨即好似有些恍然大悟的說道：「喔，我知道了，老媽你是怕我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放心吧，我一直謹遵您老人家的命令，沒有把我這一雙邪惡的手伸向紀老闆的。」
「你這死丫頭。」婆婆笑罵了兩聲，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小魚魚的頭，一隻手不耐煩的對沈萍擺了擺：「沒看著家裡面來人了？還不去泡茶做什麼，怎麼，要我這個老傢伙親自去做這些事情？」
「又不是外人。」
沈萍撇了撇嘴，但還是慢慢悠悠的往屋子裡面走了去。
牧漁似乎是覺得面對婆婆壓力太大了，說了一句我去幫忙后，就小跑般的追上了沈萍。
紀藝來到婆婆的身後，伸出手輕輕的給婆婆揉著肩，笑道：「婆婆，你是怎麼猜到我打算跑路的？」
婆婆聽到紀藝的問詢，低垂著眼帘笑道：「我雖然老了，但是我這雙眼睛還沒瞎。」
說著，婆婆聲音頓了頓，輕嘆著氣的說道：「我覺得你做得很對，別慣著那些老傢伙，否則你小子後半生只能夠給那些老傢伙當騾子使了。」
「還是婆婆懂我。」紀藝哈哈笑了兩聲后，忽然臉上帶著一抹隱憂，輕聲問道：「婆婆，您覺得未來計劃……真是好事嗎？」
紀藝這話一說出口，那坐在不遠處的杜嬋兒和楚淺神情都是有所變化了起來。
紀藝，和未來計劃可以說糾葛甚深。
哪怕紀藝自個不願意承認，但實際上這一點也沒辦法否認。
畢竟這個傢伙，參與過明市天宇計劃的守護，知道星河計劃大致是什麼的。
而啟武計劃更是他一手支持的。
哪怕以前紀藝不知道啟武計劃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但現在大概也有些明白了。
按理說……這樣的話不該是紀藝說出口的。
這傢伙，是又看到了些什麼嗎？
婆婆回頭看了紀藝兩眼，想了想后搖起了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這不是以我們現在的眼光能夠看得出來的。」
普通人看待一件事情的好壞，是以當下的眼光去看待。
比如當一個人遇到某種事情時，他們會以自己的眼光去評判一件事情的好壞。
他們只能夠看到當下，而看不到未來。
又比如今人看古人，又不一樣。
許多古時之事，如果結合當初的環境以及眼界等等來看，完全是弊大於利，或者說根本沒有利。
但以今人的目光來看待，完全就是利大於弊。
因為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我大概明白婆婆你所說的了。」紀藝沉吟了片刻后，微微點了點頭。
婆婆話中的意思他懂。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也懶得去擔心了。
而且，他也相信那些老傢伙們的眼光比自己看得更加的長遠。
自己或許因為知道未來計劃的一切，看到了幾十年後，或者說看到了未來計劃剛剛成功的時刻。
但那些老傢伙，看到的可能就是未來計劃徹底成功，乃至於真正成為未來的那個時候。
婆婆笑了笑，有些吃力的把小傢伙抱在了懷裡面。
她朝著院子外的天空看了兩眼，笑道：「你心中有所思考是好事，畢竟你的未來還長，所以需要考慮，至於我……別說沒辦法看到未來計劃成功的那一刻了，恐怕都已經活不了幾天了，所以這些都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
聽到婆婆後面的那半句話，紀藝心緒有些複雜。
他想要說點什麼話的，但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起來：「錢老頭死了，婆婆您這股心氣也跌了啊！」
婆婆並沒有否認，反而笑著點頭：「是跌了，畢竟現在的我……身邊已經沒有熟人了。」
她已經很老了，老到了熬死了很多很多人。
不管是朋友還是曾經的對手，基本上都被她熬死了。
錢老頭算是她僅存的一個熟人，現在他也死了，她心中的那一股心氣自然也沒了。
「嚴家那位老爺子不是你的熟人？秦老頭他們也不是？」
紀藝安靜的給婆婆揉著肩膀，小聲的問了起來。
「是也不是。」婆婆想了想后，給紀藝搖著頭解釋了起來。
「我們這種人生出來就是醜小鴨，嚴老頭出生就是白天鵝，所以哪怕我們是一個地方的，但是以前不曾有過什麼交集，雖然後面逐漸有了一些接觸，但並不多，所以我和他只能夠說認識，不能夠說是熟人，倒是錢老頭和嚴老頭關係很好……」
「至於秦老頭他們，也只能夠算半個熟人，關係不能夠說多好，只能夠說是一般吧……」
給紀藝解釋了一下自己和那些老傢伙的關係后，婆婆抬起手擺了擺：「行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生老病死乃是天定，到了我這歲數，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婆婆你信命？」楚淺聽到婆婆後面那句話，略微皺了皺眉頭。
婆婆笑呵呵的看向了楚淺，臉上多了抹慈祥：「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 「比如？」楚淺繼續問了起來。
「你和小藝是上天註定的一對，你信不信？」婆婆對楚淺眨了眨眼睛。
「信。」楚淺想也沒想的點起了頭。
就在她點頭的時候，婆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繼續道：「你和小藝註定沒辦法走在一起，你信不信？」
「不信。」楚淺又下意識的搖起了頭，但很快反應過來的她就掩嘴輕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我也偶爾信偶爾不信。」
杜嬋兒在一旁也輕笑了起來。
命這玩意兒，有時候該信，有時候也不該信。
主要看這所謂的命到底是好是壞了。
好的信，壞的不信。
紀藝朝著兩女瞥了眼，沒有再說話，而是安安靜靜的給婆婆捏著肩。
而婆婆也好似沒有什麼話對紀藝說，她颳了刮懷裡面小魚魚的小鼻子，笑道：「魚魚，你以後想要做什麼？」
小魚魚聽到婆婆的問詢，小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很快，他就有些小大人般嘆了口氣，有些糾結：「婆婆，魚魚想做很多很多事情，可魚魚又只有一個哦。」
「小小年紀就這麼糾結了？」婆婆似乎有點嘖嘖稱奇，又笑道：「那你說說看，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小魚魚聽到這話，下意識的看向了紀藝，這才小聲的說道：「魚魚哪都不想去，就想跟著小爹哩。」
「這可不行，你會長大的，長大后你需要自己去闖蕩才行。」
婆婆想也沒想的搖著頭，斜眼看了看從屋裡走出來的沈萍，繼續說了起來：「你萍姨從小到大就跟著我，婆婆早就煩死她了，你以後要是長大了也一直跟著你小爹，你小爹也肯定會煩死你的。」
魚魚頓時小臉一緊，下意識的看著紀藝，有些擔憂道：「小爹，真的嗎？」
看著小傢伙那一副緊張的表情，紀藝正要逗逗他的時候，聽到婆婆話的沈萍撇著嘴說了起來：「魚魚別聽這老太婆的話，她是嚇唬你的，我天天待在她身邊照顧她，她心裏面不知道多高興呢，所以你以後要是跟在你小爹身邊，你小爹也肯定會高興死的。」
看著在揭自己短的沈萍，婆婆有些不喜的冷哼了一聲。
然後她也好似沒有興趣繼續詢問小魚魚要做什麼了。
把小魚魚從懷裡面放下，看著小傢伙朝著杜嬋兒她們那裡小跑去，婆婆沉吟了一會兒后，對紀藝低聲說了起來：「以後要是我不在了，你閑暇之時幫我多看著點萍萍，那妮子……我始終不放心。」
「我會的。」紀藝輕輕的嗯了一聲。
婆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繼續用著只有自己和紀藝才能夠聽到的話說了起來。
「老大和老二關係其實一直很好，但他們兩個小子走的路不同，所以有些時候難免會有所矛盾，一般小矛盾還好，他們兩個小子能夠自己處理好，可要是矛盾大了，他們兩個也都是倔脾氣很難收場的，這種時候就需要萍萍出面了。」
「萍萍雖然小，但是她說的話那兩個小子都聽得進去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真要是遇到了這種事，到時候萍萍夾在其中也會為難，也會委屈，所以就需要你小子開導開導她了。」
說著，婆婆的眼中閃過了絲絲愧疚，聲音好似呢喃。
「老大和老二都是跟著我吃過真正的苦頭的，所以他們早早就磨練了出來，相比起他們，萍萍其實受到的魔難比較少。」
「倒不是因為她出生后我沈家已經發跡了，而是我刻意在壓著那個小妮子。」
「一個原因，是我覺得沈家到了這個地步，沒必要她一個女孩子不要命的打拚什麼，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行了。」
「另外一個原因，大抵也是我有私心，在我看來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了，如果把萍萍的能力培養得太強，她以後要是嫁人了過於強勢，哪天我不在了，家裡面就要徹底鬧騰了，他們三兄妹肯定會為了爭家產爭得不可開交，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可事實是我錯了，他們三兄妹在這一點上比我這個當娘的看得開，但我再想要有所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婆婆後面所說的那一番話，紀藝精神有些恍惚。
他用著餘光不易察覺的朝著沈萍那裡看了眼，見她笑嘻嘻的在和杜嬋兒她們聊天，一點都沒有關注這裡后，心中輕嘆起來。
同時他也沒有避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在我看來，婆婆您在這方面的確是做差了。」
「大哥和二哥的能力我不質疑，他們也的確是在沈家沒有發跡之前吃過很多苦，沈家的發跡也和他們的努力少不了關係，可真要說起來，大哥和二哥受到你的栽培也最多，接受到的幫助也最多。」
「倒是萍姐，看起來出生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但實際上幾乎很少受到沈家的栽培，也很少享受到沈家的資源，甚至……賠進去了更多。」
說到這裡，紀藝又笑道：「當然，這話實際上也不是該我這個外人說的，婆婆別介意。」
「你小子就是故意這麼說的。」婆婆笑罵了一聲，隨即低垂著眼帘，繼續道：「但你說得很對，事實也確實是這樣，我這個當媽的看似把母愛都給了她，可實際上卻早早的把母愛給了她的兩個哥哥，倒是她……反而一直在默默扛著我的責任。」
說完，婆婆沉默了。
而紀藝也只是默默的給她捏著肩，也沉默了。
就這樣，兩人足足沉默了好幾分鐘，一直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
突然，婆婆又開口了：「小藝，你聽懂了我的話嗎？」
「怎麼可能沒聽懂。」紀藝笑著點頭，輕輕道：「放心吧，我會照看著萍姐的。」
婆婆和他說了那麼多，他怎麼不知道婆婆想要說的是什麼。
而且婆婆從一開始，也非常直白的告訴了他。
她這個當母親的，對老大和老二做的事情已經仁至義盡了，做得已經不能夠再好了。
但偏偏對小女兒做的事不夠多不夠好，甚至算是很差。
所以她這算是，最後的彌補吧！
「這就好。」婆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一個開懷的笑意，繼續道：「我突然想出門轉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聽到這話，紀藝給婆婆捏肩的手瞬間頓了頓。
他這次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說了一聲好，然後攙扶著婆婆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媽，你這是……」沈萍看到這一幕，下意識的詢問了起來。
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婆婆就對她擺了擺手，笑道：「我有些事和小藝單獨說，正巧我也想要出去轉轉，你們就不用跟著了。」
「好。」沈萍見此，目光在婆婆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點頭。
等看著紀藝攙扶著婆婆出了門，她忽然牙齒咬了咬嘴唇。
「怎麼了？」牧漁看到沈萍的異常，疑惑的問了起來。
杜嬋兒和楚淺也是紛紛朝著沈萍看去，眼中帶著些疑惑。
沈萍搖了搖頭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掏出手機，找到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喂，小妹。」電話接通，一道顯得有些疲憊的聲音響了過來。
「回家。」
沈萍平靜的說了回家兩個字后，直接掛斷了電話，又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打了過去。
「小妹。」電話接通，對面的人才剛剛開口，沈萍又重複著回家兩個字，然後又掛斷了電話。
隨即她雙手握著手機，對那忽然沉默起來，好似猜到了一點什麼的三女說道：「其實我有點討厭她。」
楚淺和牧漁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能夠說出口。
而杜嬋兒卻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道：「我知道。」
沈萍看著那敞開的院門，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麼。
可話到嘴邊，卻始終沒辦法說出口，就好像嘴裡面的話都被堵住了一樣。
她狠狠的吸了兩口氣，扭頭看著杜嬋兒忽然笑了出來：「嬋兒，我馬上就沒家了，這樣挺好的，我也能去過我想要過的日子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