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支劍舞
第63章 一支劍舞
「喂，你們兩個，打算在門口坐到什麼時候？」
天蒙蒙亮時，寢子嘴裡叼著一塊魚乾，叫醒了相互依偎的二人。
神里綾華揉了揉眼皮，然後護住胸口——
在陌生的地方睡了一晚，算是女孩子本能的反應吧。
在看見身邊的人是蘇洛，又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他的外套，她粉嫩的臉頰浮現出一抹嬌羞，接著莞爾一笑。
「謝謝蘇洛哥哥的關心。」
微涼的海風拂面而過，帶來了海水的鹹味，和新鮮、濕潤的空氣。
一隻又一隻海鷗在薄薄的海霧中盤旋、穿梭，不遠處還傳來了漁船的號角。
嶄新的一天來臨。
時間過的好快，不知不覺間，已經陪伴了蘇洛哥哥一天一夜——
這種感覺真好，踏實而又幸福。
從前，她無比渴望有這麼一天，總算是實現心愿了。
「蘇洛哥哥，你……陪我坐了一晚上？」
少女輕聲詢問，眼角的餘光，偷偷望著男青年。
蘇洛哥哥看起來似乎恢復了記憶，要不然怎麼會陪自己一起坐在門口。
「聽說你是社奉行的大小姐，萬一在神社門口出事，我和寢子擔不起這個責任。」
男青年淡然地解釋了一句，又問道：「昨晚為什麼不進屋？」
原來還是沒有恢復記憶啊。
神里綾華撇了撇嘴。
「我害怕寢子前輩誤會……我真不是來盜竊香火願力的。」
寢子輕哼一聲，「你和那頭粉狐狸，沒有少來往吧？身上的神櫻樹氣味那麼濃。」
「前兩個月，宮司大人的確來離島看過我。」
神里綾華承認。
寢子冷漠說道：「據我所知，粉狐狸這三年，幾乎一直留在神社深居簡出。她突然來找你，我猜就是派你來盜竊，或者打探情況。」
「不是這樣的，寢子前輩。」
神里綾華似有難言之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宮司大人是出來散心的。她說羨慕我的生活，還讓我預留一個空的房間。等她辭了大巫女的職位，就搬來和我一起住……」
「這件事你們要替我保密哦。」
鳴神大社的大巫女要辭職，搬到偏遠的海島隱居？
在八重神子手裡吃過虧的寢子，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估計又是那隻粉狐狸的陰謀詭計。
寢子漫不經心的啃著魚乾，沒有把任何一句話聽進去。
「寢子前輩，我知道你不信。」
神里綾華哀嘆一聲，「宮司大人她……她是真的想提前退休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她明媚的目光，看向身邊沉默不語，正低頭卷著煙葉子的男青年——
宮司大人是因為蘇洛哥哥失蹤，才不想繼續留在鳴神大社的。
她說，神社有太多沉重的回憶，壓的她喘不過氣……
最後這些話，神里綾華沒有當面說出來，卻在心底一直回蕩。
「粉狐狸的嘴裡，何時說過真話？」
寢子嘲諷道。
稻妻鳴神最親密的眷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巫女，竟會為了一個人，放棄神聖的神社職責，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勸你別被她忽悠了。」
「謝謝前輩提醒。」 神里綾華禮貌的回應，「但我要為宮司大人辯解一句，三年前她帶走淺瀨神社的香火願力，是為了支援天空島的戰場。宮司大人不是為了自己……」
「是盜竊！」
寢子瞪著一雙黃燦燦的大眼睛，「她盜走了這裡積攢數百年的香火願力。那些香火願力，原本是用來複活主人的力量……」
將寢子養大的人正是淺瀨響，因此，淺瀨響也是它的主人。
神里綾華驚愕萬分。
「淺瀨響前輩，已經去世了嗎？」
淺瀨響是稻妻著名的「影向役者三人組」之一，另外兩人是惟神晴之介和御輿長正。
在古國坎瑞亞覆滅之前，這三人曾在影向山，向影向天狗求學問道。
而在那期間，淺瀨響在鳴神大社擔任見習巫女，與狐齋宮大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不登臨神靈境界，凡人終有壽終的一天，唉。」
寢子難掩落寞的神情，數百年過去，它守護著這座破敗的淺瀨神社，就是為了期待主人復活重生。
「淺瀨響前輩，是淺瀨神社最後一代巫女。她一直是我心目中，最敬仰的女性之一。」
聽聞淺瀨響的死訊，神里綾華既感到惋惜，又感到難過。
稻妻的每一位先賢去世，都是這個國家巨大的損失。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這一刻，寢子橙黃的瞳孔中，隱隱閃爍著淚光。
一直以來，主人的名聲在稻妻都不好，連帶著淺瀨神社，也逐漸斷絕了傳承，僅有附近極少的信徒，依然維持著神社的香火。
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倒閉。
今天，從神里綾華口中聽見這一番看法，它的心靈即便再冷漠，也被觸動了。
也許是因為，說這番話的人，代表了社奉行的態度，還與那頭粉狐狸關係親密。
「我的主人，她曾經為了解救赤穗百目鬼，解開了上千年的封印，釋放了雷鳥的遺恨，從此這座島嶼上，才常年籠罩著雷暴。」
寢子訴說著過往。
「那恰恰是淺瀨響前輩，人性的體現啊。」
神里綾華撩撥開耳畔的髮絲，認真分享她的看法。
坐在台階上的男青年眨了眨眼睛。
他只覺得這個哭哭啼啼的貴族大小姐，原本優雅的氣質，忽然之間變得端莊和大氣。
「在蘇洛哥哥推翻天理的統治之前，大家一直都崇尚神性，宣傳天理至高無上……然而，人類的命運，應該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中。」
海邊的清晨，無比靜謐。
漆黑的天空，逐漸變得明亮。
晨光，破曉。
「我相信，人性的光輝，才是最偉大、最原始的力量……蘇洛哥哥說過，人定勝天。我一直記在心裡的。」
說著，神里綾華沖著男青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人定勝天，蘇洛哥哥當年征戰天理的諸多名言之一。
她第一次聽見這四個字，便與之產生了靈魂上的共鳴。
「神里家的後輩，實在是不簡單吶。」
黑貓寢子感嘆著，「默，聽見了嗎？這就是名門之後。她們的眼界和格局，遠遠超過了普通人。」
男青年點了點頭，然後眺望著遠處的大海，不知在想什麼。
「寢子前輩，我能為淺瀨響前輩跳一支劍舞嗎？」
「尊重主人的人，亦能得到我的尊重。雖然，你是那頭粉狐狸的人，今天破例滿足你的要求。」