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心愿未了
第86章 心愿未了
常年被肆虐的暴風雨籠罩的八醞島，天空上成群結隊的烏鴉，發出凄厲的叫聲。
整座島嶼散發著不詳的氣息，沒有任何生物願意輕易踏足此處。
島上卻有一座衰敗的村莊，被血紅色的楓樹林所環繞，透著不尋常的死寂。
這座看起來植被茂密的島嶼，聽不見任何蟲鳴和鳥語。
除了天空上的烏鴉，地面上見不到任何活物，壓抑而又陰沉。
而在海邊，一條身形很長的鯨魚擱淺了不知道多久，在太陽的暴晒下，它的肌膚和內臟全都腐爛了，身上流下來的血水，染紅了整片沙灘。
鯨魚的腹腔空空如也，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掏空了。
一陣風沙吹來，吹到了鯨魚的頭上，吹到了它糜爛的眼球上——
突然，那一顆眼球動了動……
楓樹林生長最為茂密之處，有一處很深的陷阱。
那是以前生活在島上的漁民，挖來對付猛獸用的。
此時，陷阱底部躺著一具獅子的屍體，呈現乾癟和風化的狀態，部分毛皮脫落的部位，還露出了森森白骨。
一片枯黃的楓樹葉，從枝頭飄落下去，正好落在了獅子的屍體上。
原本死去的獅子，詭異地動了動爪子……
而在小島的最西側，有一處低洼地，在雨水長年累月的沖刷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也是島上最大的水源地。
湖泊周圍有許多道路的痕迹，都是以前村民們從四面八方過來提水，踩踏出來的。
時至今日，那些道路卻早已因為長期無人走動，而變得模糊不清了。
但沿著島嶼的地形走勢分佈的狹長村寨，晌午時分，挨家挨戶的屋頂上的煙囪，都冒出了一陣又一陣黑煙。
死寂的村子，彷彿在同一時刻「蘇醒」——
有的屋裡傳出了吵架的聲音，有的屋裡傳出了炒菜做飯的聲音，還有的屋裡傳出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又過了一會兒，村子里的嘈雜結束，變成了剁肉的聲音。
上百戶人家，齊刷刷的又在同一時間剁肉，菜刀砍在面板上的聲音整齊劃一，卻又格外滲人。
就是在這樣一座小村莊里，一位粉色高馬尾的少女，拄著拐杖正行走其間。
使用拐杖並非她的腿腳不方便，而是因為，她是一位盲人。
她利用拐杖探路，所以走的很慢、很慢——
如果此刻五郎在場，一定可以認出來，她就是海祇島的軍師和頭領，現任人神巫女珊瑚宮心海。
她身上那件粉藍相間的短裙，依然潔凈如初，可是她的神情麻木，走路也像是一個木偶人，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最可怕的是，她的臉上長滿了毒瘡……
「這些村民……已經被『聖土化』的力量侵蝕，不再是人類了。」
走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聲音憔悴無比，「你有辦法救他們嗎？」
無人回應。
村子里依舊只有剁肉的聲音。
「看來，連你也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她口中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突然停下腳步哭了起來。
「我不該相信你的。尊上早就死了，如今殘留下的不過是邪惡的殘念……」
這一次，她聽見了許多開門的聲音。
她從聲音聽出來，所有的村民突然從屋中跑出來，無論男女老幼都跪在了門前。
接著，她聽見村民們齊聲高呼——
「海祇大御神大人，求您救救我們吧！求您帶我們脫離苦海！」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尊上。」她解釋道。
「不可能！你身上的力量，分明就是祂的！」
「我是珊瑚宮心海，你們信仰的巫女。」她再次解釋。
「既然你不是，那就去死吧。是你給村子帶來了災難！」
她聽見了村民們惡毒的聲音，還有他們朝著自己衝過來的腳步聲。 她不忍心反抗。
這些人都是海祇島子民的一部分。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再苟活下去。
她安詳的閉上眼睛。
然而周圍的聲音和動靜戛然而止，彷彿那些村民從未出現過。
一切恢復死寂。
她清醒過來，口中喃喃自語，「又是幻境……我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不想再往前走了。
這村莊的道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不吃不喝走了許多天，都沒有走完。
她乾脆停下來，不再執著於前行。
她循著海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在附近找到了一棵大樹，然後在樹下坐著。
實際上那棵大樹上，倒掛著許多村民的屍體，但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撫摸著自己滿是毒瘡的臉，心想，還好自己失明了，不然在鏡子里看見那不堪入目的模樣，一定會難過的哭出來。
手碰到了臉上的毒瘡，烈火灼燒一樣的刺痛感，讓她的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滑落。
也許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感覺到疲憊。
這些日子，身體中存在著崇神與「聖土化」兩種極端的力量，令她痛不欲生。
「可惜了，下一任人神巫女，無法接受我的培養和傳承。海祇島未來的命運，將會變得無比艱難。」
「希望我死以後，五郎不會太難過吧。」
即將催動元素力結束生命之前，她如同交待後事似的，不過心中沒有變得輕鬆，反而更加難過了。
最後，她想到了母親——
上一任「人神巫女」，也是珊瑚宮家族最傑出的女性。
「媽媽，我辜負了你的期望……對不起……」
想到母親生前對自己的期待，她一時間哽咽到說不出話。
時間差不多了……
再見吧。
她在心底默念，同時水元素形成的風暴，正在她附近凝聚。
當水刃斬落而下，她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當初在天空島的戰場上，她就是憑藉這一招，斬殺了許多兇殘的敵人。
可是等了許久，又等了許久，她卻始終下不了手。
好像……還有心愿未了的事。
到底是什麼事……
她想了很久，忽然間淚如雨下——
在她的心底，雖然刻意去遺忘，可最後還是會想到那一雙明亮的眼睛。
如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睛。
「蘇洛大人……」
「不知道你現在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你曾經說，等到戰爭結束以後，會親赴海祇島，為我頒發一枚勳章。」
「你還說，君子要言而有信。」
「但這一次，是你食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